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簡之
蕊,樹泛新芽,好一片春色!好一片盛景!
我癡癡地望著這一切,忘記了風霜嚴寒,忘記了體衰多病,什么疲憊,什么饑餓,都無足輕重。這百花齊放,鶯飛草長的,便是春天吧!看著春草平地拔高,千萬朵鮮花爭奇斗艷,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無拘無束,快活自在,年輕而充滿活力。
可沒過幾天,我突然意識到一些關乎現(xiàn)實的殘酷之事。春天不會久留,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我預感自己不會再活太久,心頭不由籠上了一層難以揮去的陰霾。擔憂之下,我再沒了賞景的興致,止不住的愁怨涌上心頭。
既然春光易逝,為何不將它抓住,留下它呢?這個念頭像是平地驚雷,猛地在我腦海中炸開,瞬間剝奪了我所有的思維。略經(jīng)思索,留下春天的計劃就已構(gòu)筑完成,美其名曰:“捕春”。
一陣料峭的寒風,驚擾了我的春日美夢,讓我不得不獨自面對這嚴冬的最后幾日。
我可不喜歡冬天,又饑又寒,簡直是推著生靈往地獄里沖。出生在春天腳后跟的我,對春天壓根沒什么印象。母親離世前告訴我,春,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jié)??偹惆具^了夏秋,這場冬眠,終讓我離春天近了些。如今,我的生命已流逝大半,不再年輕力盛,但我對春天的向往卻依舊年輕火熱。
我近乎掙扎地伸展我那快被凍僵的腿,爬出我入冬前進去的樹洞,向外望去:湖面的冰融得宛若蜂窩一樣千瘡百孔,湖水淙淙地流著。湖畔的草正抓著風的小拇指,搖晃著萎黃了一個冬天的頭。對面那棵樹光禿禿的枝椏里似乎藏著些什么,一下又一下砰砰地跳著,仿佛一聲令下,就會有東西接二連三地蹦出來。我的心不知為何被提了起來,洋溢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春天,就要來了嗎?它究竟是個什么樣子?是熱浪滾滾,像夏天那般充斥著蟬的聒噪,還是像秋天那樣落英繽紛,有十里桂香?
一只天牛匆匆爬過我的身邊:“蜘蛛兄,醒得挺早?。 贝藭r我的心中滿是關于春天的念想,只是默默注視著遠山,喃喃道:“春天,春天,有什么呢?”那天牛略有不快:“春天,不就是冬與夏之間的一個季節(jié)嘛,不冷不熱,過得舒坦。”我愣了一下,找尋著它言語里的春景,卻一無所獲。停在枝頭的雀兒插了嘴:“我看嘛,春天就是蟲子們都醒了,是個吃大餐的時候。”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這些可都不是我要的答案,這一生,若只有口食之欲,閑居之娛,朝生暮死與長生不老有什么區(qū)別?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尋兩個枝杈,我織出了迎接春的第一張網(wǎng)。我蜷縮著身子,臥在網(wǎng)中央。夜,像一瓶濃墨,我卻難以用它描摹出春的容顏。日子像被蝸牛拖著般緩行,我卻似流水逝去般老去。
不覺間,春的跫音已響遍世間,春的氣息彌散在每一個角落。刺骨的冬風搖身一變,多了幾分和煦,喚出漫山遍野的爛漫。啁啾的燕雀一掃冬日的沉寂,站在枝頭高聲歡唱。鶯歌燕舞,蜂縈蝶繞,滿世界的花香,滿天地的生機?;ㄍ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