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腳雷大俠
我以前認為,過日子是活人的事。人活著的標志就是動,不能畫地為牢,總在一個地方打磨,這樣無異于死。我想放棄整天為錢而活、為名而做的活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樂呵就怎么活。然而想歸想,一直做不到,直到有一天我去醫(yī)院檢查,查出三期乳腺癌。
化療時,我的左手臂腫得像牛腰。我用了所有的抗生素,24小時不停地打點滴,半個月過去了卻不見好!醫(yī)生懷疑我的血里有毒,不知抽了多少回血做血培,也得不出一個明確的結果。我每天仰臥在病床上,只能不停地默念一句話:“人沒有遭不了的罪?!蔽疫€把自己當成地下黨,想象被敵人抓住了,正在接受嚴刑拷打,但就是不說。
記得手術的第二天,女兒在電話里問我怎么樣,我說挺好玩的呀。妹妹在電話里泣不成聲,我大聲說她:“人家好不容易得個癌癥,你哭什么呀!”朋友一進病房就要大嚎,我立刻制止她:“雷大俠不需要眼淚!”其實受罪也不是絕對的壞事,它能讓你迅速開悟。如果不能開悟,這罪受得就太吃虧了。我很快就悟出一條真理,上帝讓我受的罪越多,就是越愛我。這么想的時候,我就特別心甘情愿地受罪,仿佛占了大便宜!其實,我也的確占了大便宜,否則哪有如今這成色:淡紫色的靈魂!散發(fā)著淡紫色的香氣,就算不能醉人,也能讓人感到清新,不是嗎?
我完成了化療和放療之后,腿卻不行了,因為大量的骨質流失,一坐下就站不起來。醫(yī)生懷疑是腫瘤轉移到腦子里,導致腿不好使,讓我去天壇醫(yī)院做檢查。到了天壇醫(yī)院,醫(yī)生問我怎么了,我說腿站不起來,不過也挺好的,一路上坐公交,一上車就有人給我讓座,這之前都是我給別人讓座,我感覺這社會風氣一下變得好了似的。醫(yī)生都被我逗笑了。
出院以后就是三天兩頭地感冒,一感冒就是一對兒,我傳給胡子,胡子又傳給我。我們雙雙去醫(yī)院開藥,一開就是兩大堆,放在餐桌上,一邊是我的,一邊是他的,吃完了這堆吃下一堆。
藥吃多了,就連吃飯也是藥味,我開始絕望。住院時還有個盼頭,盼著有一天會好,這時卻感覺再也沒有指望了。如果就這樣子活到死,還不如早死?;钪褪菫榱顺运帲运幘褪菫榱诉@樣地活著,周而復始地循環(huán),還有什么意思呢?我把這想法跟胡子說了,胡子立馬作出決策:徹底改變生活方式。
于是,我和胡子在北京周邊轉悠,平谷、密云、懷柔、房山轉了個遍,想找一個比秦嶺還好的地方。
有一天,胡子在網上查到了一個環(huán)保組織的培訓基地。他一頭扎進山里,以《玩日子》雜志記者的身份去采訪人家。一共兩天,他到處走,到處看,最后問了一句:“我們來行嗎?”
答案是肯定的。于是,我倆帶著小嘟嘟(我的外孫女)打點行裝,住進了這個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