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席慕蓉,全名穆倫·席連勃,當(dāng)代畫家、詩人、散文家。祖籍內(nèi)蒙古,生于四川,童年在香港度過,成長于臺灣。1963年,她于臺灣師范大學(xué)美術(shù)系畢業(yè),1966年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藝術(shù)學(xué)院完成進修,獲得比利時皇家金牌獎、布魯塞爾市政府金牌獎等多項獎項。著作有詩集、散文集、畫冊及選本等五十余種,讀者遍及海內(nèi)外。
近十年來,席慕蓉潛心探索蒙古文化,以原鄉(xiāng)為創(chuàng)作主題。席慕蓉的作品多寫愛情、人生、鄉(xiāng)愁,寫得極美,淡雅剔透,抒情靈動,飽含著對生命的摯愛真情,影響了整整一代人的成長歷程 。
內(nèi)容簡介
本書為席慕蓉親自編選的散文精選。此次擷選的范圍縱橫整個創(chuàng)作生涯,亟欲綜合早期、中期、現(xiàn)今的散文創(chuàng)作,刻畫個人的散文觀和生命風(fēng)貌,記錄了作者對愛情、鄉(xiāng)愁、人生、藝術(shù)等的感悟和思考。
席慕蓉以繪畫開啟藝術(shù)生涯,以詩情聞名于世,但其散文溫柔款曲、寓意家國,以莊嚴感性的姿態(tài),抒寫蘊含生命流離的史詩,波瀾壯闊,感人至深。
名人評價
繪畫是我的理想,詩是我的癡狂,至于散文,則是我的生活筆記,且行且注記,作為對自己生活的記錄和整理。
——席慕蓉自述
世界是如此富艷難蹤,而你是那個在一瞥間得以窺伺大千的人。
——張曉風(fēng)
席慕蓉的散文與詩,在華文書寫的世界,為許多人喜愛,帶給讀者安慰、夢想、幸福的期待。
——蔣勛
書名:《寫給幸?!?/p>
作者:席慕蓉
出版社: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8年8月
余年老去始能狂,一世飄零敢自傷。
已是故家平毀后,卻來萬里覓原鄉(xiāng)。
這是2005年9月,葉嘉瑩老師去內(nèi)蒙古呼倫貝爾地區(qū)作首次原鄉(xiāng)之旅時,口占絕句十首中的一首。
這首詩后有一段加注,提到葉老師的祖居,葉老師的童年就在一幢美麗寬敞的四合院里入學(xué)就讀。祖父是進士,伯父是儒醫(yī),在南房里有許多藏書。葉老師的父親常在外地工作,她幼時在伯父身邊受教的時間較多。由于平日常聽伯父與父親大聲吟誦舊詩,母親與伯母則是低聲吟唱,兩種境界都讓她神往,所以葉老師說,“她雖是從國學(xué)學(xué)起,耳濡目染的則是詩詞”。
她說:“詩,不是用知識去學(xué)習(xí)的,而是用感覺去學(xué)習(xí)。用感覺去累積的詩詞,終生都不會忘記,是一種直覺的吸收與涵泳。”還有一種不能忘記的質(zhì)素,就是血脈的來處。
她記得很清楚,那年她已有十一二歲了,伯父第一次鄭重向她說起內(nèi)蒙古原籍之事。2002年9月,在許多朋友的陪同之下,葉老師遠赴吉林省尋訪葉赫舊部,成為她的家族里第一個見到葉赫水的子孫。河水還在奔流,故土卻成為無邊無際的農(nóng)田,種滿了在秋風(fēng)里簌簌作響的玉蜀黍。2005年9月,由于念念不忘土默特部的祖源,葉老師啟程赴呼倫貝爾,終于實現(xiàn)了她的愿望,成為她的家族里第一個踏上蒙古高原的人。
原來,絕不可輕視一個族群的記憶,更不可小看一個女子長存在內(nèi)心深處的堅持和不忘。2005年,經(jīng)過了70年的等待,葉嘉瑩老師終于見到蒙古原鄉(xiāng)。曾經(jīng)是那樣模糊那樣遙遠的故土,如今卻就在眼前就在腳下,是可以觸摸可以嗅聞、可以雀躍可以奔跑、可以歡呼可以落淚,可以一層層細細揭開一步步慢慢走近的大好河山??!
葉老師全程都神采煥發(fā),這樣煥發(fā)的神采影響了她身邊所有的人。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好特質(zhì)。葉老師自己歷經(jīng)喪亂,然而從不見她訴苦、回避,她的言詞和風(fēng)范,都是那樣真誠和自然。在她身邊,我才明白什么叫作“如沐春風(fēng)”,原來世間真有其人、真有其事。
要想追記的幸福時刻還有許多。9月18日下午,飛機抵達了呼倫貝爾市的海拉爾區(qū),松林、偉光、國強和寶力道前來接機。這四位身強力壯的男士一下子就把我們視為沉重負擔(dān)的大小行李都接過去了,又溫文有禮地向我們致問候與歡迎之意。這就是我的生在大興安嶺森林、長在巴爾虎草原上的好朋友們!在把他們四位介紹給葉老師之時,我心中別提有多么得意了。葉老師,您已經(jīng)踏上了蒙古高原,請看一看這些生長在原鄉(xiāng)大地上的好男兒吧,他們每一位都是真摯、熱忱又堅強的人物?。?/p>
在這一點上,我想葉老師一定深有同感。她口占絕句中的第十首說的就是這份感動:
原鄉(xiāng)兒女性情真,對酒歌吟意氣親。
護我更如佳子弟,還鄉(xiāng)從此往來頻。
在短短的八天之中,東上大興安嶺、西渡巴爾虎茫茫古草原,葉老師一路上健步如飛、詩興大發(fā),走了一處又一處,寫了一首又一首,真是讓我們嘆為觀止。
已經(jīng)是9月20日了,一車人從海拉爾出發(fā)直奔大興安嶺的阿里河。那是個晴天,山路旁的顏色因而更加耀眼,落葉松一色鉻黃,樟子松一脈墨綠,只可惜樺樹的葉子差不多要落盡,少了許多閃爍明亮的暖金色,只剩下像灰霧一般延伸的細密枝丫。在山路下方遠遠的平野之上,一片又一片再生林互相依偎著往高里生長,有細細的煙塵在風(fēng)中徐徐開展,如霧又如網(wǎng),是有人在什么空曠之處燒著野草吧?
這是一堂附有真實風(fēng)景作插圖的古典文學(xué)課程,在秋日的大興安嶺,在葉老師身邊,我們一車的人都是興奮又快樂的小學(xué)生。一路行來,仿佛只要經(jīng)過她的指點,萬事萬物就都能成詩;又仿佛任何一首詩,都可能和眼前的風(fēng)景有些牽連,為車窗外那一幅綿延起伏的“秋光秋色長卷”作些注釋。這樣的一堂課,是生命里難以置信的奇遇,我會銘記在心。
從大興安嶺下來之后,又緊接著往西進入巴爾虎草原。有一天上午,我們在一片廣袤無邊的大草場上停車休息,看到日月同時高懸在天空中。葉老師一邊驚嘆一邊緩步往草原深處走去,我們這些人都安靜地留在原地,不去打擾她??墒牵野l(fā)現(xiàn)每個人的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朝向她,是因為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揣想著,81歲的葉老師走在原鄉(xiāng)故土之上,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那天,葉老師越走越遠,身影越來越小,到了后來幾乎與浩瀚的天地融為一體了。然后,她再微笑著慢慢走回來,給了我們這樣一首詩:
右瞻皓月左朝陽,一片秋原入莽蒼。
佇立中區(qū)還四望,天穹低處盡吾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