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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落在花枝上

2018-10-19 08:49水生煙張菡芝
南風(fēng) 2018年28期
關(guān)鍵詞:阿木樂天爸爸

文/水生煙 圖/張菡芝

現(xiàn)世安然,夕照落在花枝上,有著獨(dú)一無二的纏綿和璀璨,比晨陽更炫麗,比午陽更柔媚。他們并肩向前走去,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熱鬧仿佛與他們有關(guān),又仿佛全無相關(guān)。

1

2008年,艾暢參加電視臺選秀節(jié)目海選那天,出場時聲勢浩大。三位男青年均身著黑襯衫、黑褲,黑超遮面,簇?fù)碓谏泶┌兹沟陌瑫成砗?、身前,讓人冷眼一看,還以為是哪位當(dāng)紅明星駕臨。

只是艾暢的裙子有點(diǎn)長了,上臺階時,一個不小心就被踩在腳下,絆得她一個趔趄,險些栽到舞臺底下。幸虧身邊的魏樂天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才就勢站穩(wěn)了身子。艾暢聽見魏樂天低聲的抱怨:“得瑟!沒有金剛鉆偏攬瓷器活兒!”

艾暢白了他一眼。三兄弟的保鏢團(tuán)體中,數(shù)他最欠。嘴欠,手也欠。

這年艾暢18歲,開學(xué)就將升入高三。三兄弟中,阿木比她大一歲,小羅比她小一歲,只有魏樂天與她同年。艾暢因為偷偷參加歌手海選,回家后被艾爸爸狠狠罵了一頓。艾爸爸為她規(guī)劃的道路,與小學(xué)三年級的作文如出一轍:醫(yī)生、教師、銀行職員。

艾爸爸穿著藍(lán)色警官制服的后背看得見洇透的汗水,艾暢試圖解釋,卻被理解為頂嘴。艾暢說:“如果我出名了,你就可以提前退休,不用每天上班那么辛苦?!?/p>

艾爸爸揚(yáng)起手掌,“你再頂嘴試試?”

“如果你是男孩,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說著就又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是男孩,我也就不管你了,隨你去怎么折騰?!?/p>

這是艾爸爸的口頭禪,碎碎叨叨地念了十幾年,艾暢都聽膩了??墒俏簶诽觳恢溃ò⒛竞托×_都不知道,他們筆直地站在艾暢家的院子里,三個人都垂著頭,后背靠著水泥墻,艾爸爸在訓(xùn)斥艾暢的間隙一抬頭,看見哥仨的造型,立馬火上澆油般叫起來,“你們怎么不抱頭蹲下啊?誰教你們的,跟慣犯似的?”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艾爸爸沒有得到回應(yīng),于是又加重了語氣,“啊?”

魏樂天比較老實(shí),居然小聲地答:“電視上學(xué)的。”

阿木和小羅一下子笑出聲來,連艾暢也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

艾爸爸揚(yáng)了半天的巴掌終于有的放矢地朝魏樂天揮了過去,罵:“讓你不學(xué)好!”

后來艾暢悄悄地問魏樂天:“我爸打你,你為什么不跑?他又不是你爸,憑什么打你?”

“萬一他成我老丈人呢?”魏樂天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彼時已經(jīng)夜深,星光漫天,他們學(xué)著《武林外傳》中的模樣,躺在老房頂,瓦楞縫隙里長著一棵青蒿,魏樂天將它揪斷了一截,放在嘴里慢慢地嚼,清苦而又芬芳。

艾暢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說:“如果我二十八歲還沒有紅透半邊天,就回到這兒來,和你好。”

魏樂天不說話。艾暢就坐起身,揪掉一截蒿草向他身上丟,“真是個笨人,這個時候你不是應(yīng)該祝福我嗎?”

“可是我更想祝福我自己?!蔽簶诽煺\實(shí)地說。

2

艾暢從小喜歡唱歌,不知道是不是與她的名字有關(guān)。阿木和小羅都說她唱的好聽,艾暢站在護(hù)城河的堤壩上,大聲將《青藏高原》唱得連音都劈了的時候,阿木和小羅仍舊站在下面仰頭望著她,阿木的手掌都拍紅了,而小羅吸溜了一下鼻子,說:“暢姐,你要是我們班的文藝委員多好,那樣的話,就可以在元旦晚會上為班級多得一面小紅旗了?!?/p>

艾暢的表情里掠過了一絲輕蔑,當(dāng)然,她把這個神情理解為云淡風(fēng)輕的高級優(yōu)越。

冷不防魏樂天拉了她一把,她沒有防備,一下子便從廢棄的堤壩磚石上掉了下來。魏樂天適時地伸胳膊攔了她一下,才沒有跌撲在沙石上,臉先著地。

艾暢氣得追著魏樂天便打,他開始還躲,后來便站在那兒任憑她的巴掌落在肩背和胸膛,反正也不疼,拍打灰塵似的。

艾暢不再唱《青藏高原》了。阿木和小羅再讓她表演這一首時,她總是說:“被魏樂天嚇出后遺癥了,這首歌再也唱不上去了。”

魏樂天在一旁撇嘴,說:“本來就唱不上去好嗎!”

艾暢就又追著他一頓好打。

后來魏樂天再被艾暢拿來當(dāng)作搪塞的借口時,便不再撇嘴了,他不出聲地站在那兒,抓著頭發(fā),笑。他心里知道,艾暢不再唱這首歌,是因為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并不適合這首歌,不過既然她不肯示弱,那么自己便愿意做她搪塞的借口。

那年,他和艾暢十三歲。而魏樂天認(rèn)得艾暢,是以腦抽般的沖動為契機(jī)。

兩年前的一天夜里,艾爸爸工作的城南分局,接到三戶人家的同時報案——他們的兒子失蹤了。當(dāng)晚正是艾爸爸值班,火速調(diào)看幾個路口的監(jiān)控錄像,取證、排查,直到凌晨,以致于耽誤了回家給艾暢買早餐。

下午放學(xué)時,艾暢背著大書包,跑進(jìn)了城南派出所的大門。大書包拍在后背上,書本文具盒之類在里邊連聲作響。

艾爸爸正在辦公室里,大聲訓(xùn)斥著誰,艾暢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沒有聽清具體內(nèi)容,便回到值班室里,打開書包拿出作業(yè)本,一個人靜靜地做著作業(yè)。

爸爸從辦公室里出來,怒氣還沒有全消,嘴里嘟嘟囔囔地說:“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學(xué)會離家出走了,還流浪,混成流氓差不多,哼!”

艾爸爸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艾暢身旁。艾暢轉(zhuǎn)過臉,問:“他們?yōu)槭裁措x家出走,是因為他們的爸爸沒有給他們送早餐嗎?”

艾爸爸明白過來女兒的意思,便伸手拍了拍艾暢的腦袋,余怒未消地說:“好好做作業(yè)!”

后來魏樂天和阿木、小羅他們從辦公室走出來時,魏樂天回過頭,透過開著的窗戶,看見值班室里低頭寫作業(yè)的小姑娘。

那年的艾暢留著小男孩似的短發(fā),大約正為難題犯愁,她歪著腦袋,皺著眉頭,將手里的鋼筆立起來,在頭皮上撓著。

不知是聽見了他們的腳步聲,或者奇異地感知到了來自魏樂天的視線,她忽然抬起頭,手里的鋼筆還插在頭發(fā)里,有些滑稽。

魏樂天忽然心情晴朗,看著女孩烏溜溜的黑眼睛,彎起了嘴角。

魏樂天再見到艾暢,是在學(xué)校的元旦晚會上。雖然不知道艾暢唱了一首什么歌,卻覺得她穿著格子裙和毛線衣的樣子很好看,于是他用力鼓掌,并帶動了身邊的一小片掌聲。

后來,艾暢執(zhí)意要參加電視臺的選秀節(jié)目時,魏樂天低低地嘆著氣,說:“當(dāng)初我千不該萬不該,就不應(yīng)該鼓勵你?!?/p>

艾暢哼了一聲,“誰稀罕你的鼓勵,本姑娘有的是聽眾?!?/p>

那時候,她尚且不懂得,什么叫聽眾萬千,不如知音一人。

3

十八歲時的艾暢,無緣復(fù)賽。艾爸爸堅決不允許她出門,他讓她每天呆在家里,找到的好看守便是魏樂天和阿木、小羅三個人。阿木和小羅貪玩,常常在艾暢家里呆不到一個上午,便因為急著去河里游泳、買冰糕或者約會小姑娘之類的事情匆匆跑走,等到艾爸爸回到家,家里往往只剩下魏樂天和艾暢兩個人。

這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魏樂天的理想以及他對艾爸爸的敬佩和折服。魏樂天的理想,是讀位于本市的警校,不知與之前的那次離家出走是否有關(guān)。他常常在下象棋和打籃球之類的游戲項目中討好艾爸爸,向他探問警校里的學(xué)習(xí)生活,槍支訓(xùn)練和體能訓(xùn)練等等,對艾爸爸的指示更是言聽計從,并不時深度表達(dá)著對于陪同艾暢參賽的懊悔。

復(fù)賽為時三天。第一天,魏樂天搬了書桌和椅子坐在門口,擋住了她想要出門的唯一通道,艾暢無可奈何地央求:“讓我去唄?”

魏樂天只顧低頭寫字,不理她。

她抓著他的胳膊搖晃,說:“你讓我去嘛!”

魏樂天看著因為艾暢的拉扯,筆尖在本子上劃出的長長的一道口子,無奈地抬起眼睛,認(rèn)真地說:“你爸會打死我?!?/p>

艾暢舉起一只手,威脅:“你就不怕我打死你?”

魏樂天不理她,只是垂下頭去。大約怕她又要搗亂,所以只是懸著筆尖,并不寫字。艾暢看了看手表,竟起身奔到窗前,豁地推開窗戶,轉(zhuǎn)身對著魏樂天大聲喊:“我跳啦?我真的跳啦?”

魏樂天抬頭看她一眼,不緊不慢地開口,“二樓啊,大姐,跳下去摔不死,倒有可能臉先著地?!?/p>

艾暢忽地一下又摔上了窗戶,還沒等下句話說出口,魏樂天又說:“不過就你這顏值,破相等于整容了。”

“你!”艾暢惱了,直奔魏樂天而來,對著他又掐又?jǐn)Q。

復(fù)賽的第二天,艾暢試圖軟化魏樂天。

“我一純爺們,我吃這個?”艾暢先是將自己最喜歡的蘆薈酸奶送到了魏樂天面前,在看到魏樂天不置可否的神情之后,又拿了一袋黃瓜味薯片放在他面前,卻統(tǒng)統(tǒng)遭遇了魏樂天無情的嫌棄。

艾暢抽了抽嘴角,換作平常,她早就動手了??墒墙裉觳恍?。她可憐巴巴地站在他面前,搜腸刮肚地尋找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她說:“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我能去看看她嗎?”

魏樂天抬頭看了她一眼,重又垂頭,說:“你媽媽的忌日是九月二十日。”

艾暢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眼淚就落下來了。

那天魏樂天終于還是讓她出門了,當(dāng)然,在給艾爸爸打了一通匯報并請示的電話之后,奉艾爸爸指令,魏樂天全程陪同。

魏樂天帶著艾暢去了游樂場,旋轉(zhuǎn)木馬、飛椅、過山車,眼看著魏樂天一次次掏出錢來買單,艾暢懷著報復(fù)心理,吃了好幾個冰淇淋。魏樂天恐高,從過山車上下來之后臉色煞白,蹲在旁邊一頓干嘔,讓艾暢嫌棄不已。

幾年之后,艾暢在片場刷微博時,看到這樣一句:找一個明知自己恐高還會陪你坐過山車的人,陪你走過余生。她想起當(dāng)時他生無可戀的蒼白的臉,忽然笑出了滿臉淚水,沖花了濃妝。

復(fù)賽第三天,盡管艾暢在前一天晚上睡覺前,已經(jīng)將魏樂天的書桌和椅子搬進(jìn)了儲藏室,用許多不用的雜物堆砌掩蓋,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后沖出臥室的艾暢,看著仍舊坐在門口書桌前如同一尊佛像的魏樂天,忍不住長嘆一聲:“你果然有著做警察的天賦和潛質(zhì)!”

“多謝夸獎!”魏樂天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卻在看到少女身上沒來得及換下的雪白蕾絲睡衣時,倏地垂下頭去,紅透了整張臉。艾暢轉(zhuǎn)身回房,咣當(dāng)一聲摔上房門。

沒一會兒,艾暢換了衣服走出來,有點(diǎn)磨蹭地走到魏樂天身邊,收斂了囂張氣焰,低聲說:“我想出去一趟,行嗎?”

“不行?!蔽簶诽祛^也不抬,理由和從前如出一轍,“你爸會打死我?!?/p>

“我保證不亂跑,真的!”艾暢簡直想要舉手賭咒發(fā)誓了。

“才不信你?!蔽簶诽煨α耍澳阋坏┑贸?,會說參加比賽不算亂跑。對不對?”

艾暢咬著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肚子疼?!?/p>

“少來?!蔽簶诽旆藗€白眼。

“我那個了。”艾暢狠狠心,說道。

“哪個?”魏樂天不解,眼神里閃爍著滿滿的求知欲。

艾暢大聲吼起來,“我來大姨媽了,出去買包衛(wèi)生巾行不行?行不行?”

她說著,忽然大哭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我從小沒有媽媽,從第一次來大姨媽就是我一個人去小賣部……爸爸只知道工作,誰也不管我……現(xiàn)在連你也來欺負(fù)我……”

魏樂天一下子懵了。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倔強(qiáng)又執(zhí)意的姑娘有著這樣軟弱的時刻,他有一瞬間的猶疑,擔(dān)心這又是她為了出門而想出的苦肉計,但在看到她大滴大滴不停落下的淚水后,忍不住說:“我不會欺負(fù)你的?!?/p>

只是這樣一句話,卻憋紅了少年的整張臉?!澳銊e哭了。”他說:“我不會欺負(fù)你的,永遠(yuǎn)不會。”

那天,是魏樂天跑去給她買衛(wèi)生巾的。并且沒忘記將房門反鎖,讓艾暢對著他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因為前一天吃了太多冰淇淋的關(guān)系,艾暢肚子疼得不行,蒼白著小臉蜷在沙發(fā)里。魏樂天嚇壞了,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著,從電腦前起身后,跑去廚房沖了一杯紅糖水給她。

后來的艾暢在電腦的搜索歷史中發(fā)現(xiàn)這樣一條:女孩子那個時,肚子疼怎么辦。她忍不住大笑起來,笑過之后卻有滿滿的溫暖涌在心頭。

艾暢沒有再嚷著出門,那個暑假她和魏樂天一起,做了好幾本習(xí)題集。盡管她時常因為沒耐心破解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數(shù)學(xué)題,在房間里大聲唱歌,但魏樂天卻總是攻無不克。

4

第二年夏天,魏樂天如愿考去了警校,而艾暢則考取了臨市的一所大學(xué)。艾暢到學(xué)校報到那天,是魏樂天陪她去的。他們走過擁擠的校園甬路,在拖拽著紅色橫幅的大樹下,魏樂天搜腸刮肚地尋找詞匯與她告別,最后說出口的卻是這樣一句:“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后會有期!”還沖她抱了抱拳。

艾暢白了他一眼,想要說句什么,卻終究沒有將最想說的一句話從心底中打撈出來。像是沉在一個很深的夢里,茫然而恍惚,卻又仿佛隱隱有著某種期待與確定。

魏樂天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腦勺,“走啦!”說著,便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

“哎!”艾暢終于跺著腳,叫了他一聲。

魏樂天轉(zhuǎn)過頭來。近午的秋陽燦爛溫和,少女的臉龐迎著光,看得清細(xì)細(xì)絨毛。他從她的目光中讀懂了不舍和期待,或者還有什么,一時之間難以分辨。

“好好照顧自己?!彼暮斫Y(jié)動了動,終究只是說出了這一句話。

脫離了艾爸爸的嚴(yán)厲管束,不過幾個月之后,艾暢便再次參加了電視臺的歌手選秀,并一路進(jìn)階到了32強(qiáng)。

艾暢不知道魏樂天有沒有關(guān)注比賽,他沒有提起。盡管那檔節(jié)目被宣傳得如火如荼。艾爸爸也是,他們倆不約而同,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知道為什么,這讓艾暢心里有點(diǎn)兒難過。她打電話給魏樂天,輕聲說:“他們都有親友團(tuán)到場呢。”

魏樂天沒有說話。艾暢不確定地叫了他的名字,“你在聽嗎?樂天?”

和十八歲那年夏天一樣,魏樂天來了,阿木和小羅也來了。只是這一回他們沒有穿戴保鏢同款的黑衣黑褲黑墨鏡,而是假模假式地在導(dǎo)演的安排下,一人說了一小段關(guān)于艾暢熱愛音樂與追求音樂路上遇到的坎坷,播出時剪得只剩下幾十秒,可是艾暢仍舊很開心。

魏樂天著急回校,沒有多呆,他說訓(xùn)練很緊張。

而艾暢因為忙于新朋友聚會,沒有去送他。

魏樂天離開后的第三天,艾暢在租住的公寓桌子上,看到了一個信封,里面裝了一張銀行卡,一張白紙上寫了密碼,和一行字,他說:“娛樂圈里不容易,要好好照顧自己?!?/p>

她看出他字里行間的欲說還休。但當(dāng)時的艾暢,只是一心想要向前,無暇顧及其他。

艾暢止步32強(qiáng),卻因此受到了化妝品廠商的青睞,接了廣告,即使制作粗劣,但也算正式出道。之后又陸續(xù)演了幾個連3名字都起得很敷衍的小配角,職場ABC與后宮爭寵、一夕即死的妃嬪之類。

魏樂天始終關(guān)注著她的動態(tài),她的所有視頻音頻他都看過不下幾十遍。他有一個小本子,專門用來分析艾暢與某些當(dāng)紅小花的相似與迥異點(diǎn)。在給艾暢的郵件中,他長篇累牘地給她分析她們之所以受到歡迎的原因,并冒著被懟死的風(fēng)險指出了他認(rèn)為的她現(xiàn)下存在的不足。

艾暢的回復(fù)總是字?jǐn)?shù)寥寥,有時候她會問:“為什么希望我紅?”

“不是希望你紅,只是希望你開心?!彼f:“其實(shí),我更愿意你永遠(yuǎn)不會紅?!?/p>

他留給她的那張銀行卡,始終保持著不低于五千塊的余額。即便在她奮力甩開一只長滿灰黑色汗毛的放在她腿上的大手后,失業(yè)的幾個月里,仍舊保證著她的衣食無憂。

她不肯將丑陋的、為難的窘境說給艾爸爸,因為他準(zhǔn)會如常地毒舌回復(fù):“當(dāng)初說什么來著?”但那張銀行卡中的余額,卻成為她最大的保障與安全感。

父親的態(tài)度,曾讓她一度很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而她卻執(zhí)意地將叛逆理解成了熱愛。她用拍戲的酬勞,給父親買過一個高檔的按摩椅,但卻因為父親不領(lǐng)情,而始終閑置在陽臺上。問起時,艾爸爸瞪著眼:“我享受不起!”

據(jù)說那把椅子后來真正的享有人是魏樂天。他畢業(yè)后分到了城南派出所實(shí)習(xí),后來就留在了那里,如愿地成為了艾爸爸的下屬。

魏樂天坐在按摩椅上,瞇著眼睛望向陽臺之外不知名的遠(yuǎn)方,不知道想什么。艾爸爸端著面碗站在他身后,叫一聲,“小天!”又叫一聲,“小天!”他卻始終沒有答言。

艾爸爸仍是當(dāng)年的暴脾氣,抬手啪地一聲便拍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魏樂天吸溜著面條,忽然莫名其妙問一句:“她還會回來嗎?”

“會?!卑职謱⑨u黃瓜咬得嘎吱嘎吱響,“今年不回,明年,明年不回,后年。她還真以為她能大紅大紫?”

5

艾暢進(jìn)入演藝圈的第四年,終于有了小小的一點(diǎn)名氣,盡管她飾演的多是不得志的后宮妃子,以及職場中不得意的郁郁八卦女,用來彰顯主角的耀目與可喜。她接廣告,上綜藝節(jié)目,回答讓人有些難堪的問題,也參加一些應(yīng)酬的飯局。

也有人向她示好,或明或暗,或真心或假意。

直到這時,艾暢才意識到自己對魏樂天存在多年的微妙卻深長的情愫。每個對她示好的男人,她都忍不住將他與魏樂天比較一遍,而結(jié)果無論如何,魏樂天都有著無可扭轉(zhuǎn)的優(yōu)勢。

感情中,不是因為你是誰,你有多好,而是因為你在我心中最重要。

彼時的魏樂天,仍舊是城南派出所的普通民警。為狗叫擾民、小偷入宅之類的事情忙活整日,雖工資菲薄,卻干勁十足。一次酒醉后,艾爸爸抓著他的手說:“你要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p>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觸動了魏樂天,他說:“不管艾暢什么時候回來,我都愿意等著她?!?/p>

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后,魏樂天仍舊穿著五年前的羽絨服。艾爸爸看不下去,午休時一個人跑去商場,給他拎回了當(dāng)季最新款的棉服,讓魏樂天震驚不已。艾爸爸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說:“不合適自己去商場調(diào)換?!?/p>

魏樂天連連點(diǎn)著頭,不知道這半大老頭兒今天這是怎么了。艾爸爸又說:“別再給她存錢了,以后她變好變壞,都是她自己的修行。”

艾爸爸說著,一個人慢慢地踱著步子走遠(yuǎn)了。不知為什么,魏樂天忽然覺得鼻子好酸。

6

互聯(lián)網(wǎng)上鋪天蓋地出現(xiàn)艾暢的名字,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某位知名男星的出軌事件,拍到的女子側(cè)臉,像極了艾暢。事件經(jīng)各網(wǎng)絡(luò)渠道,迅速發(fā)酵并傳播,十八線的小演員一下子就成了熱搜人物。

艾暢沒有公關(guān)團(tuán)隊,所有的委屈只能她一個人悄悄承擔(dān)。魏樂天的名字剛顯示在手機(jī)屏幕上,艾暢忍著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壓抑著哭音,自嘲地說:“你看看我,做了很多年的努力,沒有因為作品和演技出名,卻因為這樣的事情被眾所周知?!?/p>

“都怪你?!卑瑫痴f,“如果當(dāng)時你送我去報到的時候跟我表白,說不定我就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可能就不會一個人呆在這么個鬼地方?!?/p>

“如果那樣的話,你會后悔的。”魏樂天輕聲說:“我不想讓你后悔?!?/p>

魏樂天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那時候你喜歡唱歌,雖然其實(shí)你并沒有唱歌的天賦。”

艾暢剛在心里發(fā)酵出一點(diǎn)感動,聽了魏樂天的這一句,卻瞬間有了想要掐死他的沖動。

“如果累了,就回來吧?!痹谀峭娫挼哪┪?,他輕聲說:“老頭兒雖然什么也沒說,但他很掛念你?!?/p>

她想問“那你呢?”可是一句話在唇邊打了個轉(zhuǎn),卻又無聲咽下。

艾暢是在夜里到家的。魏樂天因為擔(dān)心艾爸爸,連續(xù)幾天都住在這里。艾暢開門的聲響驚動了睡在沙發(fā)上的他,他站起身,看清面前同樣驚訝的艾暢。

像是一個夢,魏樂天不知怎么就伸出了胳膊,將艾暢抱在了懷里?!澳慊貋砹??!彼p嘆著說。

艾暢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臂,放心地將自己的全部重量放在了他身上。

一段時間之后,有網(wǎng)友扒出了艾暢的微博小號,里邊有一條寫著:如果我要嫁人,那么一定是他。配圖是穿警服男子的側(cè)顏,微黑卻又不掩清秀。

他是魏樂天。

在家的那段時間,艾暢每天下午去菜場買菜,給艾爸爸和魏樂天變著花樣地做晚餐。

艾爸爸說,單位里的同事都在問,樂天這兩天怎么了,每天都笑得像個傻子。

晚飯桌上,艾爸爸樂呵呵地重復(fù)著,忽然問艾暢:“就這樣過日子,好不好?”

“挺好?!卑瑫承Σ[瞇地答,眼睛也不抬地說:“我覺得就這樣把自己嫁出去也挺好?!?/p>

魏樂天的臉一下子便紅了,頭埋在飯碗里。艾爸爸急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又直接拍了他的后腦勺,“說話呀!”

魏樂天終于抬起頭來,可是他還沒等說話,艾暢已經(jīng)站起身來,她的手機(jī)在客廳里如催促般激烈地響起來。隔著一道門,魏樂天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卻可以從她的表情中讀得出震驚和喜悅。

魏樂天來到客廳時,艾暢已經(jīng)講完了那通電話,正在用手機(jī)查閱娛樂新聞頁面,見魏樂天過來,便將打開的頁面舉到了他面前。她的臉上滿滿的全是笑容,說:“看!”

頁面上,是另一個女孩的照片,側(cè)臉與艾暢很像。她才是緋聞?wù)嬲呐鹘恰?/p>

艾暢站在艾爸爸和魏樂天面前,大聲宣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剛才接到片約啦,女三號,是女三號!”

艾爸爸沒有說話,他的臉上并沒有喜悅。即便艾暢抓著他的胳膊晃了晃,撒嬌地說:“爸爸,等我有錢了,先給咱們換個大房子!”她打量著灰暗中已經(jīng)有了裂紋的墻壁,和因為變形總是關(guān)不嚴(yán)的窗戶,眼神中是滿滿的希冀和意氣風(fēng)發(fā)。

“如果單純是為了賺錢,就別接戲了。”魏樂天忽然低聲說。

艾暢挑了挑眉毛,顯然對他的話有些不滿,“我大二輟學(xué)拼到現(xiàn)在,不就是為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才接到的女三號!不接戲?不接戲,你來養(yǎng)我嗎?用你不到三千塊錢的工資?”她說著說著,居然有些尖刻起來。

艾爸爸的臉色陡然漲紫,扭臉看著魏樂天,卻見他微垂著腦袋,看不清面上神色。艾爸爸長嘆一聲,說:“艾暢啊,可惜你不是讀高中時的那個小女孩了,不然,我真愿意再次把你關(guān)起來,哪怕你一輩子都只是一個最平凡的姑娘,過著最平常的生活?!?/p>

他一邊說著,一邊背著手慢慢地踱回了房間。

門沒關(guān),許久之后,側(cè)耳傾聽客廳里動靜的老警察,聽見魏樂天離開的聲音。他走出房間,看見艾暢正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許是哭了,肩膀一聳一聳。

魏樂天的辭職報告是在第二天出現(xiàn)在艾爸爸辦公桌上的。艾爸爸大發(fā)雷霆。他指著魏樂天的鼻子,罵:“你試試?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魏樂天想要解釋,自己想要出去賺錢的初衷和愿望。

可是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眼見艾爸爸直直地倒了下去。

7

艾暢接到魏樂天的電話時,艾爸爸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了。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是輕度腦出血,艾暢趴在艾爸爸的床沿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魏樂天忍不住將她拽了出去,“哭什么啊,讓你爸怎么想?”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掌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放心吧,會好起來的?!?/p>

艾暢不說話,只是哭,一只手不知怎么就抓在了魏樂天的衣襟上。

魏樂天看著她,說:“是我把他氣病的,我來照顧他?!?/p>

艾暢抬起眼睛,還沒等說話,魏樂天忽然用力地甩掉了她的手,說:“我根本不想和你結(jié)婚,你要走快走!”

艾暢參演的那部戲殺青時,艾爸爸已經(jīng)身體痊愈回去上班了,那年夏天雨水很多,臺風(fēng)來襲時兩天一夜的暴雨,像是將整座小城中的建筑都漂浮了起來。魏樂天是在幫助一位老人撤離時,與隊友們失聯(lián)的。他們聯(lián)系不上他,連忙匯報給了艾爸爸,三個小時后,艾爸爸仍舊打不通他的手機(jī),他打了女兒的電話,氣急敗壞地說:“如果小天回不來,你就等著后悔一輩子吧!”

彼時艾暢正在試鏡,連妝都來不及卸,趕忙沖了出去。

十多個小時之后,有人在一座廢棄建筑物中發(fā)現(xiàn)了魏樂天。他被洪水沖到這里,慶幸這座半倒塌的房子使洪流有了緩沖,精疲力竭中他努力抱緊了露出水面的一截欄桿。魏樂天從醫(yī)院里醒來時,發(fā)現(xiàn)艾暢坐在床邊,他不能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緊緊閉上了眼睛。艾暢打了他一巴掌,“干嘛不理我?”

他仍舊不說話時,艾暢又拍了他一巴掌:“你憑什么不理我?”

“你嚇?biāo)牢伊耍 彼f著說著就哭起來了,“你把眼睛給我睜開!”

魏樂天仍舊不肯睜眼,卻輕聲說:“我怕一睜眼,夢就醒了,你就不見了?!?/p>

他沒想到這樣溫情的話,仍舊換來她的一巴掌,“如果你死了,我爸一定會打死我!”艾暢哽咽地說:“老頭兒太不講理了,看他那架勢好像大水是我放的!他以為我是白素貞呢?”

魏樂天的嘴角忍不住彎起來,他沒有睜眼,卻感受到來自胸膛的重量,輕輕的,試探的,慢慢安放。他伸出手,便撫到了她的臉頰。

8

艾暢出演女三號的電視劇上映時,已經(jīng)是兩年后了。主創(chuàng)人員參加活動,與電視臺共同造勢,其中沒有艾暢。

有網(wǎng)友拍到艾暢的近照,胖了一些,臉頰圓嘟嘟的像是仍舊有著嬰兒肥。她在巷子里的攤位旁,眼巴巴地看著小販將糖炒栗子裝進(jìn)紙袋里,穿警服的年輕男人正從旁邊的花店出來,將一束桔?;ㄟf到她手里,順手接過了小販遞過來的糖炒栗子,剝了一顆塞進(jìn)她嘴里。艾暢仰起臉,瞇著眼睛笑,一只手挽在男人臂彎,另一只手便輕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現(xiàn)世安然,夕照落在花枝上,有著獨(dú)一無二的纏綿和璀璨,比晨陽更炫麗,比午陽更柔媚。他們并肩向前走去,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熱鬧仿佛與他們有關(guān),又仿佛全無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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