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甲
簡介:馮璟明第一次注意到歲鸞,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她主動握上他的手,面上是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手心里卻濕熱得在冒汗。
1
夜是寂靜的,隱約的水流聲讓馮璟明從夢中清醒。黑暗中,他的星目深邃而鋒利。他掀開薄被,只著一條睡褲下床,高大而精壯的身體一覽無余。他循著隱約的水聲,打開房間的門穿過大廳,浴室那半透明的玻璃門透出柔和的燈光。
馮璟明走過去拍了拍門,里面有了輕微的動靜。水聲停止,很快門被打開,一股濕熱混著尼古丁的味道迎面而來,馮璟明皺眉看著歲鸞,長卷發(fā)被她隨意地綰在腦后,凌亂地落下幾縷有些濕潤的碎發(fā),此時仰著頭看他,清麗的臉顯得無辜極了。
“你抽煙了?”他聲音冷淡,帶著不悅。
歲鸞心虛地上前抱住他,將頭埋進(jìn)他寬厚的胸膛,撒嬌道:“我知道錯了,可是煙癮犯了。”
她的服軟沒有讓馮璟明心軟,甚至狠心地將她扯出懷抱,大手輕松地鉗制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道:“我說過,我不喜歡我的女人是個煙鬼。”
眼睛對視的瞬間,歲鸞的眼里閃過驚懼,但很快又?jǐn)咳?,她乖巧地眨著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服從?/p>
馮璟明放開了她,歲鸞調(diào)皮地踮腳摟住他的脖頸,將他箍得只能彎下腰迎合自己。夏季的夜里還是有些燥熱,他的胸膛滲出薄汗,歲鸞只穿了一件絲質(zhì)的睡袍,身姿曼妙,此時貼在他的身上,誘惑十足。她噘嘴道:“你好兇哦?!?/p>
語氣是害怕的,可是她的眼里根本沒有害怕的樣子,只有誘惑和嬌媚。說完便將自己櫻粉水嫩的唇湊近他的,氣息里有尼古丁混合著淡淡的薄荷味兒。
馮璟明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在她即將貼上自己的唇的時候,他臉一側(cè),錯開了她送上來的甜美。
“我討厭你身上的煙臭味兒?!彼f,說完毫不眷戀地掙脫她,轉(zhuǎn)身就走。
歲鸞被晾在原地,惱怒地對著他的后腦勺舉了舉拳頭,到底不敢怎么樣。她又抬手聞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哪有多大煙味兒?為了不讓煙味過重,她是一邊泡澡一邊抽的。
這個男人!
歲鸞又洗了兩遍澡,確認(rèn)自己身上一絲煙味兒都沒有才回房。她不敢發(fā)出聲音,一路踮著腳走,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的一角,才剛躺下去,就被一雙鐵臂撈去,她嚇得發(fā)出一聲驚呼。
“你很吵?!彼f。
房間一片黑暗,歲鸞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氣息灼灼逼人,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他低頭便朝著她的唇吻來。
2
歲鸞醒來,渾身的酸痛讓她齜牙咧嘴,而罪魁禍?zhǔn)滓淮笤缇汀叭俗弑粵觥?。歲鸞憤憤地揪起他的枕頭揍了幾下泄憤。
張媽將早餐端來,歲鸞瞥了一眼,見她神色不定略顯糾結(jié),歲鸞邊撕著吐司片邊問道:“有什么事兒嗎?”
張媽忙道:“沒、沒事兒?!?/p>
吞吞吐吐,歲鸞倒也不想深究,將牛奶喝了就要向露臺走去。張媽跟著想攔又不敢攔,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歲鸞走出陽臺,后園的景色一覽無余,對著滿眼清新的綠色慵懶地伸腰,余光瞥見園子一角的亭子里有兩道人影。
一男一女,男的是馮璟明,此時一身休閑地靠在躺椅上,他身旁的女士只能看到背影,穿著白色的蕾絲裙。即使背對著自己,歲鸞也認(rèn)得出那女人是唐心意。兩人似在熱絡(luò)地聊著天,此時馮璟明正微笑地傾聽唐心意講話,似察覺到了歲鸞的目光,朝著歲鸞的方向看了過去。歲鸞一愣,隨即朝他歪了下頭,招手回以微笑。
“先生說,要與唐小姐商談要事,您要是醒了就……”
“知道了。”見馮璟明也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又收回目光,歲鸞也斂去笑意,打斷了張媽的話。
商談要事?潛臺詞就是讓自己躲遠(yuǎn)點(diǎn)兒,別去打擾唄。歲鸞是識趣的人,她朝張媽道:“我要出去一趟,勞煩您幫我叫人備車?!?/p>
張媽見她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怕是自己用詞不當(dāng)惹她不悅,小心地問道:“小姐您是要去哪兒?”
歲鸞輕笑,轉(zhuǎn)身回房要去換衣服,道:“不是說別礙著他們嗎?騰地方啊?!?/p>
歲鸞一個人逛商場,買了一堆馮璟明的東西,大到成套的西裝,小到棉襪袖扣,但凡看著還算順眼的,她眼都不眨地統(tǒng)統(tǒng)攬下,引得柜姐欣喜若狂。
回去的時候馮璟明正坐在廳里看雜志,架一副金絲框的眼鏡,長腿交疊,看起來慵懶而優(yōu)雅。歲鸞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嬌軟地投懷送抱,擁住他的腰,司機(jī)一趟又一趟地從后備廂提出歲鸞的“戰(zhàn)利品”。
馮璟明頭也不抬道:“買了什么?”
歲鸞像是乖巧的小貓一般道:“都是給你買的?!?/p>
本來逛了一天只覺得疲憊,但此刻歲鸞突然興奮地直起身,跑過去將購物袋拿來一些,從里面掏出一條領(lǐng)帶道:“看,我一眼就相中了這個花色?!?/p>
隨即她又將購物袋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給馮璟明過目,像是在跟他邀功一般。馮璟明神色淡淡,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雜志上,偶爾被她逼著抬頭睨了眼她買的東西,也只是隨口敷衍一句。
可這依然無法打擊歲鸞的激情,張媽正將晚飯端上桌,路過客廳,見歲鸞一臉振奮,先生雖然低著頭好像并不搭理,但神情也有幾許無奈和放縱,不禁感到好笑。
“小姐對先生真是上心,怕是喜歡到骨子里了?!睆垕屓滩蛔⌒Φ?。
歲鸞回頭看了眼張媽,笑笑沒有說話,再回頭見馮璟明正抬頭看著自己,金絲框下深邃的眼睛帶著探究。
3
私人會所內(nèi),房間的沙發(fā)上盤踞的都是商界的大佬,談的都是什么項目投資,歲鸞坐在馮璟明身旁,無趣地拿著一張紙折了起來。在這種場合,女人不過是瓶中花,只要安安靜靜地待在一邊,賞心悅目即可。
歲鸞折不出自己想要的形狀,有些氣惱。那張紙無意間從手中掉落,歲鸞低頭撈了個空,視線里闖進(jìn)一只細(xì)白的手,那手撿起掉落的紙遞在她面前。歲鸞抬頭看向那手的主人,是謝氏集團(tuán)的小公子。
小公子長得風(fēng)流,眼睛狹長微微上挑,滿眼春波陣陣蕩漾。歲鸞勾唇道了謝,接過紙時指尖在他手心似有若無地拂過,小公子頓時心猿意馬起來。礙于馮璟明在一旁,他只能用自以為隱秘的暗示在桌下輕輕蹭著歲鸞的鞋邊。
歲鸞心底譏笑,面上還是淡然處之,偶爾給小公子拋去一個眼神,就足以令他不能自已。
回去的路上馮璟明的心情不錯,將歲鸞纖細(xì)柔軟的手?jǐn)傇谧约旱拇笫稚媳葘χ?,又錯開一些,從指縫間慢慢重合扣在一起。
歲鸞乖巧地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手,道:“那謝家的人看著就油嘴滑舌的,你投那么多錢給他們能靠譜嗎?。”
馮璟明手稍頓,又恢復(fù)如常,笑道:“商人之間,靠的也不僅僅是信譽(yù),你什么時候也對這些事情感興趣?”
想起那謝小公子油頭粉面的樣子,歲鸞嬌聲惱道:“我就是不喜歡那謝小公子,一晚上都快把我的鞋邊磨破了。像這樣一邊要找你借錢,一邊又勾搭你的女人,擺明了沒把你放在眼里?!?/p>
她這挑撥的手段不高明,見馮璟明沒再說話,她也不打算再繼續(xù)。沒想到良久之后,他涼涼地笑著說:“難道不是你先招惹的他?”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卻讓歲鸞頓時覺得一股寒涼躥上脊背。
天漸漸熱了起來,一大早馮璟明就去公司了。歲鸞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中午,吃過飯無事便跟著張媽一起打掃宅子。
書房是隔一星期打掃一次,在這家里只有張媽和馮璟明有鑰匙,歲鸞主動提出要打掃書房的時候,張媽是猶豫的。之前歲鸞還沒來的時候,先生就吩咐說書房除她能進(jìn)去打掃,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扇缃褚姎q鸞笑意盈盈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張媽怕說了引她介懷。她看得出來,先生是寵這位小姐的,想著或許她會是個例外。
書桌上放著成堆的文件夾,平日沒人進(jìn)去,也沒什么灰。歲鸞擦完書架,見張媽不再躲躲閃閃地望向這邊,便假裝隨意地打開了幾個文件夾。終于看到謝氏送來的企劃書,歲鸞專注地記著上面的內(nèi)容。
“你在干什么?”門口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讓歲鸞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文件夾合上。
歲鸞看向門口,竟然是馮璟明。都說人不能做虧心事兒,這幾日他都是早出晚歸,偏偏在她干壞事的時候回來抓了個正著。
歲鸞心有余悸,壓下驚慌嬌嗔道:“你嚇?biāo)牢伊??!?/p>
馮璟明沒接她的話,而是皺眉看向她手邊的文件。歲鸞掃了眼文件,甩開抹布走向他,故作鎮(zhèn)定道:“我無聊幫張媽打掃衛(wèi)生,你這是在緊張什么?”
她走到他身前,伸手?jǐn)堊∷牟鳖i,摸著他腦后的短發(fā)道:“今天這么早回來,餓不餓?我讓張媽去做……”
她還沒說完,馮璟明拽下她的手,目光鋒利地看著她:“以后別進(jìn)我的書房?!?/p>
4
歲鸞在生悶氣,任何一個正常女人的好心被當(dāng)作驢肝肺都會生氣。飯桌上她別扭地故意不去看對面的人,對于他故意找的話題,也是不冷不熱地應(yīng)付。
馮璟明是喜歡她的嗎?
歲鸞得不到答案,他的心思比海底針更為讓人難以捉摸。如果說喜歡,他卻不會縱容她,每當(dāng)她做了他不喜歡的事兒,他看著她的眼睛里那種不容置疑的嚴(yán)肅讓她害怕;如果是不喜歡,他卻讓她進(jìn)了他的住所,容許她的靠近。
這夜,馮璟明難得比她還早爬上床,歲鸞洗完澡擦著頭發(fā)走出來,他已經(jīng)靠在床頭架著眼鏡在看書,側(cè)面的輪廓英挺俊朗,低頭安靜的模樣美好得像是一幅畫。歲鸞沉迷了片刻,回過神來又別扭地看向別處。
她走到梳妝柜前開始吹頭發(fā),暖風(fēng)在耳邊呼呼作響,思緒也跟著渙散。突然手上一輕,吹風(fēng)機(jī)被一雙纖長的手接過。歲鸞看向鏡子,鏡子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高大英俊,此時看著她的眼里帶著絲笑意和寵溺。
歲鸞撇嘴,嬌蠻地不去理他。
唐心意再來時,歲鸞正窩在馮璟明的懷中看電視。不等張媽知會,她自己就走了進(jìn)來,看到沙發(fā)上的馮璟明和歲鸞,她先是顯得有些吃驚,再看依偎在馮璟明懷中的歲鸞,目光轉(zhuǎn)向鄙夷。
不過她很聰明,掩飾得很好,又或許本就對歲鸞不屑于浪費(fèi)過多的精力。她對馮璟明微笑道:“璟明,這次傅伯伯的宴會,我們一起去吧?”馮璟明看著她還未開口,她又道,“你也知道,傅伯伯比較疼我,也挺希望看見我們在一起的,這樣對你這次要投的項目也有好處?!?/p>
唐心意長得好看,微笑時帶著淺淺的梨渦,看起來十分甜美無害。不過這甜美只對她想交好的人,而歲鸞只從她無害的笑容里看到幾分刻薄。
歲鸞慢慢地從馮璟明的懷中起來,似也在等著他的回答。只見他堅毅的下巴微動,笑道:“好?!?/p>
歲鸞原以為馮璟明答應(yīng)了唐心意,就不會帶自己去,沒想到真到了那一天,他又讓她打扮好一同上車。他知道她向來愛湊熱鬧,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唐心意暗暗咬碎銀牙的表情,歲鸞感動極了。
不過感動沒持續(xù)很久,因為到了宴會廳,他就把自己扔在了一邊。畢竟這種商業(yè)上的交流聚會是他和唐心意這樣的人的主場。
歲鸞一邊感到凄涼,一邊又看著滿目美食胃口大開,當(dāng)初為了討好馮璟明,她可是節(jié)食了好久才擁有了跟女明星一樣前凸后翹、四肢纖細(xì)的身材,如今看著心愛的甜食,她決定放縱自己一次。
一連往自己盤子里夾了許多塊小蛋糕,突然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夾子夾著一塊精致的甜點(diǎn)放在了自己的盤子上,歲鸞錯愕地抬頭,只見謝小公子正含笑看著她。
“這個提拉米蘇好吃?!彼馈?/p>
歲鸞余光掃了下四周,馮璟明正和唐心意一起在遠(yuǎn)處應(yīng)酬,她又看向謝小公子,嫣然笑道:“謝謝?!?/p>
燈光流轉(zhuǎn),她今日穿著一身香檳色的長裙,曲線凹凸有致,盤起的烏發(fā)只用一根簡單的珠釵作為發(fā)飾,襯得膚色細(xì)白,明媚照人。
這一笑,任是久醉花叢的謝小公子也看呆了。
5
歲鸞端著食盤走到陽臺上,不用說,謝小公子自然也一同跟了過去。屋外涼風(fēng)習(xí)習(xí),在謝小公子的眼里,歲鸞的一舉一動皆是美態(tài)。
歲鸞吃多了甜食,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卻跟謝小公子伸出的手相碰。指尖觸碰,歲鸞下意識便想要縮回,謝小公子開始有些猶豫,但很快便鼓起了勇氣似的拉住了她縮回的手,將它握在兩手掌心之間。歲鸞倒不掙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只聽他道:“歲小姐的手好冰涼,是冷嗎?”
歲鸞忍著惡心沒抽出手,笑道:“謝先生這樣握著我的手不太好吧,還是覺得我很隨便?”
她說著,慢悠悠地伸出另外的手想要拉開他,剛碰到,耳邊一道冰冷到極致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做什么?”
謝小公子和歲鸞一同看過去,門口處馮璟明一臉陰郁地看著他們交疊的手。謝小公子驚慌地縮回,狼狽地賠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是……”
他欲解釋,可還沒找好措辭,馮璟明也并沒有看他,而是看向歲鸞。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歲鸞反而十分從容,她道:“謝小公子說他懂手相,我不信,便讓他看看準(zhǔn)不準(zhǔn)。”
謝小公子慌忙點(diǎn)頭,完全不去計較這借口爛俗到任誰都難以相信。
不過,馮璟明沒再說什么。想想也明白,一邊是生意伙伴,一邊不過是個還算順眼的女人,或許一開始因為男人的自尊不容侵犯而生氣,可到底理智地想想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對自己有利的。
但他還是生氣的,表現(xiàn)在回來后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開口跟她說過一句話。歲鸞試圖討好他,將自己嬌柔的一面呈現(xiàn)出來,故意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最終被他煩躁地扯入懷中。
夜色里,借著窗外投進(jìn)的些許月光,他的雙眼如無底的深淵,直直地似要望進(jìn)她的靈魂深處般。
“歲鸞,你當(dāng)初為什么跟我?”巫山云雨后,馮璟明躺在一旁,看著無盡的黑夜冷然問道。歲鸞原已累得閉上眼,在聽到他的話時又睜開了眼。
馮璟明這個人,冷漠得讓人難以接近。歲鸞第一次坐在他的身旁時,雖然他的手是搭在她的肩上,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她。第二次歲鸞再陪他喝酒的時候,任憑她殷勤地斟茶倒水,他卻似乎并不記得自己就是上次坐在他身旁的那個女人。
后來,第三次因為旁人的調(diào)侃,歲鸞大著膽子主動去握他的手,他終于將目光投向她。歲鸞才知道,原來他并不是記不得她,只是在他眼里,她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記不記得都無關(guān)緊要。
6
都說男人是世界上最小氣的生物,真是一點(diǎn)兒沒錯。那夜之后,歲鸞原以為他該消氣了,可是第二日他依舊不給她好臉色看,甚至還十分抗拒她的靠近。歲鸞幾次示弱都被他無情地推開,被下了面子之后,她索性也來脾氣了,誰還不是寶寶來著?
她也不怒,還是笑意盈盈地做自己的事,只是不再去討沒趣兒,卻好幾次無意發(fā)現(xiàn)原本該做正經(jīng)事兒的馮璟明偷偷盯著自己,察覺到被發(fā)現(xiàn)了,又漠然地收回目光。
哼,讓你自己別扭著吧。
歲鸞忍不住嗤笑出聲。
“你在笑什么?”正在看著報紙的馮璟明突然出聲道。
歲鸞正一邊剪掉玫瑰花的刺一邊暗自得意著,嘴角的笑意都懶得收起,無畏道:“沒有啊?!辈幌沟娜硕伎吹贸鏊谛Γ@樣睜眼說瞎話,很快她就遭報應(yīng)了,一根玫瑰刺扎到了她的食指,她驚呼一聲,本能地縮回手。
馮璟明聽到她的動靜,放下了報紙走過來,看見她食指滲出殷紅的血珠,不禁皺眉道:“笨手笨腳?!眳s還是去拿了張紙來幫她擦掉血漬。他不說話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斯文極了,慢條斯理,從容有致,又配上好看得不行的眉眼,看得歲鸞的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地拂過,癢癢的。
“馮璟明,你會不會愛上我?”歲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情不自禁問出這么傻的話,一出口連自己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見馮璟明亦是一頓,她更加后悔不迭。
馮璟明沒回答,斂下目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歲鸞原也是一時腦熱,可話已出口,還是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心里又害怕自己是得意忘形了。她偷偷睨著他,只見他突然抬頭對上自己的眼睛。歲鸞一震,他的表情沒有期待中的溫情或者羞赧,而是冰冷到了極致。
他將紙巾塞在她掌心,道:“你很得意?”
突如其來的怒火讓歲鸞不及分辨他話中的深意,任是陪在他身邊快一年了,每日同床共枕,可這樣的他陌生得如同她初見時的模樣。他直勾勾地盯得她發(fā)怵,直到他起身離開,歲鸞都不敢再發(fā)出一點(diǎn)兒聲響。
馮璟明的性子越發(fā)難以捉摸,成天板著臉行色匆匆,見著歲鸞也是冷眼以待。歲鸞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人說色衰而愛馳,他是不是厭倦了自己?
7
這天將近晚飯的時候馮璟明回來了,難得能在飯點(diǎn)見到他,歲鸞忙讓張媽準(zhǔn)備,他卻道:“不用了,我回來換身衣服,等會兒有個應(yīng)酬?!?/p>
他兀自上了樓,只留給歲鸞一個冷酷的背影。歲鸞委屈地輕咬著唇,直到他要進(jìn)房間的時候,才提步跟了上去。
馮璟明正脫下襯衫換上干凈的衣服,聽到身后的動靜回頭,只見歲鸞掩上門,幽怨地看著他。
“怎么了?”他問。
歲鸞沒有回答,徑自走到他面前,幫他將衣服穿好才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道:“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你是不是厭倦我了?如果厭倦我了,你告訴我,我可以走啊,我也不是非得纏著你?!?/p>
一連串的問題本不過是撒嬌般的控訴,可在馮璟明聽來就變了味兒,他想起了她多次刻意去招惹那姓謝的。走?跟那姓謝的?或者在她眼里,他和姓謝的都沒什么區(qū)別,不過是行走的皮夾子?
他驀然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狠狠地道:“怎么?這么快就想要找下家了?”
如今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他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生氣,歲鸞不覺得自己哪里有錯,不過是想給兩人一個臺階,他不領(lǐng)情也罷,話里還帶著嘲諷,下巴也被捏得很痛。她惱怒地拍開了他的手道:“是!我本來就是金錢至上的酒家女,你如今討厭我,處處覺得我不順眼,說什么都是錯,打發(fā)我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何必天天讓我在你眼前晃悠,礙你的眼?”
她已經(jīng)豁出去了,一副下一秒便要甩人的無所謂模樣,馮璟明氣得直點(diǎn)頭。叉著腰想了許久后,他狠狠地拉著歲鸞走了出去。
歲鸞被塞進(jìn)車?yán)铮恢浪獙⒆约簬У绞裁吹胤?,不過她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最多將她扔在路邊,因此她也沒有多做反抗,還慶幸自己穿戴得整齊。
車子停在一家高端會所門口,馮璟明將鑰匙扔給了服務(wù)員,拉出歲鸞走進(jìn)會所,歲鸞也冷著臉由他帶著。馮璟明打開一個包廂將她輕推到自己身前,他指著正坐在里面的眾人道:“你看,這些人都非富即貴,你不是想要找下家嗎?我成全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里面坐著的都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人,此時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們。
他這樣當(dāng)眾羞辱,不就是想看她毫無尊嚴(yán)地求他嗎?歲鸞強(qiáng)忍下心中的屈辱感,側(cè)頭回視他道:“好啊,還真是謝謝老板這么為我著想?!?/p>
說完歲鸞徑自走向了眾人,也不管是誰,當(dāng)著眾人的面撈起一個空杯給自己倒了杯酒,對著個不認(rèn)識的人道:“老板好,我們馮老板讓我來陪您喝酒,我先敬您一杯。”
她故意較勁,扭捏得風(fēng)塵味兒十足,那些人見馮璟明一臉陰郁,哪敢接什么話。正左右為難,歲鸞將酒先干為敬,還坐在了人家身旁。
終于馮璟明看不下去,走過去又將她扯了出去。他將歲鸞拉到走廊一處拐角沒人的地方,歲鸞無畏地與他對視,借著昏黃的燈光,誰也不服輸?shù)赜醚凵褫^量著。
終于,還是馮璟明敗下陣,他妥協(xié)道:“好,我們扯平了。歲鸞,我不會再計較曾經(jīng)你是為了什么跟我,但是今后,我希望你只是為了我而跟我在一起?!?/p>
8
馮璟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開始在意這個女人的,他第一次見到歲鸞并沒有特殊的情感。女人于他,不過是生活里的調(diào)味劑罷了。但他自小記憶力出眾,雖沒有特地記住她,可第二次見到她,他還是記得的。她像是刻意地靠近,極盡賣弄,他依舊沒放在心上,畢竟想要纏著他的女人從來都不少。
第三次,她坐在他身旁,盡管面上從容,可當(dāng)他人調(diào)侃時,她主動伸手過來握住他的手,手心滲出濕熱的細(xì)汗顯示出她的緊張。馮璟明這才正眼看向她,他突然覺得有趣,明明她心里怕得不行,面上還能死撐著。
那次,馮璟明帶她回了家。
馮璟明說的不計較,歲鸞并不知道里面包含著什么。只是他待她越來越好,甚至允許她進(jìn)出他的書房,像是急于將自己的所有都呈現(xiàn)在她面前,這讓歲鸞有些心慌。
“真是太好了,這對我們十分有利?!睔q鸞將這種情況告訴了電話那頭的人,那人十分開心,但隨即又思慮道:“不過,如果出了什么事兒,你將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就差一步了,我們要速戰(zhàn)速決?!?/p>
歲鸞何嘗不是在擔(dān)憂這個,馮璟明這個人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但也足夠自負(fù)、高傲,若是哪天發(fā)現(xiàn)她背叛了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過,不管什么后果都阻擋不了她。她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掛掉電話,轉(zhuǎn)身就看見馮璟明正站在兩三米遠(yuǎn)的地方看著她,嚇得她的心差點(diǎn)兒就蹦出來了。
馮璟明見她心虛的模樣,皺眉道:“你在干什么?”
歲鸞握緊電話,勉強(qiáng)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搖頭道:“沒什么,跟以前的朋友打個電話?!?/p>
她站的地方是園子里一處僻靜的花叢旁,若不是刻意地尋找,往來很難注意到這處角落。馮璟明剛好找她有事兒,四處不見她,張媽又說她沒出去,找遍了園子才發(fā)現(xiàn)她站在這角落里,聲音低低的讓人聽不清她在跟誰通電話。但他的出現(xiàn)顯然讓她感到慌亂,至于是只是單純被嚇到,還是另有原因,馮璟明希望是前者。
然而,這次馮璟明失望了。
謝氏傳來投資項目被泄露的消息,這個項目就是上次找馮璟明投資的,謝氏想靠著這個項目將企業(yè)資產(chǎn)翻倍,因此幾乎是壓上了整個謝氏在賭。原本馮璟明也十分看好,無利不起早,他亦是投了十分大的資金。沒想到,就在這項目啟動不久后,就出了事兒。
謝氏焦頭爛額,知道項目全部內(nèi)容的人并不多,只有謝氏的父子和幾位合股的股東。當(dāng)初為了取得馮璟明的信任,謝氏亦是誠意奉上項目全盤規(guī)劃。如今出了事兒,謝氏上下排查,都覺得不可能是出現(xiàn)在自己內(nèi)部。
秘書將這個消息匯報上來的時候,馮璟明正在電腦前看各地分公司的匯報文件,他緩緩看向秘書,眼里的情緒讓人無法分辨,似有失望,亦有憤怒。
9
“這次的打擊謝氏應(yīng)該要喘很大一口兒氣,歲鸞,馮璟明這人深不可測,他遲早會懷疑到你頭上,你趕緊準(zhǔn)備離開吧?!彪娫捘穷^的人勸道。
歲鸞撥弄著自己的指甲,低低地應(yīng)了聲,說:“嗯,我知道。”
張媽走了進(jìn)來,歲鸞對那頭道:“那沒事兒就先掛了?!睊炝穗娫挘瑥垕屨f看見馮璟明的車回來了,歲鸞點(diǎn)頭,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朝門口迎去,臉上也掛上和煦的笑意。
盛夏的傍晚,太陽已落下山頭,大片的天空卻依舊染著火紅的余暉,歲鸞如同往常一樣站在門前的石階上,等待著馮璟明。只是這次等來的不只是馮璟明,兩道身影從黑色的轎車上下來,并肩而行,歲鸞原本就淡的笑意一滯。
當(dāng)馮璟明和唐心意走到面前時,歲鸞禮貌地沖唐心意點(diǎn)頭示好。平日這個時候她就跟一只終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貓一樣黏著馮璟明,可現(xiàn)在礙于唐心意在,歲鸞只是上前要接過馮璟明手中的外套,可馮璟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忽視了她伸出的手,和唐心意直接進(jìn)了門。
歲鸞回頭看著兩人進(jìn)去的背影,直覺告訴她,馮璟明的冷漠應(yīng)是對她起了疑心。
唐心意的出現(xiàn)就像是馮璟明在告訴歲鸞,她并不是什么非留不可的存在。他們兩人一同吃飯,歲鸞沒有不識好歹地湊過去,馮璟明亦沒有過問,好像她不過是這房子里的幽靈一般。入夜,唐心意與馮璟明在書房內(nèi)沒有離去,張媽拿著新的被褥去客房,遇見了從書房走出的馮璟明。
張媽道:“唐小姐晚上是要留宿吧?”
馮璟明將目光投向坐在廳中看電視劇的歲鸞,對張媽道:“唐小姐今晚睡主臥?!?/p>
張媽一怔,反倒是貌似專心于劇情的歲鸞站了起來,她將遙控器隨手扔在沙發(fā)上,笑道:“張媽,麻煩您去主臥幫我拿一下睡衣?!?/p>
歲鸞躺在客房的床上,閉著眼睛,神思卻始終清醒著。她能感覺到月光透過窗簾,屋內(nèi)是一片霧蒙蒙的乳白,自己的心跳比往常跳動得急促了些。
此時,主臥緊閉的門內(nèi),那張大床上,他們也許在翻云覆雨……
歲鸞眉頭皺起,將眼睛閉得更緊,她告訴自己,這都不關(guān)她的事兒。對于馮璟明來說,她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客房的門鎖旋動,輕微的聲響讓歲鸞警惕地坐了起來。只見門緩緩被打開,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時,歲鸞竟然感覺到自己在欣喜。
馮璟明的臉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的氣息凌冽,在歲鸞還沒來得及開口之前,他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餓狼,狠狠地將她壓在床上……
最后他像是在懲罰一般,盯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痛苦的樣子道:“歲鸞,你沒有心嗎?我給過你機(jī)會,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個笑話?”
10
馮璟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是個驕傲的人,從前他不去查、不去在意,因為他堅信總有一天會讓歲鸞主動將自己的心剖給他看。
她心里有事兒,他知道。
歲鸞會抽煙,不像那些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老練而風(fēng)塵的女人只是為了顯擺。她抽煙的時候,總是將自己裹在化不開的愁霧里,讓別人走不近她,因此他不許她抽煙。她對他的好,對他的曲意逢迎他怎么會看不出來?起初只當(dāng)是她保護(hù)自己的圓滑姿態(tài),慢慢地,馮璟明都開始猶疑著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看透過她。
馮璟明給了她機(jī)會,他一次次地試探,有意無意地提醒她,可是歲鸞沒有珍惜,或者是不在意吧。直到謝氏這次出事,雖然這次馮璟明損失也不小,但是他更在意的是時至今日,他已先將真心捧出,歲鸞依舊不屑一顧。他那么驕傲的人,自小最恨的是欺騙和背叛,卻又一次次容忍她、縱容她,只是想賭,以真心換真心的游戲是可以贏的。
可是最后他輸了。
歲鸞接近他不過是想要借他的手為自己報仇而已。她父親的公司當(dāng)年因為謝氏的惡性競爭而被逼破產(chǎn),她父親最后因為無法承受這個結(jié)果而選擇自殺。為了報復(fù)謝氏,她接近這個更有權(quán)勢的人。其實真相就在他的手邊,他不過一句話就可以將她的所有的背景扒個干凈,只是他太驕傲了,驕傲到不允許自己去做這樣的事。
歲鸞一大早便出門了,張媽留她吃飯,歲鸞笑笑說自己還有事。張媽以為她不過是出外辦事,畢竟她雙手空空,絲毫沒有再也不回來的樣子。
歲鸞回望這棟大宅子,第一次來的時候只覺得奢華陌生,沒想到如今卻感覺如同老友一般,有了幾分不舍的感情。
昨夜馮璟明與她對坐,他點(diǎn)了她放在床頭的煙,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淡淡的薄荷煙味兒縈繞于室。
良久,他道:“你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p>
既然換不到真心,那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