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瓶是一種瓶體修長,小口、短頸、豐肩、瘦底、圈足的傳統(tǒng)瓶式,其造型特點是挺秀、俏麗。如北京石景山區(qū)雍王府墓出土的兩件明青花折枝桃竹靈芝蓋梅瓶(圖一)。
有人認為經(jīng)瓶即是后世所稱之梅瓶[1]?!皳?jù)文獻記載,‘梅瓶’之稱謂晚清方始出現(xiàn),因其小口僅能容一形態(tài)瘦小的梅枝而得名,而并非專用于插梅花。清人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稱:‘梅瓶,口細而項短,肩極寬博,至脛稍狹,折于足則微豐,口徑之小僅與梅之瘦骨相稱,故名曰梅瓶也?!盵2]
劉東瑞在《梅瓶應(yīng)稱經(jīng)瓶考》一文中認為:宋明時期“這種講經(jīng)制度,派生出了講筵用酒,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的酒文化?!稳朔Q這種‘經(jīng)宴’上特用的酒瓶為‘經(jīng)瓶’是有特定含意的……”??梢?,其認為經(jīng)瓶之名與講經(jīng)制度有關(guān)。署名“老慧子”的作者在《梅瓶源流》一文中,也認為與宋代講經(jīng)活動有關(guān)[3]。
圖一 明 青花折枝桃竹靈芝蓋梅瓶
陸鵬亮梳理了前人的認識,“目前普遍流行的觀點認為,在宋元時代,此類習(xí)成‘梅瓶’的器物應(yīng)稱為‘經(jīng)瓶’,是當(dāng)時用來盛酒的酒瓶。最早提出這一觀點的是20世紀50年代,宿白先生在《白沙宋墓》中的相關(guān)考證。該墓群中一號墓的甬道西壁繪三人一馬,馬后立二人,一人頭系藍巾,巾上系一卷,卷面墨書‘書上崔大郎酒’六字,雙手捧一黑色酒瓶。宿白先生認為‘此種高瓶,根據(jù)持瓶人頭巾所系之卷上墨書‘書上崔大郎酒’一語推之,當(dāng)為盛酒之器’,并根據(jù)南宋人袁文《甕牖閑評》中有關(guān)記載,記為當(dāng)時此類酒瓶應(yīng)名為‘經(jīng)瓶’,按南北為經(jīng),訓(xùn)為修長。然而當(dāng)年宿白先生還是謹慎地認為‘因疑經(jīng)(京)瓶者,蓋即此物’。此后《中國陶瓷史》中則將此類酒瓶明確定名:因瓶體修長,宋時稱為‘經(jīng)瓶’”[4]??梢姡湔J為經(jīng)瓶之名與器身修長的形狀有關(guān)。
此外,陸鵬亮還引用了數(shù)則文獻,來說明兩個問題:一是“京瓶”應(yīng)為“經(jīng)瓶”,二是“經(jīng)”可以作為量詞使用。并且認為“這些當(dāng)時仍屬偏遠地方的逸聞并不足以成為普遍流行的一種器物名稱”[5]。
王光堯在《明代梅瓶的使用》中認為:“看來今日所說的梅瓶在宋代原本就稱為酒經(jīng)、經(jīng)瓶或訛稱京瓶。而晉安人稱這種深細長腹的瓶為經(jīng)瓶的原因,或許正如宿白先生言:經(jīng)為南北、可訓(xùn)為修長,重在用‘經(jīng)’道出它們深細長腹的根本特點。”[6]
無論以上兩種觀點中的哪一種,大家都提到了同一則文獻,即宋代趙令畤《侯鯖錄》的記載。在這則文獻中的“經(jīng)”被用作量詞,可以理解作“瓶”或“壇”。文獻中的外鄉(xiāng)人誤以為“五經(jīng)(瓶)”是儒家經(jīng)典中的“五經(jīng)”(《詩經(jīng)》《尚書》《禮記》《易經(jīng)》《春秋》),而鬧出笑話:
圖二 盛酒的長瓶(圖片采自孫機《中國古代物質(zhì)文化》第50頁)
陶人之為器有酒經(jīng)焉。晉安人盛酒以瓦壺,其制小頸、環(huán)口、修身,受一斗,可以盛酒。凡饋人牲兼以酒,置書云:酒一經(jīng),或二經(jīng)至五經(jīng)焉。他境人有游于是邦,不達其義,聞五經(jīng)至,束帶迎于門,乃知是酒五瓶為五經(jīng)焉。
值得注意的是,古時稱盛水或酒漿等所用的大腹小口的陶瓷容器為“罌”。故疑“經(jīng)”或為“罌”的諧音之訛,或是其古音。如(前蜀)貫休《樵叟》詩:“擔(dān)頭擔(dān)箇赤瓷甖(罌),斜陽獨立濛籠塢?!庇秩纾ㄇ澹﹨窃始巍陡×禾照尽ぞ版?zhèn)舊事》:“萬文恭士和,故師事唐荊川,其蒞江西饒州任,唐贈以雙瓷甖(罌)?!?/p>
經(jīng)瓶的功能就是酒瓶。孫機在《中國古代物質(zhì)文化》中已經(jīng)明確論證:“唐宋以降,貯酒用長瓶。此物初見于陜西三原唐貞觀五年(631)李壽墓石槨內(nèi)壁的線刻畫中。長瓶也叫經(jīng)瓶,常出現(xiàn)在宋墓壁畫‘開芳宴’的桌前。民(國)初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一書中,將長瓶稱為‘梅瓶’,……但盡管是臆造,是誤解、是無根之游談,這個名稱卻叫開了,實際上,長瓶本是酒瓶,瓶上的題字亦足為證……”[7]書中并舉四例說明:
如上海博物館收藏有兩件著名宋代磁州窯系酒瓶(圖二∶1、圖二∶2),“醉鄉(xiāng)酒海”長瓶和“清沽美酒”長瓶。前者高43、口徑4、底徑9厘米,小口,溜肩,上腹較鼓,下腹斜內(nèi)收,小平底。整個造型挺拔俊秀,風(fēng)格古拙淳厚。器體以粗線條的墨筆,勾畫出五組紋飾。其中主題紋飾帶有四個圓形開光,內(nèi)寫“醉”“鄉(xiāng)”“酒”“海”四字。后者與前者相似。
又如廣東省博物館收藏有一件北宋褐彩人物紋長瓶(圖二∶3),口徑6.7、底徑7.2、高31厘米,1964年佛山瀾石宋墓出土。瓶為小卷唇,直口,短頸,豐肩,鼓腹,脛緩收,平底內(nèi)凹。此瓶通體用褐彩勾繪,肩繪纏枝蓮紋,腹上下各繪一周花帶,中部四開光,內(nèi)分別繪戴巾著袍袒胸的飲酒者欲飲、稍醉、大醉、昏睡四種形象。瓶身開光外以海水紋襯托,足上部繪纏枝五瓣菊花紋一周。畫面整體布局嚴謹,紋飾線條流暢,主次分明,人物動態(tài)表情刻劃逼真,是一件難得的陶瓷佳品。不少學(xué)者認為此瓶為奇石窯產(chǎn)品。
再如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市布盟察右前旗巴音塔拉土城子出土的元代黑釉長瓶(圖二∶4),高43厘米,瓶上還陰刻著“葡萄酒瓶”銘文,無可辯駁地證明了它是貯存葡萄酒的專用之器。而其器形屬于“長瓶”是無異議的。
明朝時的經(jīng)瓶仍是盛酒器。如山東魯王朱檀墓出土的梅瓶內(nèi)即裝有美酒。又如廣西桂林博物館收藏有一件1983年5月出土于溫裕王朱履燾夫婦合葬墓的明嘉靖青花雙龍戲珠紋高脛帶蓋梅瓶(圖三)。這件梅瓶出土?xí)r,其瓶蓋被拌有糯米漿的石灰膏嚴嚴實實地封住。打開瓶蓋后發(fā)現(xiàn)瓶中尚存乳鼠酒。酒中浸有三只未長毛的乳鼠及多種名貴中藥,酒色晶瑩淡紅,香氣飄逸。這種酒被認為有強身健體之效。
梅瓶作為酒具,常被帝王連同美酒一起賞賜給臣子?!叭缒暇┎┪镌翰氐?995年在南京明故宮遺址古井內(nèi)出土的白釉梅瓶,瓶的肩部就寫有‘賞賜’二字。據(jù)考證,這件白釉梅瓶是明太祖朱元璋賞賜給臣下的貴重器物。往往賞賜梅瓶時,瓶中多裝滿一瓶御制的美酒,使獲賞者既有精美的梅瓶觀賞,也有美酒可喝,真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8]
圖四 持瓶人物像
圖五 白沙宋墓1號墓前室西壁壁畫中的高瓶和瓶座
圖六 元 青花龍紋帶座梅瓶
圖七 元 青白釉堆梅紋帶座梅瓶
圖八 明初 素胎帶蓋梅瓶及明黑釉梅瓶器座
圖九 1972年靖江安素王墓出土的素胎大口陶梅瓶及1981年靖江王陵出土的粉紅彩梅瓶器座
圖十 1972年廣西桂林安素王朱經(jīng)扶夫婦合葬墓出土的一對明宣德青花人物故事圖梅瓶
圖十一 青花攜琴訪友圖梅瓶上的仆人形象
圖十二 仆人所挑物品特寫
作為酒具,梅瓶的使用方法可根據(jù)不同場合而分為三種不同狀態(tài):侍酒時被抱在胸前,存放時用支架固定,運輸時用繩索系于頸部。
以《白沙宋墓》中的資料為例,在侍酒(圖四)[9]時因器身材質(zhì)原因、加之盛放酒漿后重量較大,只有將瓶身抱于胸前才能既可隨時向酒壺內(nèi)倒酒、又能保證侍者雙臂不過于疲勞,而且姿勢較為優(yōu)雅。在不需要為酒壺內(nèi)添酒時,其是被安置于支架內(nèi)的(圖五)[10]。后者在元明時期的遺存中也有實物,如江西省博物館收藏有兩件帶座的青花梅瓶,一件是元青花龍紋帶座梅瓶(圖六),另一件是元青白釉堆梅紋帶座梅瓶(圖七)。又如廣西的桂林博物館收藏的兩套明代梅瓶與器座,一件是明初素胎帶蓋梅瓶及明黑釉梅瓶器座(圖八),另一件是1972年靖江安素王墓出土的素胎大口陶梅瓶及1981年靖江王陵出土的粉紅彩梅瓶器座(圖九)。
圖十三 明嘉靖 哥釉青花折枝花蝶紋梅瓶
圖十四 明萬歷 青花雙鳳穿云紋梅瓶
圖十五 溫裕王朱履燾夫婦合葬墓出土明萬歷青花雙龍趕珠紋梅瓶及其口沿與頸部特寫
圖十六 明萬歷 青花纏枝牡丹紋梅瓶
圖十七 明萬歷 哥釉五彩云龍紋梅瓶及其口部特寫
1972年廣西桂林安素王朱經(jīng)扶夫婦合葬墓出土一對明宣德青花人物故事圖梅瓶(圖十)。研究者根據(jù)畫意認為兩者共同表現(xiàn)的是俞伯牙與鐘子期的故事:其一為俞伯牙初遇樵夫鐘子期的情形,另一件反映的是俞伯牙帶著琴童與仆人應(yīng)約去拜訪鐘子期的情形。因而分別將其定名為“青花西溪問樵圖梅瓶”和“青花攜琴訪友圖梅瓶”。后者(圖十之左圖)畫面上的仆人正用扁擔(dān)挑著一只帶蓋梅瓶和一件大型三層食盒而跟隨主人趕路(圖十一)。其所挑著的梅瓶正是將繩子系在瓶頸部的(圖十二),系繩子的位置和方法均與系食盒的位置與方法不同。為避免系繩之后繩子對瓶蓋的影響,實物中確有瓶蓋之檐不超過瓶口的設(shè)計,這一點可見于桂林博物館所藏梅瓶中(圖十三至圖十五)。有些梅瓶的口沿部甚至是有特殊設(shè)計的:即內(nèi)口部設(shè)計成階梯狀以限制瓶蓋的位置(圖十六、圖十七)。由此說明以繩系瓶頸的使用方式是真實可行的。
圖十八 隋 青釉四系蓋罐
圖十九 宋 黑白釉四系瓶
圖二十 宋 小口四系黑彩詩句白瓷罐
圖二十一 元 四系瓷罐
圖二十二 黑釉剃花填白彩嘟嚕瓶
圖二十三 金 黑釉剔花小口瓶
筆者認為,要想考證“經(jīng)瓶”名稱的來源,應(yīng)從以下三方面進行:一是物品的功用,二是對物品使用狀況、使用方式與方法的考察,三是字義的訓(xùn)詁。
首先,關(guān)于經(jīng)瓶的功能已明確為酒瓶。
其次,由于古人有翁、缸、罐等容積較大的可供貯存液體的器皿,故經(jīng)瓶這類容積較小的器物貯存液體的功能就不是特別明顯了,因此它或為臨時貯存,或貯存較為高檔貴重的酒漿。由于這類酒瓶的體量不大,因此還可以用于臨時或短距離運輸。而筆者認為:根據(jù)前述趙令畤的記載“饋人”之用分析,經(jīng)瓶之名正與其在短途運輸中的使用方式有關(guān)。因此有必要從這一用途延伸考察:古人是如何買酒和運輸所購之酒的。
這也需要從兩方面考察:既要從器型及其在使用過程中不同階段的用法考察,也要從器型演變過程來考察。
從器型考察,在經(jīng)瓶類器物器身頸部以下部位并沒有可供持、提的專用部位(如提梁、柄等)。加之器身上大下小的特點,不便于提握其頸部。再者,器身外表光滑——多施滿釉或施釉不到底。因此其頸部以下是不便于直接提攜的。但這類器物的頸部較細、口部多有外翻且較厚的唇部,這一設(shè)計明顯有兩種用途:既便于運輸時用繩索系住頸部、并因有外翻的唇部阻止繩套脫出,而且在使用繩套提攜時單手可提多件,可增加運輸效率;也便于在傾倒液體時用手部虎口部位把控瓶頸,來控制流量和流速。由于繩套多為有機物質(zhì),在墓葬中不易留存;抑或是因為要被用于墓葬中而瓶頸部位本身就未配置繩套??傊F(xiàn)尚未見到實物例證。
從器型演變過程來考察,在器物頸部系繩提攜盛裝液體的瓷瓶是有歷史傳統(tǒng)的。如歷史上各時期的“四系瓶(罐)”(圖十八至圖二十一)、嘟嚕瓶(圖二十二)[11]、小口瓶(圖二十三)[12]等。尤其是四系瓶頸部的四個“系”即應(yīng)是用于穿繩以供提攜的。雖然這幾種瓶的器型略有不同,但從使用方法上看,它們都應(yīng)同屬于一類。
最后,從字義訓(xùn)詁方面來考察,更可以證明筆者關(guān)于經(jīng)瓶在運輸過程中是被繩套提攜頸部的觀點:“經(jīng)”雖有“經(jīng)緯”之意可表示縱向,亦有“經(jīng)典”之意;但其還有“吊,上吊”之意[13]。例如“自經(jīng)”一詞,其意即是表示上吊自殺身亡。史書中從《史記·田單列傳》“遂經(jīng)其頸于樹枝,自奮絕脰而死”,到《宋史》《遼史》《金史》,乃至于《元史》《明史》及《清史稿》,其中的“自經(jīng)”一詞在含義和用法上都是一致的。
因此,可以說“經(jīng)瓶”中的“經(jīng)”表示吊、懸掛之意,并特指將繩子系于器物的頸部。所謂“經(jīng)瓶”即“用繩套提攜而使用之瓶”。同時,在《古代漢語詞典》中“經(jīng)”字還有“通‘京’”的義項、并以北宋太平興國八年(983)十月成書的《太平御覽》為例[14],說明“京”與“經(jīng)”在宋代是通假字,可以通用。是故,“京瓶”即“經(jīng)瓶”。
加之前述所疑“經(jīng)”為“罌”之訛,故推測當(dāng)時的人們是以“經(jīng)”替代了名詞“經(jīng)瓶”而略稱,并作為量詞使用,逐漸成了量詞。即趙令畤所記載的“酒一經(jīng)”就是“酒一經(jīng)瓶”。由此也就不難理解“五經(jīng)”即“五瓶”了。進而推測以“一經(jīng)”為量詞單位的語言習(xí)慣,應(yīng)是遠早于宋代的語言習(xí)慣。可能因某種原因,晉安地區(qū)保存了古老的語言習(xí)慣和語音發(fā)音,以至于讓外鄉(xiāng)人鬧出了笑話。而對這則文獻的解讀,正是不經(jīng)意間的“禮失求諸野”。
故,筆者認為“經(jīng)瓶”是古時對盛酒器“罌”中某一子類的專稱,即依照使用方法對于采用吊其頸部而便于提攜之瓶的稱呼。這一稱呼在宋代被記載下來。今人或依其字面之意,或牽強附會地扯上“經(jīng)筵制度”的解釋都是錯誤的。
明代萬歷年間成書的小說《西游記》中,齊天大圣孫悟空在飲了“御酒”之后還偷走御酒數(shù)瓶。如:
(第五回)大圣道:“……我今早在瑤池中受用時,見那長廊之下,有許多瓶罐,都是那玉液瓊漿,你們都不曾嘗著。待我再去偷他幾瓶回來,你們各飲半杯,一個個也長生不老?!保ù笫ィ街馏刺視稀_M瑤池宮闕,……他將大的從左右脅下挾了兩個,兩手提了兩個,即撥轉(zhuǎn)云頭回來,會眾猴在于洞中,就做個仙酒會,各飲了幾杯,快樂不題。
(第七回)(玉帝)一壁廂宣二郎顯圣(真君),賞賜金花百朵,御酒百瓶,還丹百粒,異寶明珠,錦繡等件,教與義兄弟分享。真君謝恩,回灌江口不題。
可見明代的酒也是用瓶裝的,并且是可以用“提”的方式運輸?shù)?。?lián)系到前述南京明故宮遺址古井內(nèi)出土白釉梅瓶的實例,或可作為將“經(jīng)”釋為“吊”的例證。
再者,因為經(jīng)(梅)瓶是酒器,在明代推行古制、復(fù)興古禮(如使用玉圭作為身份標志物等)的風(fēng)氣下,以其作為身份高低的象征物是符合當(dāng)時社會需要的(用以比擬商周時期的爵和鼎、簋)。因此,經(jīng)(梅)瓶在明代貴族的墓葬中被作為身份的標志也就合乎情理與邏輯了。故而無論是明定陵還是北京的雍王墓、山東的魯荒王墓、廣西桂林的靖江王墓等均有梅瓶出土的現(xiàn)象,都可作為明代復(fù)興上古禮制而以梅瓶為皇室貴族身份標志物的觀點予以解釋。雖然孔繁峙先生很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梅瓶是皇帝、皇后、皇妃、公主和皇子得封的郡王所專用的一種隨葬品”,但他認為“墓葬中的梅瓶實際上應(yīng)是統(tǒng)治者專門使用的一種‘風(fēng)水瓶’”[15]。這一觀點筆者是不敢茍同的。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今所謂“梅瓶”的器物,古人以其器型修長而稱之為“長瓶”,又以提攜其頸部的特殊使用方式而稱之為“經(jīng)瓶”。在明代統(tǒng)治者復(fù)興上古禮制的時代背景下,它成了皇室貴族象征身份地位等級的標志物而被用于墓葬之中。到清末,人們以其口小的特點而雅稱之為“梅瓶”。
[1]劉東瑞:《梅瓶應(yīng)稱經(jīng)瓶考》,《收藏家》2002年第2期,第27頁。
[2]唐春松:《歷代梅瓶淺析》,http://www.gxmuseum.cn/a/science/31/2012/1491.html.
[3]老慧子:《梅瓶源流》,《中華文化畫報》2013年3期,第45-46頁。
[4]陸鵬亮:《“梅瓶”名謂考》,《上海博物館集刊》2005年,第231頁。
[5]同注[4],第232頁。
[6]王光堯:《明代梅瓶的使用》,《南方文物》2000年4期,第49頁。
[7]孫機:《中國古代物質(zhì)文化》,中華書局2014年7月版,第49頁。
[8]同 [2]。
[9]宿白:《白沙宋墓》,文物出版社1957年9月版,第20頁。
[10]同注[9],圖版貳貳(第一號墓前室西壁壁畫)。
[11]現(xiàn)藏山西省呂梁市漢畫像石博物館,采自《中國文物報》2011年9月7日 4版,http://www.xhgxt.com/html/view_8246.html.
[12]黑釉剔花小口瓶,故宮博物院藏,http://www.dpm.org.cn/collection/ceramic/227576.html.
[13]《古代漢語詞典》編寫組:《古代漢語詞典》,商務(wù)印書館2005年,第810頁“經(jīng)”字第19個義項。
[14]同[13],第810頁“經(jīng)”字第20個義項。
[15]孔繁峙:《試談明墓隨葬梅瓶的使用制度》,《文物》1985年第12期,第90、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