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長風(fēng)
To第一次登臺的你:
年深日久,那些喜歡的心情早已難辨真假,但為愛不斷追尋的勇敢,卻一點一滴融進日常里。
踏上舞臺那日,縱使房門緊閉的禮堂內(nèi)一片昏暗,可我還是能感受到從門縫中飛濺而入的陽光在眼前緩緩流淌。頭頂炙熱的燈光烤得我的臉頰微微發(fā)燙,指揮朝我們輕輕點頭示意,我索性閉上雙眼,任指尖游走在一根根琴弦上。
那年我16歲,在迎接新年的市歌劇院里,第一次登上了閃閃發(fā)光的舞臺,只可惜年少的我還沒能學(xué)會落落大方地站在眾目睽睽之下。爸爸的那段錄像中,演奏結(jié)束的我,緊緊攥著手中的小提琴,倉促地鞠了躬,便跟著伙伴們落荒而逃。
在那之前,我們學(xué)校被敲定組織一支樂隊,在市里的迎新晚會上演奏經(jīng)典曲目《一剪梅》。別出心裁的音樂老師火速拍板,他將西洋樂器和民樂相結(jié)合,打造出了獨特的二重奏效果。
被音樂老師叫去見面的那天,我看見了在教室的窗邊調(diào)試琴弦的男孩。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他轉(zhuǎn)頭沖我頷首以示禮貌,而后拿起桌上的樂譜,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在腿上打著節(jié)拍,我能隱約聽到他的哼唱。
“好?!鳖櫜簧峡紤]自己高一一年幾乎荒廢的琴業(yè),我連連沖老師點頭答應(yīng)。我不知道這個男孩還記不記得初三那年,每個午后都躲在琴房角落拉琴的那個女孩,可我常常想起初見那天,他揚起又落下的手臂,如飛鳥的軌跡般流暢自然,我胸口怦然升起滿天的煙花。
可演奏樂器是需要一個熟能生巧的過程的,半年來鮮少碰琴的我已經(jīng)無法讓弓子如從前那般靈巧地跳動在琴弦上,曾經(jīng)悠揚的琴聲變得磕磕絆絆,甚至好幾個音符都拉得不在調(diào)上。
我眼睜睜看著音樂老師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停下。我偷偷用余光打量著身旁的男孩,他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好似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這邊不合群的聲音。
在我把事實和盤托出后,老師踟躕著開口:“要不今年你就先認真學(xué)習(xí)吧……”可我實在不愿放棄和他同臺的機會,硬著頭皮向老師求情道:“老師,你給我一周的時間,我一定把這首曲子練好?!?/p>
那一周里,除了上課,我盡可能地把其余的自由活動和午休時間全部用來練習(xí)這支曲子。為了找準音調(diào),我拜托走讀的朋友幫我從校外買來了調(diào)音器,挨個確認以保證每個音節(jié)都萬無一失,甚至連手臂的起落幅度都要研究幾遍。
總而言之,在那一周里,我絞盡腦汁摸索演奏技巧,不放過任何可能出錯的地方,那時的我很難明白自己在堅持什么,只知道我一定要踏上舞臺,以戰(zhàn)友的身份站在那個男孩的身邊。
我不分晝夜的苦練終于換來了音樂老師滿意的笑臉。那是我第一次登上舞臺,有工作人員給我化了淡妝,我望向身旁的男孩,只覺得他的眼睛比舞臺的燈光還要閃亮。
現(xiàn)在的我略微偏頭便能看見衣柜上那個落滿灰塵的黑色琴盒,高一那次演出過后,日漸繁忙的課業(yè)使我不得不暫停小提琴的學(xué)習(xí)。說實話,這些年來,我打心底里對它的熱愛遠不如文字多,可時隔多年,我仍記得當初那股不服輸?shù)木髲?,它如天際那顆遙遠卻又始終散發(fā)著微光的辰星,在往后無盡的歲月中給我咬牙堅持的力量。
人生中多的是充滿坎坷的旅程,每當我面對眼前一次次的阻礙或質(zhì)疑,總會想起16歲時那個無所畏懼的自己。我憑什么做不到,又憑什么放棄?
時光日漸模糊了那個少年的眉眼,我?guī)缀蹩煲洸黄鸬谝淮瘟钗壹聞拥倪@份感情有多么美好,可為了第一次登臺所付出的淚水與汗水,第一次不顧一切追尋心中所想的勇氣與毅力,都在記憶中熠熠生輝。
而那些淡忘了的,都躲進了跳動的音符里,在某個暮色四合的夜里,悄悄回到我甜甜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