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

如果不是薄情的生父重男輕女，自己或許不會出生；如果沒有出生，自己就不會被父母無情地送與他人；如果沒有被送人，自己就不會被養(yǎng)父強奸蹂躪……只是，一切也只是如果……

噩夢中斷 重回富裕家庭

2008年春天，遼寧一所小學的教室里，老師正在布置周末的作文。作文的題目叫《我的爸爸》。12歲的王雨婷手一顫，筆掉落在地上。寒冬臘月，她的手長滿了凍瘡，而養(yǎng)父王建發(fā)只知道酗酒，連入冬的厚衣服都沒有給她添置過。

面對這個題目，王雨婷實在是無從下手?！鞍职帧?、“媽媽”，這兩個詞原本是孩子應有的溫暖，在王雨婷這里，卻是奢望。很早以前，她就得知，自己并不是王建發(fā)的親生女兒。

那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王雨婷聽鄰居奶奶講起那段往事。十二年前，一對富有的夫婦千里迢迢來到這個鎮(zhèn)上，在中間人的介紹下，將幾個月大的女兒送給了這里的單身漢王建發(fā)。王建發(fā)看著女嬰長得白胖可愛，有點疑惑：“這么好的娃，為什么要送人？”在某公司任副總的李君點燃了一支煙：“都第三胎了，還是個女的?！甭燥@富態(tài)的女人唐蓓妮一言不發(fā)，抹著淚。那個女嬰，就是王雨婷。一晃，就12年了。

下課了，王雨婷背著書包走出教室。語文老師從她身邊走過，叮囑她：“王建發(fā)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爸爸，好歹也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你想想有哪些感人的事。”有哪些感人的事？王雨婷茫然地想。

年幼時，養(yǎng)父對自己似乎還不錯，會時不時買新衣服和玩具；可是等她長得越大，王建發(fā)的脾氣就變得越壞，非打即罵。10歲后，王雨婷開始發(fā)育了，王建發(fā)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養(yǎng)女的脫胎換骨，打罵少了許多，可是那直勾勾的眼神卻讓王雨婷不寒而栗。一次洗澡時，廁所門外喘粗氣的聲音把王雨婷嚇得瑟瑟發(fā)抖，趕緊一把扯下毛巾裹住身體。

女孩子敏感的直接告誡著王雨婷，養(yǎng)父很危險。她越來越不敢回家。然而除了這間屋子，她又能上哪里尋找容身之地？

一天晚上，在外面晃悠了很久的王雨婷回到了家中。王建發(fā)不在家，她松了一口氣。寫完作業(yè)后，王雨婷爬到床上，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半夜她忽然驚醒，有人滿身酒氣爬到了她的身上，撕扯著她的衣服！睜開眼睛，王雨婷撕心裂肺地哀求道：“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幼女的哀告并未能讓這個禽獸不如的男人住手，那個罪惡的夜晚，她被養(yǎng)父奪去了處子之身。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些年，王雨婷度日如年。王建發(fā)只要有需要就會在她身上發(fā)泄。王雨婷的學習成績急速下降，人也變得遲鈍了許多。這種懵懂而痛楚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2011年2月，王建發(fā)因心臟病突發(fā)，暴病而死亡。

或許是上天可憐她，中斷了這場噩夢?？墒峭跤赕糜窒萑肓肆硪粋€困境：王建發(fā)死了，家里沒了任何的經(jīng)濟來源。王雨婷不得不輟學在家，東家糊上一口，西家蹭上一頓。好心的街坊不忍心看這個孩子就這樣毀了，托人給她的親生父母捎了信。

第三天夜里，李君夫婦開著奔馳來接她了。唐蓓妮更加發(fā)福了，她一把抱住破爛衣衫的王雨婷，哭得死去活來：“孩子，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拋棄你?。　?/p>

這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嗎？王雨婷仿佛剛從夢中清醒，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媽，爸。”可是那個被換作爸爸的男人，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句：“上車吧?！?/p>

來到那個金碧輝煌的豪宅，王雨婷很開心。母親給她布置了一間客房，柔軟的小床和粉紅色衣柜，和小鎮(zhèn)上的那個“家”比起來，這里簡直是天堂。洗完澡后，王雨婷在床上美美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回家的路上，唐蓓妮就已經(jīng)告訴了她：家里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當年送走王雨婷后，唐蓓妮又生了一個女兒，接下來才生出了兒子）。李君這幾年承包了整個油田、幾孔油井，已經(jīng)成了富翁，成天開著奔馳跟人家談生意。

漂亮的屋子有了，也可以繼續(xù)讀書了，可王雨婷卻無法開心起來：自己的一腔土話和家里格格不入，姐姐妹妹經(jīng)常用敵視和瞧不起的眼神看她，叫她“土包子”：弟弟任性跋扈，只要他看上了的東西，全家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弄來。

一天半夜，弟弟突然想要電視廣告里的玩具，鬧得在地上哭著打滾。父親剛好應酬完，醉醺醺地從外面歸來，見此場景便對大女兒和二女兒大發(fā)雷霆：“你們怎么搞得，連弟弟都不會照顧，再讓弟弟哭，我打折你們的腿！”

本不關王雨婷的事，可父親一回臥室，長期被他無端呵斥的兩個姐姐便把一腔怨氣全部發(fā)泄在了這個陌生的妹妹身上。她們揪著她的頭往墻上撞，抱怨都是她帶來了壞運氣。幾次以后，這樣的事情便成了家常便飯，王雨婷時常被姐姐們打得鼻青臉腫。

親情稀疏 她開始尋找“獵物”

唐蓓妮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李君本就對這個女兒沒有多少感情，和妻子商量后，他們決定把王雨婷送去唐蓓妮在西安的親戚家。

孤零零地坐在火車臥鋪上，15歲的王雨婷心里有很多困惑……如果說，爸爸當年是為了要弟弟把自己送走，那現(xiàn)在有了弟弟，有了那么大的房子，為什么還要把自己送去外地？

寄人籬下，即便是親戚，也是小心翼翼和拘束的。對王雨婷來說，唯一的慰籍就是家里來的電話?？墒蔷瓦B這點小小的期盼，也越來越稀疏。爸媽，似乎真的把這個女兒忘了。只有每個月家里匯來的錢，表示著他們還未徹底拋棄她。

王雨婷越來越?jīng)]有心思好好學習，成績一直不上不下。高二時母親打電話給她，囑咐她考上一個好大學。王雨婷突然心里一動：若是自己考不上大學，就會被爸媽接回身邊吧。

動了這個念頭后，她開始逃課，作業(yè)不交，變成了徹底的差生。高三畢業(yè)時，王雨婷如愿落榜了。她盼著家里能打電話來，能說一聲：“你回來吧。”可是，電話那頭爸爸的聲音卻還是那么冷漠，他告訴王雨婷，已經(jīng)匯了一筆錢在親戚的賬戶上，讓她自己在西安讀自考。

放下電話，王雨婷終于明白了，這個爸爸只是每個月出一筆錢來，把自己安頓在這里不惹麻煩，爸爸根本無所謂這個女兒啊。

那以后，王雨婷開始放任自流，她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養(yǎng)父的惡毒和生父的冷漠一起泛上心頭，讓這個花季少女對人生絕望，甚至怨憤。如果不是生父的重男輕女，自己或許不會出生；如果沒有出生，自己就不會被父母無情地送與他人；如果沒有被送人，自己就不會被養(yǎng)父強奸蹂躪……

“爸爸我恨你！”從酒吧回去的路上，王雨婷踉蹌著砸碎了一瓶酒：“哪怕坑蒙拐騙我也要報復你，我要讓你知道，有了兒子沒了面子，你還是失敗的！”

不久后，親戚將王雨婷送進了當?shù)匾凰褶k高中。

心如死灰的王雨婷壓根就沒有去過教室。她迷上了網(wǎng)絡，天天泡網(wǎng)吧。在虛幻的網(wǎng)絡世界里，她除了玩游戲，就是跟網(wǎng)友們在QQ上聊天，并尋找機會報復父親。

一天早晨，為了兌現(xiàn)自己報復父親，給他惹下一攤子禍的承諾，王雨婷開始在一個校園聊天室里高喊：“有誰愿意跟我一起去搶劫！”一個女孩子居然喊出這樣的口號，立即吸引了許多男生的注意。但大多數(shù)都以為她是無聊得發(fā)瘋，沒有誰理會她。大約20多分鐘后，一個網(wǎng)名叫“今夜無眠”的在讀研究生給她發(fā)來了一條私聊短信，“不管你是否真去搶劫，你肯定是一個極具個性的女孩！希望能認識你?！?/p>

王雨婷立即回復過去：“我恨不得馬上找個人去打劫，然后被公安機關抓起來好通知我父母來領人。”她說的是心里話，可她越是這樣說，“今夜無眠”就越覺得有意思。很快，他就約王雨婷到自己學校的球場外見面。

“今夜無眠”的真名叫陸偉。他很健談，而且見多識廣，對生活充滿仇恨的王雨婷，竟莫名其妙對他生出了好感，或許是太需要依靠了，第二次見面時，王雨婷便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給了陸偉。

突如其來的愛情，讓王雨婷的心有一些解凍。可是，她沒有想到，當自己再在網(wǎng)上聯(lián)絡陸偉時，對方卻翻臉無情：“不就是一夜情嗎？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談愛情！”

看著這串字，王雨婷心生絕望。男人，為什么男人都是這樣？陸偉的形象和父親重疊一起，他們都是高學歷，才能出眾，都是一樣冷血……一種對優(yōu)秀男人的痛恨油然而生。

不久，王雨婷在網(wǎng)上查到了陸偉所在的系和班級，又去打聽到了他的宿舍地址。一個月后，她找上了門，神色不變地對陸偉說：“我懷孕了。”陸偉還只是個在校學校，聽聞這個，頓時驚慌失措，苦苦哀求她不要把孩子生下來。

事情竟如此容易，王雨婷甚至還沒來得及以告訴校領導相威脅，就如愿以償了。當天，陸偉從同學那里東拼西湊了2000多元給她。捏著錢，看著陸偉的焦頭爛額，王雨婷的心里冷冷地笑了，她仿佛嘗到了報復父親的快感。

有了第一次成功經(jīng)驗后，王雨婷繼續(xù)在網(wǎng)上尋找新的“獵物”。原本，她最想報復跟父親一樣的社會成功人士，可是那些中年男人何等精明？從一開始就沒落入她的套。王雨婷不得不把眼光轉(zhuǎn)向那些涉世未深的在校大學生和研究生。

每次，王雨婷都用相同的招數(shù)。她采用不同的化名和這些人交往，很快發(fā)生性關系后，她便以懷孕為由向他們詐取墮胎費。如果對方不妥協(xié)，她就威脅對方，不給錢就把孩子生下來，然后告訴校方。這樣一說，對方往往就服軟了。只有一次，她遇到精明的對手，那名大學生是醫(yī)學系的，拿來了驗孕試紙讓她測試。由于心虛，王雨婷將此事鬧到了校領導那兒，要求解決此事。結(jié)果，這名學生被激怒了，硬拖著她去醫(yī)院檢查。

事情敗露后，學校保衛(wèi)科以敲詐他人給學校造成了負面影響為由，將她移交到了派出所。當王雨婷看到父親顏面盡失地趕來，說盡好話將自己領出來后，她毫無悔意，甚至感到一種強烈而扭曲的快樂——爸爸，如果你不能愛我，那我至少也要讓你感受到，我是存在的！

冰凍心結(jié) 化作報復的快意

2017年秋季開學，王雨婷獨自躺在一家小旅館的床上。這個月，民辦學校以她從未上過課為由，開除了她。而這兩年的時間里，王雨婷的騙術越來越老到，可以用10多個化名同時跟不同的學生交往。對方喜歡活潑的女孩，她就開朗；對方喜歡文靜的，她就溫柔可人……這些性格和名字，她一次也沒有混淆過，就連她自己也驚嘆佩服。而現(xiàn)實中見面之前，她往往會出高價買到那個學生所在大學的?；蘸托７员阕寣Ψ缴钚挪灰?。

每當她從網(wǎng)絡聯(lián)系名單里刪掉一個名字時，就意味著又一人出局，又一筆錢到了她的手里。王雨婷并不缺錢，父親寄來的零花錢足以讓她維持闊綽的生活?？墒牵挥性谟弥@些騙來的錢時，她那說不出是空虛還是扭曲的心里，才能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意。

自從上次父親來派出所把她領出來后，家里就再沒有給她打過任何電話。這種徹底的無視，王雨婷似乎已經(jīng)不在乎了，她想做的就是變本加厲，報復更多的高材生。

一個月后，王雨婷在一個高校聊天室認識了成都一個研究生吳辰。這是她下手的第七個研究生。和以前一樣，吳辰很快就掉入了她精心設計的情網(wǎng)。今年春節(jié)將至，吳辰提出匯款給王雨婷，讓她來成都。由于編造的地址根本無法收到匯款，她“貼心”地告訴吳辰，“不要給我寄路費，我自己有錢。”這種暖心的話讓吳辰很感動，堅信自己找到了一個不貪財?shù)暮门ⅰ?/p>

幾個星期后，王雨婷乘上了前往成都的列車。次日，吳辰在火車站接到了王雨婷。兩人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交往了幾個月了，現(xiàn)實中很快親密無間。不久后，吳辰所在的學校放寒假，吳辰索性把她帶回了自己的老家過春節(jié)。

吳家父母看到兒子帶回了這么漂亮的女孩，高興得不得了。王雨婷愛吃什么就給她做什么，家里來了親戚準拉著王雨婷介紹。老人的心里面，是真把王雨婷當成準兒媳了，特意讓兒子帶著王雨婷去重慶，讓他在那里做生意的姐姐王萍看看這個美麗討人喜歡的“弟媳”。王萍一家果然也很喜歡王雨婷。一個星期后，王萍和吳辰依依不舍地把王雨婷送上了回西安的列車。

這一路上，由于一直和吳辰的親戚在一起，王雨婷始終沒有機會敲詐吳辰。回到西安后，她立即謊稱懷孕，向吳辰索要錢財。為此，吳辰趕緊從幾個同學那借了些錢，給王雨婷匯了3000多元。可在王雨婷眼里，這些錢還不夠自己這次旅途的開銷。氣憤之余，王雨婷想到了家境不錯的王萍。

4月初的一天，王雨婷敲開了王萍家的門。見王萍意料之中的驚訝，王雨婷忙稱：“姐，我和幾個同學一起被學校安排來重慶實習，我在這人生地不熟，只能來投奔姐姐了?！币娛堑艿艿呐眩跗紱]有任何懷疑，高興地將她迎進了門。

次日清晨，王萍離開家的時候，王雨婷還在床上酣睡?？僧斕煜挛?，當她返回家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片狼藉——整整1.4萬元不見了！直到那時，她還以為是“準弟媳”臨時缺錢挪用一下，可等到晚上也沒見王雨婷歸來，王萍才恍然大悟……

經(jīng)過一系列順藤摸瓜，警方終于發(fā)現(xiàn)了王雨婷真面目。幾天后，民警趕赴西安，將王雨婷捉拿歸案。公安局將在短短時間里，成功騙取一群大學生的王雨婷以詐騙、偷盜罪刑事拘留。一個月后，檢察院將王雨婷以涉嫌詐騙罪正式批捕。

直到被捕時，那個她一直想報復一直痛恨的父親也始終沒有出現(xiàn)。“我想見我爸媽?！北魂P進看守所前，王雨婷低著頭說。那是她唯一的要求，可是，薄情冷酷的父親，是否真的會在女兒面前出現(xiàn)，化解她扭曲冰凍的心結(jié)……

編后語：好的溝通是健康家庭的一個標志，假若孩子心中有了不滿，但卻又被父母冷漠對待，那么他們一旦走向極端，就會發(fā)展出一些特殊的表達方式來。當孩子確實有錯誤需要糾正時，充滿慈愛的父母通常會采取很坦誠的辦法，詢問原因，傾聽孩子的心聲，給予關愛和理解，同時體會孩子的感受。希望我們的孩子們，都能被父母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