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海鵬
摘 要:朱耷,明末清初著名畫家,尤善花鳥。他將時代變化和內(nèi)心情感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在作品中,形成了中國寫意花鳥畫的新風格,對后世寫意花鳥畫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特殊的時代背景和非同尋常的人生經(jīng)歷造就了八大山人矛盾的心理,成就了他獨特的繪畫語言。中國繪畫的虛實觀源自中國傳統(tǒng)哲學“有無”、“虛實”等對立統(tǒng)一的理念。本文從形式語言中的布白出發(fā),來論述朱耷繪畫作品中的虛實之美。
關(guān)鍵詞:朱耷;布白;虛實
一、無形之象
大面積的布白其實也是對物象描繪的另一種方式,在朱耷的花鳥畫卷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有岸卻無水,畫鳥不畫天,畫魚沒有水。朱耷許多極簡的繪畫帶給人一種空靈虛靜的美感,這種空靈正是依靠極簡的畫面處理表達出來的。其花鳥畫構(gòu)圖常呈“一”字形,并于背景留下大片空白。繪畫作品中一尾小魚,一只孤鳥,一塊奇石構(gòu)成了一幅又一幅意境深遠的畫面。除了主體物象外不著半點筆墨,大面積留白的給以人無限的遐想。無筆墨處意境自成,“今人用心在有筆墨處,古人用心在無筆墨處。倘能于筆墨不到處觀古人用心,庶幾擬議神明,進乎技也?!?
留白在中國繪畫中的意義是不容小覷的,朱耷的每一幅花鳥畫作品均展現(xiàn)了布白在畫面中的作用?!峨p魚圖軸》的整體構(gòu)圖極為簡練。整幅高 122厘米的立軸作品只是在畫面中間偏下的位置繪上兩尾小魚,他們相對而游,上下相互錯開??諢o一物的背景就好似寬闊的水面,作為主體的魚宛如在水中游走,怡然自得,表現(xiàn)出了一種生生不息的氣,這種“白”模糊了畫面中的時空觀念。
朱耷的花鳥畫整體呈現(xiàn)出虛靜的美感,那大面積的布白并不是空無一物的,而是自然。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對于布白闡述道:“中國畫很重視空白。如馬遠就因常常只畫一個角落而得名‘馬一角,剩下的空白并不填實,是海,是天空,卻不感空??瞻滋幐幸馕?。這些都說明,以虛代實,以實代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虛實結(jié)合,這是中國美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問題。”2許多自然物象是通過虛實變化來展現(xiàn)的,并展現(xiàn)出虛實相生的美感。小到花鳥的虛實,大到宇宙中的天、地、湖、海等遼闊美景,都需要通過布白來傳達,畫面也因布白的處理而盡顯活力。
二、以實寫虛
布白是一種與實像緊密結(jié)合的產(chǎn)物,有一種不可言傳之美。潘天壽曾語:“實,畫材也,須實而不悶,方見空靈。虛,空白也,須虛中有物,才不空洞。即是實者虛也,虛者實之之謂也”又言“畫事能知以實求虛,以虛求實”。中國花鳥畫的構(gòu)圖形式、視覺心理以及審美思想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畫中顯現(xiàn)出來的就是圖為實,底為虛;繁為實,簡為虛;密為實,疏為虛。布白并不是自發(fā)的空虛,而是通過一定的條件展現(xiàn)出來的。也就是說,布白的效果也需要一定的客觀條件來營造,而這種藝術(shù)境界的營造則需要通過虛實的效果來表現(xiàn)。如同朱耷的《蓮房小鳥圖》中,獨畫一枝蓮懸空于畫面的中央,一只小鳥拍打著翅膀張大嘴,好像在與其他小鳥交流,又好像是向遠方呼喊。這看似不完整的蓮莖,又配畫上一只想停留或者想飛起的小鳥有著一種體味不盡的意境,那消失的部分就好像是實的延續(xù),讓物象在整體的虛實變化中產(chǎn)生出有意味的情境。
三、以虛顯實
以虛顯實就是為了突出主體物,關(guān)鍵物象一定要集中精力去描繪,注意力以外的就可以“視而不見”,這是人們觀察事物的基本習慣,這種習慣也被運用于中國畫創(chuàng)作中來。畫中的主體物力求明確清晰,其他的就可以盡量減略或者放棄。朱耷的《雙魚圖軸》也正是用背景的布白突出了兩尾小魚的真實感,將兩條魚刻畫的十分生動。左邊的一條眼珠向上,好似有些無助而又懼怕。另一條則是白眼看向左邊的魚,張著露出牙齒的嘴,威脅中帶著幾分嘲笑。正是背景的虛渺,襯托出兩條魚的栩栩如生。《游魚圖軸》中,一條用線勾勒的魚在畫面中,底是大片的留白。這一尾小魚和后面莫大的虛的空間形成強烈的虛實對比,魚的眼睛用中鋒描繪,并在上方用重墨點上眼珠,眼神看向上方,好像充滿了迷茫。魚背用虛實變化的細線勾勒,在魚鰭和魚尾用重墨渲染,這一虛一實的處理使得整條魚躍然紙上,充滿生機。
四、負形之美
中國畫構(gòu)圖的空間感不僅憑借大面積的布白,還有物象之間的顧盼關(guān)系所產(chǎn)生的一塊塊小的留白。大面積的布白和物象之間的小空白形成一種強烈的起伏變化。這些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空白為畫面提供了另一種形式的美感——負形之美。
“所謂負形,是指物象實體的背景或‘空當?shù)男螒B(tài)”3。負形豐富了畫面的形式,活躍了畫面的氛圍,不同負形還帶給畫面不同的美感。《雙禽圖》中畫面處理的負形關(guān)系就十分微妙??輼洳捎谩癝”形勾畫,從樹枝、樹干到樹根產(chǎn)生了節(jié)奏強烈的疏密變化,從畫面最低端的石頭開始將畫面的起承轉(zhuǎn)合一氣呵成,貫通于紙面。這些變化將畫面分割成不同的幾個空白,這些空白造型各異,不同的空白形成不同虛形,這些虛形使畫面更為豐富,形成了空間面積的層次變化。
4整幅作品也就是靠著思想感情的注入才變得充滿生機。畫中之白反應(yīng)的即是畫中之畫,也是畫外之畫。正如佛家所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管是畫內(nèi)還是畫外,是淡若止水的審美理想還是虛空明鏡的禪境追求,都是由內(nèi)心所想所觸發(fā)的,是通過畫家的繪畫生命情感進行傳遞的。繪畫作品已然成為一種心理的映像,實不礙空,空不誤實,我們從畫面的實相中可以看到禪境所追求的彼岸空幻的美。
朱耷畫面留出大量的空白使得整幅畫面產(chǎn)生出空靈的意境美。“萬象皆從空虛中來,向空虛中去。所以紙上的布白是中國畫真正的畫底?!?道家對于虛幻境界的把握一直是空靈意境的主要思想來源,這種虛幻的境界被主體意識所捕捉,必然導致了一種“虛”、“幻”、“空”、“無”的境界。這種境界讓自然和主體的精神世界相互融合,就如同莊周夢蝶一般,“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到底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這種虛幻意境將物我融為一體。因此,道家認為,人和自然應(yīng)是相互通聯(lián)的。朱耷的藝術(shù)是空前的,是劃時代的,朱耷將“空白”抽象提純出來,與筆墨一樣成為獨立的審美客體,在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基礎(chǔ)上將“布白”推向?qū)徝赖母呔辰?,也為文人畫的發(fā)展提供了更廣闊的延展空間。朱耷的“布白”是淵無的,祌秘的,亦是空白的,我們的探索只是不可知的猜測,正是這種不可知的猜測引導了我們,這種引導將生生不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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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曹縣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