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金培
一位朋友久臥病榻。我說,明天我去看你。
朋友回復(fù),改天吧,明天有雪。
明天有雪。那我就一路披雪去看你。
朋友嘻嘻地笑了,描述著相逢的場景——雪花在空中曼妙地飛舞,一個人倚在門前,癡癡地望著路口。路的盡頭,在大朵大朵的雪花簇?fù)硐拢粋€渾身披滿雪花的人輕盈地飄過來……聽著朋友的描述,那一刻,我的心忽地一動—一路披雪,像是赴一場青春的約會。
一路披雪,多么美的意境;披雪去看一個人,揣著滿腹另一個人喜歡的文字,又是怎樣的境界。
朋友是一個簡約而不簡單的人,她除了寫小說,寫詩歌,還練得一手好書法。人到中年,雖然身體稍有不適,謝絕了所有應(yīng)酬,但每天讀書、創(chuàng)作、揮毫潑墨,像一日三餐,不可缺其一。
看望這樣的朋友,不拿花,不提酒,不拎大包的水果,揣著朋友心儀的文字,一路披雪,來到朋友近前—突然地,這樣的造訪,是一份驚喜。
前年的秋夜,我久久地立在窗前,在微信里引用了溫庭筠《更漏子》中的詩句:“星斗稀,鐘鼓歇,簾外曉鶯殘?jiān)??!逼嗲宓囊饩?,心底泛起荒涼?/p>
“往事如畫,心輕勝雪?!边@是朋友的回復(fù)。她說,她的天空正在飄雪,大朵大朵的,像棉花糖的那種,潔白、柔軟,又輕盈。她還發(fā)過來一張圖片,大朵大朵的雪花圍著一盞昏黃的路燈曼妙地飛舞,路燈的下面,倚著一個撐著花傘讀書的女子,女子的身上落滿了雪花。
我坐下來,鋪開稿紙,寫了一頁懷想,寫了一頁清澈靜美。把一些舊年的人和事讀到深夜,讀到泛白,讀到“村路雪泥人斷行,佛燈一點(diǎn)絳紗明”。
某年正月,去姨家拜年,天正下著大雪。姨見了我,趕緊把我拉進(jìn)屋子,一邊拍打著我身上的雪,一邊說,這么大的雪,有什么要緊的事兒必須今天來呀?坐在姨家的熱炕頭上,搓著沾滿雪花的雙手,看著姨一家人詫異的眼神,我笑了,告訴姨,就是想一路披雪來看她。
一路披雪,去赴一朵花的約會,去赴一首詩詞的約會,去赴一株草木的約會,去赴一個人的約會,也或許,只為走一段美好的路,吟一首動人的詩。
一路披雪去看的你和我,和這一路的風(fēng)景,都變得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