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福
父親這段時間沒在我們身邊,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鄉(xiāng)下守著老家。原來挨著我們住的幾戶人家都修了新房先后搬走了,加之母親來城里幫我們看管孩子,這讓父親一下子多了一些孤寂。
在我的印象里,父親一輩子幾乎不看電視,只是喜歡在農(nóng)閑時節(jié)陪鄉(xiāng)親們打打小牌,打發(fā)時間。前段時間,家里的電視機壞了,一向節(jié)約的父親竟花了200多元錢將其修好了,他說,一個人在家,有個會說話的電視機伴在身邊會熱鬧點。
最近幾年來,老家的農(nóng)事逐漸減少。隨著家鄉(xiāng)農(nóng)業(yè)和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家里的幾畝土地全都種上了果樹,小麥、紅薯、玉米等傳統(tǒng)農(nóng)作物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農(nóng)活至少比以前減少了五成。正因為如此,我們也試著讓父親進城和我們一塊居住,然而一輩子勤勞慣了的父親根本不適應(yīng)城里獨來獨往的生活——既不能串門,又沒有聊得來的老朋友。
鄉(xiāng)下的人都有隨意串門的習慣,父親在老家生活了幾十年,串門也是父親的一個愛好。記得小時候每天晚上吃過晚飯,父親就拿著手電筒出門了,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去張家歇歇,到李家坐坐,直到晚上10點左右才回家。
別看父親60多歲了,村里幾十戶人家,上至百歲老人,下至剛出生幾個月的嬰孩兒,他都能毫無差錯地叫出他們的名字,比很多人都清楚。
“出來這么多天是該回去了,家里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每次剛來城里兩三天,父親就著急走,縱然我們再三挽留也無濟于事。
家里的幾畝土地是父親唯一的牽掛。他經(jīng)常說,有人在家,哪怕是隨便鏟鏟刨刨,一年下來也有點收益,總比丟荒強多了,畢竟那是家。父親雖然老了,然而身子骨硬朗,仍舊非常能干。最近幾年,他一人在老家,每年要種幾畝地,還要采摘上萬斤水果去賣,別人都稱贊他了不起。
采摘水果的季節(jié)是父親最為忙碌的日子。不論天晴還是下雨,父親每天總會很早來到果園,采摘一樹樹的水果,將其背回家,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家里離集市不遠。為了盡快賣出水果,父親往往是頭天采摘,第二天凌晨兩三點鐘打著手電筒背著水果去趕早集。很多時候,賣完水果回到家,天都還未亮。偶爾打電話問候父親,還沒說上幾句,便被父親說“忙”掛斷了。年復(fù)一年,采摘、售賣水果的負擔慢慢壓彎了他的脊梁。
記得前兩年,父親因為膝蓋疼痛背不了水果,我便找來幾名臨時工幫忙采摘和運輸水果。水果全部賣完后,父親算了算,覺得十分不劃算,一再責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去年年初,我給他買了一些老年鈣片寄回去,父親每天按時服用一粒,沒想到腿病竟然奇跡般地康復(fù)了。去年水果收獲的季節(jié),我提議還請臨時工幫忙,結(jié)果被父親拒絕了,他仍然堅持自己采摘、自己賣。
仔細想來,為了工作,我們離開了家鄉(xiāng),遠離了父親,原本幾個人的農(nóng)活如今全部由父親一個人扛著。都說,人老了需要陪伴,更應(yīng)該好好享受晚年,我想,普天下的老人又哪有不想這樣生活的呢?然而,父親選擇了老家,用自己硬邦邦的肩膀,無怨無悔地擔起那份深沉的父愛。
“我的老父親,我最疼愛的人,人間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嘗了三分,這輩子做你的兒女,我沒有做夠,央求您呀下輩子,還做我的父親……”今年,又逢水果收獲的季節(jié),聽著這首《我的老父親》,我不禁淚水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