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王家達是在2003年的時候,應該說很遲了,那一年,我33歲。也可以說,從那一年,我才真正進入甘肅文壇。
此前,我一直迷戀于中國古典文學,發(fā)表了幾篇關于唐宋文學的論文。但由于所在的單位比較特殊,研究古典文學似乎并不受到鼓勵,也缺乏一個優(yōu)秀的平臺,2000年9月到2001年7月我到北京大學訪學,但究竟以后做什么,自己還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時候,聽了陳平原、錢理群的現代文學課,車槿山的比較文學課,還有哲學系的課,比如陳嘉映、靳希平、趙敦華、張祥龍等的課,聽了吳國盛、哈貝馬斯等人的演講,第一次系統(tǒng)接觸了西方哲學,尤其海德格爾的哲學,對我觸動較大。那一年北大之行,可以說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2001年8月回來之后,恰巧認識了馬步升,他那時剛從慶陽調到甘肅省社科院,就在我單位的隔壁。他的不羈才情吸引了我,我們經常一起討論文學,也開始為他寫了幾篇短評論。2002年,《甘肅日報》開始推出一個欄目:隴軍風采,每周發(fā)表一篇關于甘肅一線作家的評論,馬步升的一篇就是我寫的?!陡拭C日報》當時的“百花”副刊編輯彭中杰先生很欣賞,就約我寫其他甘肅作家的評論,第二篇就是雪漠,題目是《雪漠:文學與良知的大漠》,對雪漠當時炒得火熱的長篇小說《大漠祭》做了一個嚴厲的批評。我在文章中寫道:
情感的豐富和內涵的單薄是《大漠祭》的一個特征,作為一部36.8萬字的長篇作品,只寫了一家兩代人的日常生活,寫法完全是傳統(tǒng)的現實主義寫法,沒有運用現代主義的聯(lián)想或時空的回溯,也沒有挖掘人物的內心,還是著眼于外部的社會層面的描寫,因此,按順時針方向敘述的故事就顯得簡單、膚淺。通讀作品,你會發(fā)現作家對農村的思考也很簡單,沒有寫出更多的東西。全書內容主要寫了放鷹、打狐、偷情、交糧受辱、神婆驅邪、換頭親、亂收費,一句話就是西部農村生活的困苦。用墨較多的靈官和自己的嫂子瑩兒的偷情,猛子和秀秀的偷情,也都是農村貧窮的表現。就整體水平看,遠沒有達到賈平凹《浮躁》的高度。
最后我又說:
雪漠的農村題材小說的寫作方法,也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仍然是傳統(tǒng)的寫法,而且是比較粗放的寫法,內容、人物等方面都沒有多少突破,思想內涵也沒有什么深刻性,有的只是作家對農民和農村的一顆赤心,作家的良知和關注點是這部作品的一個很大的優(yōu)點,可惜就文學本身并沒有提供給讀者更多的東西。
這一篇文章當時影響很大,一下子引起了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王家達的注意,不久,他在《西部商報》的專訪里這樣說:“昨天晚上我給黨校的楊光祖打電話,他最近寫了一些非常好的評論,我說甘肅又出了個好的文學評論家。”當時的作協(xié)副主席柏原打來電話,問我是不是作協(xié)會員?我說不是。他說,他查遍了作協(xié)會員名單,找不見我的名字。然后他讓我第二天去作協(xié),馬上入會。
從此,我陰差陽錯地一腳踏入了當代文學的領地,從甘肅文學開始,一直評論到全國文學,一晃15年了。而且越來越有樂趣,并沒覺得走錯了路。應該說,這第一步就有王家達等人的引領之功。當然,這里也得感謝《甘肅日報》和當時的副刊部主任許維、副刊部資深編輯彭中杰,沒有他們的厚愛,那一批批評文章是很難發(fā)表出來的。后來,有人說,一個人在《甘肅日報》一年發(fā)表20多篇文章,恐怕就我一人了。
新世紀初期的那一個階段,甘肅作協(xié)舉辦了很多文學研討會,每次都邀我參加,每次王家達都讓我重點發(fā)言,每次發(fā)言,他還不斷提醒:光祖的發(fā)言,可以不受時間限制,多講講,并有意或無意地把椅子往前移一下。當時作為一名已經獲得了全國文學獎項、寫出了《清凌凌的黃河水》《敦煌之戀》的王家達,如此謙遜,如此低調,如此厚愛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青年批評家,是讓我感動的。但我每次還是堅持在大會約定的時間里發(fā)言結束,絕不超時。這也是當時馬步升的主張,他給我說,我們首先要遵守紀律,然后才可以去批評別人。
那時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現在也還不知道),經常嚴厲批評研討會的主角,讓作家很難堪,當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但王家達卻很寬容,他覺得這是應該的。有時候會議上無法展開的話題,他會通過別的場合,和我繼續(xù)探討。比方作協(xié)舉辦一些活動,他就讓我參加,在這些活動上,他就和我談論一些作家作品。
2003年1月,王家達的長篇小說《所謂作家》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責任編輯是李建軍。我寫了一篇評論《為天地立心》,先摘要發(fā)表于上?!段膮R報》,后全文發(fā)表于2003年2月份的《甘肅日報》。后來,甘肅文聯(lián)為他舉辦此書的研討會。會上,我作了一個發(fā)言,在肯定這部小說的成績的同時,也指出了他的不足。當時,已經在全國文壇頗有影響的馬步升也有一個精彩的發(fā)言,也有批評。這一舉動,讓當時主持會議的文聯(lián)領導很感慨,他說,沒有想到這個會議上還有如此嚴厲的批評。
當時我說:
小說《所謂作家》洋洋灑灑41萬字,描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發(fā)生在西部古城的令人捧腹的故事,記述了邊陲小城一群作家和官員的豐富而富于刺激的生活,小說寫得酣暢淋漓,氣韻生動,驚心動魄,發(fā)人深思。尤其讓人動容的是作家的良知,那種對人民的熱愛,對貪官的批判,對人格卑下的所謂作家的鄙視,對有血性的幾位作家的深度描寫,及充溢小說的作家的批判視角是這篇小說最成功的一個地方。小說繼續(xù)了《敦煌之戀》的思考,不過更加深入、全面,把那種體制的優(yōu)汰劣存描寫得淋漓盡致,撼人心魄。
當然,作為一部長篇小說,《所謂作家》也有不少不成功之處,這里我只簡單地說幾點:
一、個別人物對話和章節(jié)有迎合讀者,尤其小市民的審美趨向,也就是浸染了大眾文化的快餐式寫作的影響。
二、作品意旨略顯直白,缺乏復義歧義,主題比較單調,在人性的挖掘方面還存在不足。就長篇小說而言,作品的混沌是很關鍵的,這樣可以帶來小說的多種解讀可能性,引發(fā)讀者多方面的思考,也是小說超越時代、種族的前提。
三、如果以大作品來要求,王家達先生在今后的小說寫作中,是否可以考慮在寫作形式方面做點變化,能夠更多地吸取一些西方現代主義藝術的精髓。我這樣說不是認為現實主義過時了,而是認為一個大作家應該有自己的獨創(chuàng),有一定的時代性,不論是作品意圖還是藝術形式。
王家達先生對我的批評不但沒有生氣,而且毫無芥蒂。后來年歲漸長,我覺得這一點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此后,他似乎更加信任我,每有新作,一定要簽名寄給我一份,每次還附上一個短箋,期待我的批評意見。文壇有什么新作品,他也電話詢問我。2005年,我在北京魯迅文學院學習時,他有一部長篇小說《磨坊家的女兒》,我從出版社看了校樣,很喜歡。回來和他說起此事,他很高興,希望我寫一個序言。我誠惶誠恐地拒絕了,我說,不能做佛頭著糞的事情呀。
后來他的這部小說由于各種原因,轉到敦煌文藝社出版社,書名也改為《喬女》,出版社編輯給我電話,說王家達主席希望我寫一個序言,而且書稿已經快遞給我了。這下子我就沒有話說了。不久,收到書稿,一看,幾乎刪了一半,小說原來的那種元氣淋漓不見了,只剩下一地的殘片。我看了好幾天,感覺無話可說,但確實無法給王家達先生回復,就只好給編輯說,很抱歉,您轉告王主席,我真的無話可說,請他諒解。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見王家達,我想這次肯定是得罪了。我想換給我,我提攜的一位年輕人,我一再請求他給我寫一個序,他都不寫,我也會生氣。但幾個月后的一次飯局上,王家達主席看見我,老遠就走過來,坐在我身邊,說,你的意見很對,這個小說確實刪壞了。我誠惶誠恐地說,王主席,抱歉。剛說了半句,他就說,沒關系,此事不能強求。你的意見,我很看重。然后說,有一家影視公司想買版權,他們也認為未刪節(jié)版好。然后,就低頭不說話了。我能感覺到一位作家,當自己的作品得不到認可時的失落和痛苦。
2005年,首屆黃河文學獎,我的一篇論文《豐富與空靈》,是對柏原小說的一個評論,獲得了一等獎。這一年,我也加入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我知道,這都是因為以王家達為代表的甘肅文壇前輩的厚愛??梢哉f,我是幸運的,在最初的文學道路上,一些前輩不遺余力地扶持我。這一點對我影響很大,后來我年歲漸長,對更年輕的晚輩,我也盡量做一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這都是王家達等人給我的教誨。
王家達生性淡薄,寡于言談,不喜歡演講,也不喜歡講話,開會也不愿意坐主席臺。我很喜歡他這種性格。十多年了,我們之間除了開會時見面,平常極少來往,他的家我好像也只去過兩次吧,就在文聯(lián)大樓后面,很小的一間房,我當時很吃驚,怎么住這么小的房子?狹小的客廳里有一個長沙發(fā),比較破舊。兩次去,都是有事,談完正事就離開了,他似乎不會和人閑談,很寡言。一次,還碰上了一位老作家,也是一位老革命,他知道了我的名字,就說,哦,很厲害,你剛發(fā)表在《文藝報》上的文章《誰讓他們那樣自負》,我看了,厲害。那是參加全國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研討會的一個即席發(fā)言,編輯索要,就寫了出來。王家達立即接著說,光祖敢言,有思想。我想,他喜歡我的,可能就是我的這種所謂的敢言精神吧。我的一位老領導說,我腦后有反骨,可能是吧。第二次去,他說,他在重讀高爾基的《在人間》,說寫得真好。我聽了好久沒有說話。我知道我們都是窮人家出身,他雖然是蘭州人,但家境可能也不大好。我們相同的出身,讓我們的文學趣味比較相像。我雖然不喜歡高爾基的《母親》等作品,但他的《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我還是喜歡的,很小的時候,就讀過連環(huán)畫,當時讀得心酸。
他和雷達是蘭州大學中文系同班同學,雷老師后來兼任蘭州大學文學院的博士生導師,每次來蘭州,王家達都會設宴接待,也每次都會請上我。于是,也就認識了雷達老師。王家達的報告文學《敦煌之戀》在《當代》連載時,還配發(fā)了雷達的評論,那個評論寫得真漂亮。
2004年,他退休了,又過了好像三四年吧,他的作協(xié)主席也到期了,他就徹底退隱了,從此音信全無,幾乎與世隔絕。我每年春節(jié)打電話拜年,都是有好幾個人接,盤問半天,才由他來接。我總覺得是他的性格,他不愿意與人來往了。這讓我想到了晚年的孫犁。所以,堅持每年春節(jié)打一個電話問候一下。后來知道還有一個原因,他的身體不好。于是,就很少打擾他了。
2014年3月的某天,《甘肅日報》百花版的編輯張琳女士給我電話,說他們版面推出的“文學隴軍”欄目,想下期推送王家達,但聯(lián)系不上,問我有沒有辦法。我說,這個欄目沒有王主席確實說不過去,我給你聯(lián)系。于是,我給他電話,連續(xù)幾個電話號碼都不通,最后終于打通了,也是一位女士接的,我說,我是楊光祖,于是電話轉給一個男士,他說他是王家達的兒子,有什么事嗎?我說,我要和王主席說幾句話,我是楊光祖。電話那面馬上說,哦,楊老師,你等等。于是,我聽到了熟悉的、但又久違的王家達主席的聲音。我說,《甘肅日報》副刊編輯張琳有事要和您聯(lián)系,您看方便嗎?他說,好的,你告訴她電話。能感覺到,他聽出我的聲音的高興,但也沒有閑聊,兩三句話,就掛了。后來,張琳說,她跟王主席聯(lián)系,王主席說,就算了,他不太喜歡這些事情。但她一再說,沒有您不行的。于是,他說,那你就和楊光祖聯(lián)系,他如果愿意寫,就由他寫,如果光祖不愿意,就算了。我聽了,馬上說,我肯定愿意寫。于是,就趕寫了《王家達:敦煌、黃河的深情書寫》,發(fā)表在《甘肅日報》2014年3月18日百花版上。文章中有這么幾段文字,我覺得說出了我的心里話:
王家達是享譽西部的著名作家,代表作《清凌凌的黃河水》《敦煌之戀》《所謂作家》《莫高窟的精靈》為他贏得了全國聲譽,先后獲得過魯迅文學獎、徐遲報告文學獎。他為人低調,不事張揚,平日深居簡出,不喜交際。蘭州多所高校邀他演講,均婉拒。我建議他應該去和學生交流一下,他搖頭。孫犁勸作家要背對文壇,面向文學,王家達先生可以說做到了。
王家達的創(chuàng)作大體分三個階段,早期以短篇小說《清凌凌的黃河水》為代表,風格輕靈,文字優(yōu)美,描寫人性之美,讓人陶醉。中期以報告文學《敦煌之戀》為主,開始介入社會,敢于撕開人性的黑暗面。后期以長篇小說《所謂作家》為代表,頗有《儒林外史》之風,嬉笑怒罵,詼諧諷刺,文筆更加老辣,思想愈益深刻。《磨坊家的女兒》是一部反思“文革”的優(yōu)秀長篇小說,可惜的是出版時刪減太多,書名也改為《喬女》。
《清凌凌的黃河水》那優(yōu)美的文筆、清純的描寫,使人不敢相信它產生于1980年代初,小說歌頌了黃河筏子客和尕奶奶的苦戀故事,描寫了他們的悲慘遭遇。我最初閱讀這篇小說是在我通渭一中上高中的時候,第一次從縣圖書館借閱此書,一下子打動了我。黃河筏子上的尕奶奶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小說在《當代》刊出后,反響不錯,今日再讀,依然具有強大的藝術魅力。
劉知己說過,寫歷史要有“史才,史學,史識”,并非常重視“史膽”,一個真正的作家也必須具備這三要素,沒有“才”當然不是作家,但只有“才”也不是一位好作家?!白R”、“膽”對于一個作家更為重要,作家是人類良心的象征,那些世界重量級的作家哪一位沒有這兩點?李建軍說:“恐懼使人怯懦和愚蠢?!蓖跫疫_作為一位作家的優(yōu)秀,不僅在于他的文采,更在于他的膽識。
這之后,我忙于俗務,也再沒有和他聯(lián)系過。2016年5月到7月,我生病住院,輾轉幾家醫(yī)院,艱難求生。5月26日,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他是王家達的兒子,他父親已到彌留之際,想見見我。我說,好的,我明天過去。因為,那一天,我身體很不好,剛出院。第二天早晨,我讓我的學生開車送我過去,我們到了甘肅省第三人民醫(yī)院,醫(yī)院正在裝修,很嘈雜,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病房。我進去一看,床上側躺著一個人,很瘦小,臉也很小,似乎似曾相識,但不敢相認。地上站著一個人,高高大大,面相有點像王家達,我就說,請問這是王主席嗎?他說,是的,我是王巖。我說,我是楊光祖。他說,哦,我爸一直念叨你了。我這才確認病床上的病人就是王家達主席,看他瘦成那樣,就知道他遭的罪。王巖說,癌癥三年了。
我再看王家達先生時,他說,你來了?看來他的神志很清楚,說話也還能聽懂,于是就聊了兩句。問我現在是正高嗎?我說是的,他豎起了大拇指。我想起了2004年,我破格晉升副高時,他就說,憑你的水平,早就應該是正高了,他總是一直很高看我。由于我的身體很虛,不宜久留,就離開了。走的時候,我握著他的手,他看著我,很用勁地握了握。出來后,我感覺很難受,燦爛的陽光下,深感人生無常,一路都很恍惚。
6月11日晚上6點10分,我在蘭州大學第一人民醫(yī)院輸液,這是又一次住院,王巖打來電話,說:“我父親走了?!辈⒏嬖V我,按父親遺囑,不開追悼會,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不收禮,不收花圈等。我聽了,默然,老人家一生高風亮節(jié),走得也這么干凈利落。我說,我給報社通個信息,讓他們明天發(fā)個消息吧。王巖說,謝謝。于是,我給《蘭州晨報》首席記者雷媛通報了這個信息,我說,王主席是我們甘肅的著名作家,應該給一個版,紀念一下老人。雷媛說,必須的;我給《蘭州晚報》趙武明兄也說了一聲。
第二天,老人安葬在了老家崔家崖祖墳,我由于住院沒有參加。而甘肅的幾個大報,都整版發(fā)表了紀念他的新聞、文章,著名作家馬步升、雪漠,都撰寫了紀念文章,都感念老人家的提攜之情。
我應《蘭州晚報》采訪,說了一段話,其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王家達的語言優(yōu)美抒情,那種純凈的飄著田野氣息的語言,那種小溪般潺潺流動的語言,真的可能是一種天賦。單就語言看,王家達是一位天真的靈性的作家,他的語言就是一條山間的小溪,是一種詩的語言。從《清凌凌的黃河水》到《敦煌之戀》一直到《所謂作家》,我們能看出一個優(yōu)秀作家的人生軌跡,這個軌跡的核心并沒有什么變化,就是高揚人性的善,貶斥惡。
雪漠在王家達先生辭世后,說:“王家達在職的時候,扶持提攜了很多青年作家,我也是其中之一?!边@話,其實說到很多青年作家的心坎上,我也不例外。在我30多歲的時候,在我剛走上文壇時,遇上了這么一位前輩,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福氣。他辭世后,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總想給老人家寫點什么,但一直感覺無從說起,每想起,就心頭很痛。
最后,讓我用英國詩人蘭德的一首詩《生與死》結束這篇沉重的文章: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
生命之火取暖;
如果火萎了,
我就準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