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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云漂泊九萬里 南書百城

2018-11-10 01:54南書百城
花火B(yǎng) 2018年7期

南書百城

喜歡不是可以天道酬勤的事,所以,宋摯十八歲的愿望是,以后再也不要喜歡沈千重。

一、

沈千重再一次遇見宋摯,是在海拔三千八百米的飛來寺觀景區(qū)。

大巴從迪慶到德欽走了整整一下午,盤山公路坐得人頭昏腦漲。他昏昏沉沉,下車后睡了沒幾個小時,就被民宿老板熱情地敲門聲吵叫醒了:“沈先生,你不能不吃晚飯就睡覺,很容易高原反應(yīng)高反的?!?/p>

他沒辦法,只好穿上衣服出門覓食。

香格里拉游客少,入夜后的德欽更顯靜謐,星河綿延,銀河低得像是壓在頭頂。視線之內(nèi),唯一一盞仍然明亮的燈火來自幾步之遙的火鍋店,他沒有多想,推門走進去。

迎面撲來一陣喧囂,不等老板招呼,耳朵里先闖入一個熟悉的聲音。女生認死理,話語天真又執(zhí)拗:“我要投訴你們,為什么菜煮了這么久,都煮不熟?。俊?/p>

老板言辭懇切:“姑娘,菜多久能煮熟,不是我能決定的?!?/p>

“食材都是你準備的,我付完錢了,你才告訴我,你決定不了?”

老板百口莫辯,沈千重站著看了一會兒,閉上眼緩一緩,再睜開。高原上天高風(fēng)很急,他有點頭疼,又有點兒好笑,。

更多的卻是……慶幸。

萬水千山,黃沙海洋,他找了那么久,到頭來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在這里遇見。

“不是,我說姑娘你……”

“宋摯。”趕在女生要同老板吵起來之前,他走過去,喚她。

青年面容清俊清雋,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耳朵凍得發(fā)紅,卻笑得很柔軟:“這個地方海拔三千八百米,空氣稀薄,水的沸點只有八十多攝氏度度。照你這樣煮下去,把水熬干,也煮不熟的?!?/p>

老板激動得憋紅一張臉:“對、對,就是這個理!”

宋摯抬頭看見青年,驚得差點兒打翻碗:“沈……沈千重?你怎么會在這兒?”

青年久長久地望著她,笑道:“可能是因為我太想你,被風(fēng)聽見了吧。他們說,如果太想念一個人,風(fēng)會把這種這個人心情帶到對方的身邊?!?/p>

夜色濃郁,窗外星河萬里。身形高大的青年立在她的面前,眼瞳漂亮得像是盛著一片海,深情能比得上堪敵四面美景。

宋摯呆呆地愣了半天,吸吸鼻子,也笑了。

“你別騙我,我不會再上當(dāng)了?!彼J真地看著他,“沈千重,我早就不喜歡你了,真的?!?/p>

二、

擱在八年前,宋摯絕不會信誓旦旦地說這種話。

那時,她對他的心意,三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丟了,只恨不得上天為他摘顆星星來表明心意。

所有人都頗受感動,除了當(dāng)事人。

沈千重待人不冷不熱,性子擺在那兒,對宋摯也改變不了多少。所以,即使女生百折不撓地天天追著他跑,他留下的始終也只有一個不明不白的背影。

于是,她開始曲線救國。

周一輪到他在校門口執(zhí)勤,宋摯故意磨磨蹭蹭地晚起了二十分鐘,舉著小手提袋在學(xué)校的鐵門外一跳一跳:“沈千重!沈千重!”

少年一回頭,正撞上少女明媚的笑臉:“我起晚了,你偷偷打開門,放我進去唄?”

“扣考勤分。”沈千重啪嗒一聲打開活頁夾。

“別、別、別,”她趕緊晃晃手提袋,“我是去給你買早餐了啊,你不是要早起執(zhí)勤,來不及吃早餐嗎?”

沈千重皺眉:“我不要?!?/p>

清晨的陽光好,少年的臉龐浸在初生的朝陽里,微抿的嘴唇唇角也被染上暖意,清俊清雋之余,年輕而有朝氣。

趴在鐵門上的宋摯看得癡迷,又有點兒受挫,但轉(zhuǎn)念一想,沈千重對她說了七個字啊,湊到一起已經(jīng)是四分之一首絕句了。這樣想想,她又很受鼓舞,于是延續(xù)這個思路,她興高采烈地跑到車棚找到他的自行車,扒掉氣門芯,放了氣。

沈千重來取車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夕陽在天邊將落未落頹未頹。他一向來來得最早,又走得最晚,時間長了,車棚阿姨也記得他,認真地幫他回憶:“今天下午……好像是有個小姑娘來過,長得特別漂亮……我也沒注意她是來干嗎的,剛想問問,一轉(zhuǎn)身,她回神就不見了?!?/p>

注意到沈千重慢慢沉下去的目光,阿姨連忙又笑著道:“未必就是那個小姑娘干的呢。?”

“謝謝您啊?!鄙蚯е匦σ恍Γ瑢㈤L長的嘆氣聲吞回去。

車不能騎了,他只好推著出校門。這會兒已經(jīng)度過了下班高峰期,沒了熙熙攘攘的接送車輛,那個立在樹下左顧右盼的身影就變得醒目又可疑。

沈千重不動聲色地轉(zhuǎn)個彎,想越過她,卻還是被看見了。女生一臉興奮地捧著熱奶茶,笑瞇瞇地往他的方向奔來撲:“天氣這么冷,你還騎車?”

“車沒氣了?!彼?。

“那不是正好?”宋摯眼睛一亮,“我們一起坐車回去吧?我連路線都查好了,你家就在我家下一站,我們可以坐同一路車!”

女生眼神澄澈,讓人想起圣誕老人機敏的馴鹿。

三、

將車寄存在車棚,沈千重一言不發(fā)地跟著宋摯去公交車站。

車上人擠人,她像一個顆紅色的小皮球,靈巧地朝人海里面鉆。,直到撞了人,才被他皺著眉頭拽?。骸罢覀€地方站著?!?/p>

她乖乖停下來,拉住把手。

后上車的大叔提著公文包擠到她的旁邊,氣息呼吸迎面打在她的臉上。

宋摯避無可避,腦袋往后仰揚,砰的咣地一聲撞磕上玻璃。

她正唉唉哎哎作痛,沈千重的胳膊就橫了過來:“抱歉,方便給我讓個位置嗎?”

大叔看他一眼,悻悻地換了個扶手。

宋摯又驚又喜,少年的氣息鋪天蓋地,她鼻息之間縈繞著一股極清淡的檸檬香,沒來由地耳根發(fā)燙。

像是掩耳盜鈴,宋摯埋下頭,玩著兒他圍巾上的流蘇,壓著興奮小聲問:“我們能不能以后每天都一起上下學(xué)?”

“不可以?!鄙蚯е毓麛嗟鼐芙^,“坐公交車很容易遲到?!?/p>

宋摯腦子一熱:“那不如等你把車修好之后,就直接送我上下學(xué)好了,反正我們的家長互相都認識,他們也不會介意,說不定我媽還更放心……”

可青梅竹馬這么多年,這件事她提起過不止一次,沈千重卻從沒答應(yīng)過。

這次也不例外,少年語氣淡淡:“不可以。”

“為什么?”

“你太沉,我載帶不動?!?/p>

“喂!”宋摯憤憤地跳起來,作勢要踩他的腳。

沈千重連忙抬腿朝后躲,后退一步,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采弦粋€人。

“對不……”他連忙道歉,一回身,僵住了。被撞到的是個年輕人,目光躲閃,手中正攥著他的錢包。

還是宋摯先反應(yīng)過來:“抓小偷!”

沈千重剛想拉住她,她已經(jīng)撥通了電話。

這下,只好跟著警察去做筆錄。他們從警局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全黑,寒夜高遠,夜幕上綴著稀稀落落的星星。宋摯舒服地伸懶腰:“真棒,今天又做了件好事?!?/p>

沈千重眉峰微蹙聚,來不及開口,就見墻角下陰影里的幾個人指著他倆交換眼色,已經(jīng)抄家伙朝他們走了過來。

瞳孔猛地收緊,沈千重他拽住宋摯,轉(zhuǎn)身就跑:“快走!”

“嗯誒?”宋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少年風(fēng)一樣地拽跑了。

之后過去很多年,她都忘不掉那晚那一幕,遠處萬家燈火,明明滅滅,少年手掌溫?zé)?,牽著她在夜色里跑?/p>

她匆忙間抬頭,看見他白凈的下巴和壯闊的星空,一瞬之間天地齊暗喑,以為自己是要與他共同奔赴去永恒的遠方。

然而,跑著跑著,他轟然倒了下去。

四、

沈千重醒過來時,宋摯正坐在病床前眼淚汪汪:“對不起,千重……我忘了你不能劇烈運動……”

“你……”他緩了緩眼前的重影,“我只是低血糖,死不了人?!?/p>

他說著就想掀被子下床,沈媽媽及時制止:“小千,醫(y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p>

沈千重下意識地皺眉,宋摯看見了,連忙鼓勵他:“沒關(guān)系,有我陪著,你住在醫(yī)院里也不會無聊的!”

沈媽媽笑著揉揉她的頭:“那阿姨就把小千交給你了?!?/p>

“阿姨,你放心吧!”宋摯元氣滿滿,“我會永遠保護他的!”

屋內(nèi)白晝?nèi)绶伲巴庑禽x漫天。沈千重抬頭時,撞上宋摯的眼,她的瞳仁是純粹而透明的黑,像墨色的深夜,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期待破曉的黎明。

可惜那時他們都太年輕,不知道永遠有多遠。

沈千重住院的日子里,宋摯如臨大敵,每天一放學(xué)就往醫(yī)院里跑,日日帶的零食都不重樣。今天是椰子曲奇,明天是櫻花布丁,后天是松塔酥……

沈千重總是語氣涼涼:“你想把我喂胖多少斤?”

宋摯不知道說什么,就捧著臉看著他笑:“以后我一定給你準備很多小零食,隨身帶著,這樣,即使你犯病低血糖,也不會再暈倒了?!?/p>

“宋摯,”他提醒她,“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中考了?!?/p>

“我知道啊,反正不管怎么樣,我們以后還會在同一個學(xué)校的。”宋摯向來成績好,她渾不在意,“你想要最近的課堂筆記嗎?雖然我們兩個班的復(fù)習(xí)提綱不太一樣,但我可以去把你們班的也借來。”

他不說話,她就當(dāng)他默認了。

三班有幾個女生暗戀沈千重,宋摯一直都知道。但她同樣覺得綿里藏針、暗中相對,是很讓人看不起的行為。所以,她去借筆記時,女生們語氣微妙地問她“你是沈千重的誰啊”,她毫不客氣地回擊:“你們有能耐就去找他啊,他就住在市醫(yī)院八零三病房,要不是你們沒人給他送筆記,還要我跑這一趟嗎?”

女生們鴉雀無聲。

但一走出三班,她就控制不住地覺得委屈。這種情緒突然又猛烈,怎么壓也壓不住,大概是被人戳破了,她就也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對于她的感情,沈千重可是從沒有接受,也從沒有回應(yīng)過啊。

就這么心不在焉地上完一整天的課,她懨懨地帶著筆記去找沈千重。進門之前,她又突然止住腳步,對著鏡子練習(xí)好笑容,才推門進去。

只是,一進去,她就僵住了。

少年一如既往地坐在窗下看書,手中拿著本粉色殼子、明顯不屬于他的筆記本,而筆記本的主人正坐在宋摯平日的位置上,手中拿著蘋果,笑容溫和,時不時給他沈千重提醒重點。

夕陽柔軟地鋪在他們之間,填補空隙,仿佛早已不分彼此,再沒有哪個外人能插足進去。

宋摯記得她,是三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叫尹童嘉。

大概是她站了太久,尹童嘉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笑著招呼:“宋摯?你也來了啊,快坐下吧?!?/p>

你把我的位置坐了,讓我坐哪兒去?

宋摯咬著唇不動彈,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不明白,對于沈千重來說,自己究竟算什么?

五、

沈千重很快就出院了。

五月下旬,距離中考已經(jīng)很近,宋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天天纏著他,她拿著日歷本數(shù)劃日子,倒計時與他重逢的開學(xué)日。

可老天爺像是故意打壓她的言之過早,這回她宋摯差一分,沒能和沈千重考進同一所學(xué)校。

附中與一中之間遙遙隔著好幾條街,她想見他一面,也不再像初中那樣簡單,。他總是很忙,常常聊天聊到一半,頭像就灰了。

宋摯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種在塵埃里,可沒有花能開出來。

到了圣誕節(jié),她一如往年般地拿著禮物去找沈千重,青春期的男生總是變化很大,幾個月不見,個子就又往上躥高了一截。她看著他在校門口與尹童嘉告別,路過她宋摯身旁時微微一愣,然后抬手打招呼:“宋摯?!?/p>

少年眼底沒有驚喜,今年冬天真是冷,冷得她只是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也情不自禁地打寒戰(zhàn)寒顫:“給你,圣誕禮物。”

沈千重沒有接那個盒子:“我不要?!?/p>

還是這樣,年年這樣。

可她的情緒積壓了這么久,她宋摯的手懸在半空,委屈得想哭。

沈千重猶豫了一下,放在風(fēng)衣口袋里的手往外抽出一半,又收落回去。他看看天色,假裝沒有注意到她將落未落的淚:“天太晚了,我跟你一起回去?!?/p>

宋摯想惡狠狠地拒絕他,甩開他,跟他說不要他同情,可腿腳不聽話,還是乖乖地跟著他走。

真是不爭氣啊……把臉埋在圍巾里,她默默地想。

頭頂?shù)穆窡艄饣椟S,巷子里有貓咪奔跑著撞翻垃圾桶。沈千重打破寂靜:“聽宋阿姨說,你生物成績不好?”

宋摯低著頭踢小石子:“嗯?!?/p>

她天生聰明,以前不怎么學(xué)習(xí),也能考得很好。只是高中的課業(yè)比預(yù)料之中更加繁重,她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要不要跟我一起補習(xí)?”

“嗯……嗯?”宋摯愣住。

“我知道一個生物課上講得很好的老師,正打算去報他的提高班?!彼D了頓,“你要不要也來?”

宋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覺。

她不停地想,這算是他的回應(yīng)嗎?他是在暗示不希望她掉隊,希望他未來的人生里也有她嗎?

宋摯前所未有地期待周末,等到了那天,她穿著自己最喜歡的衣服一件外套,早早地到補課的教室,占著前排的位置,等他來??伤龔纳险n等到下課,一直到其他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都沒有見到他沈千重的身影。

她跑上去問補習(xí)老師,對方笑著告訴她:“你上的是基礎(chǔ)班,可沈千重在提高班啊,他們的教室不是這一間?!?/p>

恍然大悟之余,宋摯臉頰發(fā)熱。她是來聽課,不是來看沈千重的啊。

向老師道了謝,她背著包往外走。,還沒拐過走廊轉(zhuǎn)角,就看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后地從隔壁教室走出來。

短暫地一怔,宋摯立刻地躲到柱子后。

沈千重走在前面,煩躁地壓低聲音:“你有完沒完?”

尹童嘉仰頭冷笑:“那你說清楚啊?!?/p>

“正上著課,你胡鬧什么?”

“我胡鬧?你倒是先跟我講講,求老師加開基礎(chǔ)班,大費周章地給宋摯補課是為了什么?”

沈千重沉默了很久,說:“只是我媽讓我?guī)е眩銊e想太多?!?/p>

宋摯靠在柱子上絕望地想,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再也不要喜歡沈千重了。

六、

宋摯前所未有地刻苦起來。

她本就在學(xué)習(xí)上極有天賦,一旦發(fā)奮努力,很快就勢如破竹。

可她沒想到,自己會在生物競賽提高班,又一次遇見尹童嘉。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了半年,尹童嘉變得更加耀眼,老師讓點她上臺答題,面容白凈的少女站在一簇陽光里,自信而不露鋒芒,像一朵慢慢綻放的、鮮妍的花。

宋摯努力把頭埋低。

沒想到老師下一個就點宋摯的名她:“宋摯,尹童嘉的解題方法太麻煩了,你來寫種個簡單的?!?/p>

宋摯臉色一白,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上臺。直到混混沌沌地答完題,她放下粉筆,在眾人的注視下僵硬地坐回座位,她腦海中還在想——

尹童嘉在這里,那沈千重會不會也在?如果他也在,她……

“你放心,沈千重不在這兒?!狈路鹂雌扑谙胧裁?,尹童嘉伏在她的背后偷笑,“他不參加生物競賽。”

宋摯回過頭,大驚失色:“你怎么會坐在我的后面……”

“怪你太專心了啊,我一進門就注意到你了。見你在做題,不好意思打斷你。”尹童嘉撐著腦袋笑,“你的辦法確實比我的簡單,以后靠你教我做題啦,小老師?!?/p>

最后三個字,尹童嘉咬得柔軟纏綿,宋摯有些無措:“為什么不找沈千重給你講,你們倆不是……”

尹童嘉撲哧“噗嗤”笑出聲:“不是啊,我們倆什么都不是?!?/p>

“我以前確實挺喜歡他的,但他不喜歡我,時間長了,我就也不想再喜歡他?!彼柭柤纾按蠹也欢际沁@樣嗎?像送人禮物一樣,你不要,我就給別人啊。”

宋摯愣住,從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上,行行業(yè)業(yè)都講究天賦,學(xué)習(xí)需要天賦,做實驗需要天賦,與人相處需要天賦。那戀愛呢?從沒有人告訴過她,應(yīng)該怎么去喜歡一個人。

只是因為一句話,她就跟尹童嘉成了朋友。

在尹童嘉的再三追問下,承認了自己仍然喜歡沈千重之后,她尹童嘉興奮地攛掇宋摯,趁著節(jié)日告白:“從高一那年他拜托生物老師加開基礎(chǔ)班起,我就覺得他對你很不一樣——沈千重那家伙口是心非,你多問一問,說不定他就承認了呢!”

宋摯把臉埋在圍巾里,紅著耳朵給他打電話。

又是一年圣誕節(jié),她這才記起,他們已經(jīng)很久太久沒有聯(lián)系過。

漫長的忙音過后,宋摯輕聲道:“千重,圣誕節(jié)快樂?!?/p>

少年沉默了一下默了默:“嗯。”

“馬上要高考了,你想考哪所學(xué)校?”她對著空氣哈氣,哈出的氣很快被哈氣在空氣中一裹,凝成一層道霜。見他不答,她又道,“千重,我想去北方讀書,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宋摯?!彼驍嗨?。

女生愣愣的,聽見男生又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p>

街邊的行道樹上掛滿小彩燈,店里放著快樂的圣誕圣歌,整個世界其樂融融。

宋摯只覺得冷,心從九萬里高空墜落回地面大地,在她的世界里引發(fā)一場巨大的空難。

“掛了?!蹦鞘巧蚯е亟o她的最后兩個字。

十八歲那年的圣誕節(jié),宋摯抱著尹童嘉哭了半宿。尹童嘉心疼地安慰她:“沒關(guān)系的……小摯以后會有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離開他也沒關(guān)系?!?/p>

喜歡不是可以天道酬勤的事,所以,宋摯十八歲的愿望是,以后再也不要喜歡沈千重。

七、

至少有一件事,尹童嘉說對了。

那年高考,本就成績頗好的宋摯超常發(fā)揮,進了頂級的學(xué)府。而沈千重直接放棄高考,由家里人幫忙出了國。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宋摯在心里默默地想,的確,以后的人生都會不一樣了。

臨別前,她約朋友們聚餐餞行踐行,猶豫了又猶豫,向沈千重也發(fā)出邀約,可直到飯局散場,聊天記錄都停在那句“你來嗎?”上,。

孤零零的,蠢兮兮的。

她退出界面,踏上北行的飛機。

北方四季分明,大學(xué)生活也比預(yù)想中有趣。宋摯集中火力研究自己感興趣的科目,勤奮認真又有天賦,很快被院系里的教授們熟知,。一有新項目,教授們第一個就想到她。

所以,大三結(jié)束那一年,宋摯背上行囊去西南,打算加入他們的高原種子實驗室。

出發(fā)前要在操場上進行體能測試,風(fēng)帶起她額前的劉海,她宋摯望著紅色的塑膠跑道,突然想起初中時考八百米的場景。

她是個體育渣,怎么跑都跑不進三分三十八秒,每次遇見沈千重幫她計時,她都會氣喘吁吁地扶著膝蓋笑:“我每次看到你,都會覺得動力十足,。要不,考試的時候,你就站在終點的地方朝我張開懷抱,等著我沖進去?”

沈千重回給她一個白眼:“無聊。”

可正式考試那天,他真的站在跑道旁等她。別人都站在終點,只有他站在最后一百米的沖刺點,對著后勁兒不足的她喊:“最后一百米再不快點兒,就沒辦法考滿分了!”

那時天地希聲,她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可灰暗的天空下少年長身玉立,像一道破云而出的光。

宋摯艱難地沖過終點線,習(xí)慣性地回頭看。

紅色的跑道上空無一人,陽光安靜地灑落下來。

她終于控制不住,捂住臉號啕嚎啕大哭。

溫顥然拿著外套來找她,被她嚇得手足無措:“你、你哭什么?你跑個步怎么還、還跑哭了?”

宋摯破涕為笑:“大班長,你怎么突然結(jié)巴了?”

溫顥然看著她不說話,半晌,耳根微微泛紅,可疑地移開目光。

雨果說,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女孩身上是大膽,在男孩身上是膽怯。

出發(fā)之前,溫顥然成了宋摯的男朋友。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沒什么不好,溫顥然體貼又好脾氣,會在她不小心睡著的時候幫她披外套,會給她講她解決不了的題,也會牽著她的手陪她軋壓馬路。更重要的是,兩個人愛好相投、專業(yè)相同,現(xiàn)在能一起做研究、一起吃兩人免一的炒冰,未來也有無數(shù)的時光能夠好好地在一起。

一切都沒什么不對的,直到她又在高原之巔、在海拔三千八百米的地方遇見沈千重。

往事如同颶風(fēng),呼嘯著從她的心上刮過。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強大,可心竟然還是會痛。

八、

在宋摯將那句“早就不喜歡你了”義正詞辭嚴地甩出去之后,沈千重反而被逗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見見老朋友,才來找你了?!?/p>

“你跑到海拔三千八百米的地方,來看望老朋友?”她警惕地跟他保持距離。

沈千重微微笑一笑,不說話。

吃完晚飯,他堅持要送她回住處。

高原上的冷風(fēng)順著領(lǐng)口往里鉆,宋摯抖著手系圍巾,他想幫忙,被她后退一步躲開。

落空的手在空中懸了半天,沈千重若無其事地收回去:“怕我?”

“我有男朋友?!?/p>

沈千重一怔,旋即以為她是在賭氣:“喜歡他勝過喜歡我嗎?”

“沒有可比性。”宋摯連余光都不往他的身上落,“他是可以陪我過一生的人?!?/p>

他張了張嘴,沉默下去。

送她回住處,他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就住在自己的隔壁。指指門,沈他千重笑:“有事找我?!?/p>

“不會有事的?!狈块T砰的地一聲被關(guān)闔上。

結(jié)果,到了半夜,出事的反而是沈千重。

他睡得不安穩(wěn),混混沌沌地醒了一次,嗓子疼得說不出話,這才發(fā)覺身上燙得厲害,趕緊打電話給前臺。店主急匆匆地跑上來幫他量體溫,之后挨個挨個地敲門問客人有沒有車,言辭懇切地解釋有位客人高反了,拜托自駕游的客人行個方便,帶他去醫(yī)院。

沈千重裹著外套,靠在床頭昏昏沉沉,余光瞥見窗外即將破曉的黎明。高原的天藍得碧透,蒼鷹不知疲倦地繞著雪山飛,藍白交疊,純粹而凜冽。

昏睡過去之前,他還在想,原來這么久以來,宋摯一直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天嗎?

像是過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暫地閉了閉眼,。

沈千重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在醫(yī)院里,一睜眼就看見坐在病床前的少女,。他有些恍惚,仿佛這些年的時光都不曾流逝,她還坐在他的旁邊,興沖沖地聲稱要保護他——

“你醒了?”

他回神,見宋摯松了一口氣:“醒了就沒事了,慢慢會退燒的?!彼酒鹕韥砟猛馓?,“今天早上走得匆忙,我回去幫你收拾一下行李,你自己在這里待會兒?!?/p>

“宋摯。”,”沈千重低低地咳了咳,叫住她,“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吧?”

她一頓,氣笑了:“我說了我……”

“為什么你的衣服口袋里,還習(xí)慣性地裝著一顆糖?”青年面色蒼白,執(zhí)著地望著她,“是從發(fā)現(xiàn)我有低血糖開始的吧?”

宋摯噎了一下,門口傳來低低的一聲笑:“那個……”

沈千重抬頭,看見一個身形頎長、面上帶笑的青年。

溫顥然走進來,笑道:“抱歉打斷你,但小摯口袋里的糖是我放進去的,因為她喜歡吃?!?/p>

“還有,早上開車送你來醫(yī)院的人也是我。”他輕笑,“從民宿把你背上車的人也是我?!?/p>

沈千重沉默下去,唇抿成一條線。

他看著溫顥然邁著動長腿走向宋摯,幫她系好圍巾,輕和地壓低聲音,問她要不要請兩天假,留在這里照顧朋友。

沈千重想笑,到頭來,他才是徹徹底底的外人。

西藏離香格里拉近,宋摯是周末跑出來玩的,沒想到會在德欽遇見沈千重。眼下見他病得不嚴重,實驗室又還在等著人回去,她有些猶豫:“不用了吧……”

“那你先回去,我留下也一樣?!睖仡椚蝗嗳嗨念^。

沈千重打斷他們:“不用管我,你們走吧?!?/p>

永遠是男生更明白男生,溫顥然短暫地沉默一下:“我去外面等你?!?/p>

女生乖巧地點點頭,送他出去,半晌才折回來:“你還有話要對我說嗎?”

有啊,有千言萬語。

可那么多話壓在嗓子眼,眼下卻說不出口了。,沈千重看著她,半晌,笑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你?”

宋摯剛想開口,他又慢慢地道:“沒有啊。”

“宋摯,”他說,“我從來沒有對你動過心?!?/p>

高原上晴空萬里,巨大的云層飛快地在天空中游移,屋內(nèi)陽光忽明忽暗,須臾之間,也像是過去了很久。

愣怔愣半晌,宋摯也笑了:“沈千重,踐踏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連一點好的回憶都不肯給我,憑什么覺得我會一直喜歡你?”

喜歡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可他連回憶都吝于給她。

陽光傾頃灑進來,映得女生的眼底一片清明。她望著他,隔著這八年時光,一字一頓:,“沈千重,我不會再回頭看了?!?/p>

炫目的晨光里,他慢慢閉上眼。

過去了那么多年,星霜荏苒,浮云朝露,她一直在向前走??伤约簠s被困在往昔的歲月里,遲遲無法抽身。

直到現(xiàn)在,他還在欺騙她。

九、

沈千重被查出有預(yù)激綜合征,是在他初三那一年。帶著心臟病出生的人很多,發(fā)作的概率千萬分之一,起初他并沒有往心里上去。

直到宋摯在公交車上抓住小偷,報警將他們送到警察局。

像是推倒了多米諾的第一張牌,他知道公交車上這些小偷都是團伙作案,哪有抓住一個就解決了那么簡單?走出警局時,他想要解釋給她聽,可一看見她宋摯那雙純粹得毫無雜質(zhì)的眼,他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只能帶著她逃。

那晚,他牽著少女的手在萬家燈火里跑,想要甩掉身后小偷的同伙,眼角流光一一而過,少女氣喘吁吁地問他要去哪,他跑過幾條街,突然茫然起來。

是啊,他要帶她去哪?

青春期里第一次被人追著說喜歡,他當(dāng)然也開心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可宋摯是這樣的本秉性,他應(yīng)該帶她去哪,他應(yīng)該怎樣么才能保護好她的一腔熱血和義無反顧?

于是,沈千重放開她的手,開始一個人逃,逃離她宋摯。

事實證明了他的預(yù)想是對的,宋摯通透且聰明,他能為她爭取多少,她就能加倍地跳上去,用優(yōu)秀的成績,去成為讓人矚目的人。

可她越是耀眼,他越不敢靠近。青春期無法開口的懦弱把他的心裹成厚厚的繭,他不愿跨出那一步,就只能選擇遠遠地避開,一次又一次地放開她的手,。

并為之美其名曰——,“我有病啊,我怎么能拖累她?!?。

第一個看穿這件事的人是尹童嘉,女生跟他打賭,如果能說動宋摯主動來向他表白,就再給他最后一個選擇的機會。

可宋摯的聲音落到耳畔,他卻想起很久之前他們一起坐在雙杠上,她問他,你的夢想是什么呀?

他冷著臉不說話,她就自顧自地咯咯笑:“我想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女俠,去拯救世界?!?/p>

世人涼薄,獨獨她,她熱情又善良。

到頭來,天真是她,赤誠是她,能拿著一顆不熄滅的心去愛別人的,也從來都是她。

可他走不出自己的圍城,不知道該怎么與另一個人并肩一生。

為了回避風(fēng)險,他回避了一切開始的可能,而等他成長到能夠與她并肩,她卻已經(jīng)走到了更遠的地方。

沈千重在高原上大夢一場,重新醒來時,病房內(nèi)空無一人,連重遇宋摯都好像一場夢。

他望著窗外碧藍的蒼穹,仿佛時光流轉(zhuǎn),回到他第一次遇見她的那天。

一群小學(xué)生圍在一起斗詩,學(xué)習(xí)委員指著沈千重,說提到他名字的都不是什么好意象,像是“花開又花謝,離恨幾千重”啦,“他人方寸間,山海幾千重”啦。

他不善言辭,百口莫辯,是宋摯跳起來,不服輸?shù)胤瘩g:“太沒文化了吧!明明還有陸游的《長相思》!”

她轉(zhuǎn)過來望著他,笑得元氣十足:“云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云水中?!?/p>

陽光落下來,他隔了這么多年,他想起那詩的后半段,:“月明收釣筒,頭未童,耳未聾。得酒猶能雙臉紅,一尊誰與同。”

又能與誰同?

往后再有多少好風(fēng)光,都無人能與共。

編輯/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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