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阿 土
窯灣,是否可以看作一幅鋪展在京杭大運河畔的水墨寫意?
我熟悉的勾皴之技,在亭臺樓閣中淋漓盡致。
看似江南的秀逸,卻不乏北國的粗獷,在民間的氣韻里,風(fēng)生水起!
我熟悉的擦染之法,同樣讓小橋流水變得靈謐誘人!
看似小家碧玉的婉約,又滿滿的大家閨秀之風(fēng),伴著誦經(jīng)的鐘磬,活色生香!
是那畫者的手掌帶有靈異,還是那筆墨的神韻自然生成?
厚重的墻院,鏤空的雕刻,有些舊,有些喑啞,如鐵,銹跡斑駁。
可是被歲月等老了的記憶?
濃,如陳釀的老酒,淡,如過往的云煙!
不改初衷的河水依舊蕩漾,蕩漾得小鎮(zhèn)春光四溢!
而行人則是移動的音符,把每一處風(fēng)景走得嘹亮無比!
一座深宅在古色古香的風(fēng)中佇立,驚艷的紅,寂寞的黑,在可見的滄桑里,演繹著不可抒寫的人生!
洇透了煙色的故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是夢,是魘,還是我說不清的惆悵?
可這不也是我內(nèi)心最渴望的情景嗎,狹窄的巷道,飛翹的檐角,優(yōu)雅的氣息中透著虛幻的味道!
是的,我也有著青磚灰瓦的情懷,可我的靈魂深處還有著不為人知的孤傲!
我已經(jīng)多年沒有高歌的沖動,盡管,很多熟悉的詞句還在腦海里信手可拈,卻已懶得伸了。
不過,我并未忽略對這世界的愛,只是不想動不動就使用諳熟的贊頌。
我回應(yīng)一切需要我回應(yīng)的問候,除了感覺,我隱瞞了自己全部的柔軟或者脆弱。
窯灣,大地遼闊,我們能容身的不過是故鄉(xiāng)一角!
可故鄉(xiāng)還會在最初的地方等著我們嗎?
請原諒,盡管我的記憶有如蜂巢,但并不是毫無選擇!
我很少會記著某個會館,或者某個典當(dāng)里看到的倩影。
異地的也好,本土的也罷,她們在走近之后,最終又慢慢地走向了遠方。
我對女人沒有任何偏見,我只是渴望遇到一個聊齋里的狐,滿足我書生的情結(jié)。
她們在明清出沒,在每一個街道的轉(zhuǎn)角處,等待與她們心中的緣分相撞。只是,我至今沒有這樣的機會,那些新建的或者古老的建筑,我已經(jīng)非常熟悉,甚至連他們在不同時候散發(fā)什么樣的氣息都分得清楚。
我還熟悉那些沾著塵香的秀足,不用看,也知道它們的主人穿得是藍印花布,那種簡潔自然的衣衫讓小鎮(zhèn)的風(fēng)光有了種旖旎的詩意!
盡管沒有狐,但有時候我覺得那些女人就是妖!
當(dāng)她們扭著楚楚的纖腰走過大街,一柄柄油紙傘把窯灣撐得柔情萬種。
行走的時光在青石板上越磨越亮。
突然想起這句話,僅一句,就發(fā)現(xiàn)所有的話都不用再說了。
這已經(jīng)足夠我留戀了,在詞語的背后,人類的身影早已凌亂不堪!
如果你一定要我從那些拉遠或拉近的鏡頭中,認出哪些建筑是瞭望的哨樓或者防護的炮塔,且允許我先在游人的面孔上,認出哪些來自江南,哪些來自塞北!
我可以從他們的眸子里看清對待古跡的不同態(tài)度,從語言里感受到誰的內(nèi)心存在異樣的芬芳。
我不止一次發(fā)現(xiàn),人們對自己熱愛的事物,總會想法設(shè)法接近,或者用不同的手段謀取!
我不否認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只要接近和謀取用的是正當(dāng)?shù)氖侄巍?/p>
而窯灣,就是這樣,被喜歡的人在不斷的接近中帶向了遠方!
一條青灰色的老巷子擋住了我所有的想象!
紅色的燈籠懸掛在墻壁上,掛在了我能想到的高處!
那些止于節(jié)日,止于電影鏡頭的燈籠,讓我對這條巷子的所有好感消失殆盡!
我不想細述一些人止于風(fēng)景的方式,他們的思維在行走的景觀中空無一物,他們無法變換對那一段時光的幻想,津津有味地品咂著別人的牙慧!
人一旦被欲念纏繞,思想就不再敏銳!
其實,我何嘗不也是在這條巷子裹足不前,人的內(nèi)心有無量的空間,但并非所有的空間都能用來存儲。
它向天空敞開,是否也有意讓我們敞開自己?
可是,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伏于地面,習(xí)慣模仿和爬行的舉止!
窯灣,你還有多少出其不意等在下一個路口?
沒有鳥鳴,老街安靜下來的時候,連收攏的風(fēng)都停在了酒旗之中。
夕陽以看不見的速度向西滑著,耀眼的紅,讓我冥想的目光也紅了起來!
或許,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情形,不再好奇?
又或許,我已經(jīng)過了妄想的年齡,不再彷徨?
我一直認為我有著存在的驕傲,在所有的游人走過之后,我卻像抖空了谷物的口袋,癟得一無所有!
窯灣,我到底想說些什么呢?
當(dāng)所有的記憶消失之后,我們能疊起的只有自己的姓名和那些走過的日子!
我不能把我的影子貼在別人的日記中,也不能把任性的腳步印在他鄉(xiāng)的耳朵!
窯灣,或許我真的該把自己丟了,像隨意地丟下某段拖沓的文字。然后,像你一樣平靜,緩慢地對待迎來送往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