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美含
(作者介紹:董美含,吉林大學文學院講師,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博士,研究方向:美國華裔文學和比較文學跨文化研究)
新一代華裔作家講述“中國故事”,并不局限于“從中國到美國”的敘事模式。黃錦蓮(Kim Wong Keltner) 的《點心》(The Dim Sum of All Things,2004)、任壁蓮(Gish Jen)《愛妾》(The Love Wife,2004)、雷恩華(Andrea Louie)《月 餅》(Moon Cakes,1995)等作品將“去中國”的探尋之旅穿插在主人公的美國生活中,親臨老一輩回憶中念念不忘的國度,觸摸實實在在的中國環(huán)境,感受保留一定傳統(tǒng)氣息的現(xiàn)代中國文化。這種體驗之旅帶動讀者,對當代美國華裔家庭中的誤解和新一代華裔女性的成長進行反思,這種反思可能關乎種族主義、東西方文化差異和人性的善惡,也可能只是在游覽秀麗的風景時思考“中國”令新老華人魂牽夢繞的魅力所在。
黃錦蓮(Kim Wong Keltner)是一位以撰寫都市女性的成長歷程為主要創(chuàng)作題材的新一代美國華裔作家。自開始寫作至今,共有三部小說出版?!饵c心》(The Dim Sum of All Things,2004)以及它的續(xù)篇《佛的孩子》(Buddha Baby,2005) 都曾榮登《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的暢銷書榜單。而《我要糖果》(I WantCandy,2008),則講述了關于一個笨笨的十四歲胖女孩的有趣故事。
黃錦蓮是其舊金山華人家族的第四代,也可稱之為“在美出生的第三代華裔”。不過,除了已經(jīng)去世的祖母曾一直吃中國點心,保留一些中式生活理念外,她的家庭早已徹底美國化。黃錦蓮的父母都是在美國出生的華裔,父母會用意大利面條(Spaghetti-Os)或者盒裝冷凍快餐(TV dinner)來代替家常的中式食物。黃錦蓮從小看《脫線家族》(Brady Bunch)這類美國電視劇長大,她也像許多美國華裔小孩那樣去上書法課、鋼琴課,還參加踢踏舞表演。不過,她并沒有按照父母所希望的成為中國版秀蘭·鄧波兒(Shirley Temple)。黃錦蓮在四年級時贏得競爭激烈的拼字比賽,這個小成就鼓勵著她夢想成為一個作家。高中時,黃錦蓮只是個平凡的不惹眼的藍頭發(fā)女孩,但她喜愛海莉·米爾斯(Hayley Mills)的電影,這帶給她樂觀積極的態(tài)度,并一舉推動她考入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那里她獲得了藝術和英國文學兩個學士學位。據(jù)黃錦蓮回憶,由于經(jīng)常在深夜寫日記,影響了手部皮膚的完美,因此無緣手模這種高薪工作,畢業(yè)后她只好選擇賺錢稍微辛苦的工作,包括博物館圖書管理員和幼兒園教師。[1]不久,她又成為美國的一個超級社會群體《瓊斯母親》(Mother Jones)雜志的業(yè)務經(jīng)理。從事這項工作的幾年中,她一直指導惡作劇和大學畢業(yè)生狂歡欄目,同時她的寫作技巧也在給員工寫表揚信或辭退信中得到磨礪。但在漢語方面,盡管她一直堅持去漢語學校學習,仍然不能用漢語說出完整的句子。
樂觀是促成黃錦蓮成功的必要因素之一。她本和出版界毫無淵源,第一部小說的書稿寫成之后,她去買了本教人如何成為作家的書,然后就開始向各個出版經(jīng)紀人寫信介紹自己。經(jīng)歷一年嘗試之后,哈伯柯林斯(Harper Collins)旗下的一間出版社(Avon Trade)終于在2004年的2月出版了她的處女作《點心》。
黃錦蓮的樂觀態(tài)度既是她自己的人生準則,也得益于她母親身上尚存的中國文化思想。黃錦蓮曾在訪問中表示,她的母親即使出生在美國而且被同化,但骨子里仍保留著“華人不可憐”的精神。[2]的確,如若拋開文化差異,任何國籍的一個普通人如果打算做點對自己很重要的事情,他都不會坐在那夸夸其談,付之于行動會比紙上談兵更有意義。每一位在美國生活的華人都必須認識到,不論逆境還是順境,那都是他們的生活。如果他們自己不完成一些事,沒有人會替他們做,或者讓他們覺得舒服,尤其是在排華浪潮極強的那些歲月里,很少有人會關心中國移民到底過得怎么樣。明白這些道理的黃錦蓮,決定做個積極快樂的美國華裔,或者說快樂的美國人。而《點心》這部小說表面看起來毫無避諱的直接披露了美國社會中存在的諸多問題(不僅僅是種族或階級方面),但又不會帶給讀者過多的沉重感或壓抑感。
黃錦蓮的寫作,在新一代美國華裔文學中可謂是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敘事風格。小說里的年輕華裔女性,除了享受浪漫的都市生活,同時也參與著中國文化的尋根之旅,但顯然這里的“尋根之旅”與以往華裔作家筆下的不同。湯亭亭、譚恩美等華裔作家創(chuàng)作的同類小說,把強調生活的磨難、歧視和憂傷當成一種“寫作傳統(tǒng)”;而鄺麗莎的《上海女孩》、張嵐的《遺產》中的移民故事也過于悲情和沉重。在黃錦蓮看來,以移民文化為背景的小說或者講述中國故事的小說中肯定會有痛苦,但并不是就得一直糾結于爺爺奶奶們經(jīng)歷了多么可怕的磨難。
黃錦蓮撰寫小說的原始動機是為了紀念已過世的祖母,兒時黃錦蓮經(jīng)常和祖母在一起,一群上了年紀的華人婦女在麻將中閑談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這些童年印象也加深了她與祖母之間那份親密的感情。祖母過世后,她希望趁著記憶猶新,把祖母的故事寫下來。促使黃錦蓮創(chuàng)作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她希望能與自己的平輩人交流和溝通。她發(fā)現(xiàn)在美國愿意耐心聽老一輩講歷史的年輕華裔越來越少,然而對美國華裔族群而言,歷史和未來緊密相關。[3]
在籌劃寫作的幾年,黃錦蓮經(jīng)常游走于各個書店。她想要尋找當代小說中那些可以獲得自己同情和認同的主人公。在她閱讀過的諸多作品中,基本都是講述年輕且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這些女性在工作、家庭和感情間取得了平衡。但是,沒有一本書的主人公,是像黃錦蓮這樣——出生在美國的華裔女性。的確,黃錦蓮代表了新一代華裔女性的一個重要特性,即她們“無法引用一句漢語的諺語,但卻可以把‘脫線家族’(Brady Bunch)這種電視節(jié)目的對話完全背誦下來;對孔子一無所知且不會講廣東話和普通話,但卻可以花好幾年時間去學習西方人的語法規(guī)則,而且還學會了把不規(guī)則的法語中的動詞連到一起”[4]。由于沒有找到合適的女主人公,黃錦蓮決定先寫自己的經(jīng)歷。這也是黃錦蓮以半自傳體形式創(chuàng)作《點心》的原因。
如果借用電影作品來做比喻,黃錦蓮的這部小說與譚恩美和湯亭亭的小說之間最大區(qū)別就是,《點心》是針對年輕一代華裔的,像是融合了《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1989)和《BJ單身日記》(Bridget Jones’s Diary,2001),又像是電影《花木蘭》(Mulan,2009)與《獨領風騷》(Clueless,1995)的結合體。對黃錦蓮來說,她的書能夠被美籍華人讀者認可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小說中許多素材只有華人才懂。從對小說情節(jié)的設計、各種典故的運用和敘述方式,不難看出黃錦蓮既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在西方讀者中普及,但又不想失去華人讀者。
黃錦蓮的小說帶給讀者一種自由、清爽的感覺,主要受到她不受拘束的創(chuàng)作理念影響。盡管黃錦蓮一直想成為一個作家,但在進行第一部小說創(chuàng)作之前,她卻跳過研究名家作品這一熱身過程。黃錦蓮覺得那些去研究生學院攻讀藝術碩士的作家和藝術家們會由于忙于聽從別人對他們作品的意見,而被干擾、被阻塞,從而失去他們自身的想法;致力于藝術碩士課程的人是想得到某種認可,承認他們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努力;而她是為自己而寫書,這本書會成為她所能創(chuàng)造出的最好的一本,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見”[5]。
《點心》描寫一位在美國出生并成長的華裔女孩兒眼中的“中美世界”。主人公歐陽林賽是個年輕的華裔女孩兒,但是她的眼睛里每日呈現(xiàn)的是美國的個人主義,而她的血液和肩上卻承載著中國古老的家族傳統(tǒng)。
小說以第三人稱敘述,輕松、愉快的語言風格,將女主人公歐陽林賽打造得時髦而率性,非常有膽量,口齒伶俐且相當聰明。25歲的林賽是一個徹底現(xiàn)代的土生美國華裔,吃慣了意大利面,看《脫線家族》(The Brady Bunch),聽著低俗的80年代音樂,偶爾通過收看美國的鑒寶節(jié)目《古董巡展秀》(Antiques Roadshow)收集中國諺語的只言片語。一方面為節(jié)省開支,另一方面為緩和與家人的關系,林賽和外婆一起住在美國舊金山的唐人街。這個愛打麻將的外婆沒有一點時尚理念,特別是外婆涂的萬金油總是搞得她鼻癢。林賽擁有加州大學法國文學學位,衣柜里塞滿凱蒂貓(Hello Kitty),把所有與她搭訕的白種男人稱為“戀亞洲狂”,但華人男性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作為一個《素食戰(zhàn)士》雜志社的臨時接待員,她向往著與該雜志的白人旅游編輯邁克爾·卡地亞(MichaelCartier)——那個可愛的白人男孩戀愛,唯一顧慮的就是奶奶的萬金油的臭味會使他過早地放棄。和傳統(tǒng)的中國外婆在一起住,還會遇到另一個棘手的問題——相親,當外婆試圖將林賽和牌友的孫子往一起撮合時,那種尷尬不言而喻。林賽還有一個姨媽,專門買有色隱形眼鏡,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半個白人”。后來,林賽得到了一個與故鄉(xiāng)接觸的機會。當林賽的家人堅持要她陪外婆參加中國的懷舊之旅時,她開始欣賞自己的根,并發(fā)現(xiàn)一個家族的秘密。在這里,林賽終于獲得她個人和過去的文化接地感,同時意識到作為一個ABC(American Born Chinese),每一次不愉快的經(jīng)歷,都會有助于自己性格慢慢地建立。
黃錦蓮和其他作家一樣,也是基于自己的體驗和觀察而耗費很大心力去塑造人物。黃錦蓮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在小說中填補有關外婆來美之前的生活。她坦言,對中國的親身感受僅限于兒時的臺山之行,而且年少的她沒有像小說中的林賽陪外婆回中國探親時那樣感受到強烈震撼。因此,黃錦蓮盡可能以犀利和幽默的語言使得整個故事變得有趣,她對這個典型的“都市單身女孩”在故事情節(jié)方面做了特別編排。在自己的經(jīng)歷基礎上,黃錦蓮創(chuàng)造了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和一個有著極強思考能力的華裔女性。
林賽和其他華裔作家筆下的女性人物不同,她不逆來順受,但也沒有極端指責社會待遇不公。作為一個雜志社的臨時接待員,每天被同事使喚著做那些枯燥的工作,可她卻能欣然的面對這些,并認為很幸運。這個年輕的華裔女性最特別的地方就是,
“當她的電話不忙時,她把飲用水除去離子,并把微波爐里的豆腐殘渣擦凈。在她做一系列內務任務時,她便有時間來認真思考她曾在大學里研究過的一系列死去的白人。不管怎樣,作為一個現(xiàn)代美國華裔女性,她的視野與那些同事是相當不同的?!盵6]
黃錦蓮為故事里每一位背景人物,設計了一個合理而有趣的出場方式,就是外婆給林賽安排的各種相親。林賽是未婚年輕女子,自然認識許多人,有不少相親機會,從而展現(xiàn)出當代華裔男性的各形各色,不僅是林賽這個人物,也包括她視野所及的每一位華裔。從這個層面來看,《點心》無形中變成一本“美國華裔大百科”。黃錦蓮努力將各個角色擺脫平面束縛,賦予每個角色生命,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說話方式、不同的思考模式,讀者可以在小說中切實感覺到有血有肉的真實人生。
黃錦蓮在《點心》里還探討了另一個華裔女性普遍遇到的問題:新女性的擇偶與婚姻。在20世紀90年代以前,美國華裔文學作品中,女主人公結婚的對象不論是與華人男性還是與白人男性,其婚姻總是痛苦、孤獨和失敗。而在黃錦蓮的這部小說中,華裔新女性的都市情感生活因相親而更加豐富,同時也通過她對擇偶的取向原則和困惑之處,呈現(xiàn)出新一代美國華裔年輕女性的自主意識和對愛情、婚戀的反思。
《詩經(jīng)》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漢書·酈食其傳》曰:“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無論是在遠古時代還是現(xiàn)代社會,人類所有活動的目的都是為滿足這一最基本的需要而進行。
“以食物為天”的哲學思想,一直指導著中國人的言行,美國華裔社會也同樣遵循著這一重要的生活原則。具有族裔特色的食物及飲食態(tài)度的描述,不僅可以表明美國華裔與家庭成員的關系,更能反映美國華裔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各種遭遇。美國華裔在傳統(tǒng)的老一輩和完全接受美國流行文化的父母的雙重教育下,在中式小吃(如月餅、烤鴨、鳳爪、小籠包、牛舌)和西式糕點(香蕉冰激凌、小松糕、比薩餅)的對味蕾的挑逗下,在白人男性和華人男性的對比下,感覺所有的生活細節(jié)或是人物就像是兩種文化的一部分在直接較量。可是,林賽的白人男朋友沒有被外婆的萬金油的臭味熏跑,而林賽也似乎意識到通往真愛的路——她和白人男友的愛、她和家人的愛——就在那些中式的點心和意大利香腸比薩餅之間。
Kim Chernin教授曾指出“飲食是女性表達自我的基本方法”[7]。可以理解為:飲食是女性與外界社會的溝通媒介;乳汁是母親影響孩子的紐帶;烹飪甚至可以成為調節(jié)母女關系的平衡點。從小說結尾主人公林賽的白人男友與林賽祖母共享中式點心的美味可以看出,華人的飲食習慣對當前的美國社會而言不再是厭惡或排斥的對象,一度令美國華裔年輕女性擔憂的文化障礙,反而在中式與西式點心調和下,一點點被兩代人的胃口消化。而林賽討厭的“戀亞洲狂”一類的美國白人男士,他們對當今美國華裔或亞裔女性的積極主動的接觸,不過表達了一種類似于對中餐美食的好奇心和渴望,也反映了美國社會對亞裔女性的重視和接納。因為在湯亭亭、譚恩美的作品中,華人或華裔女性總是受到中國家庭和美國社會的排斥與歧視。這些“戀亞洲”女性的白人男士,不再局限于對那些陳舊資料中的東方女性形象的幻想,就算無法明確區(qū)分出日裔和華裔的差別,但他們的誤會將美國華裔女性在新時期美國社會中的“新印象”呈現(xiàn)出來,而他們的主動則給了華裔新女性彰顯獨特魅力、享受“點心”般甜美的愛情機遇,也為華裔新女性在飲食之外建立起一種適應雙重意識形態(tài)的小范圍實驗場。如果美國華裔新女性在處理白人男友和華人家人之間的關系時,能掌控好一系列問題(如意識形態(tài)、生活習慣、心理和生理欲望等方面)的平衡,那么走出家庭時,她們就會像消化不同口味的“點心”一樣,自如應對家庭以外的其他各種矛盾或沖突。
《點心》這部作品還尖銳指出一種現(xiàn)象,新一代華裔的創(chuàng)造力已在年輕時被“猶如看不見的漩渦般的中國式教育”吸干,從而使他們對錢比對藝術更感興趣。小說中描寫到一些只在唐人街雜貨店才能發(fā)現(xiàn)的商品,以及主人公林賽發(fā)覺華裔家庭成員不愿說出各自感受,這些都是華人社區(qū)“文化喪失”的普遍癥狀。華裔在美國成長究竟是什么感受?住在華人社區(qū),但卻說不出更多的中文,甚至不知道更多的中國歷史。
不論是中西式“點心”的平衡共存,還是都市愛情題材,黃錦蓮的小說中充分體現(xiàn)了20世紀90年代以后,新一代美國華裔女性主題意識形態(tài)與老一輩華裔女性思想的差異性。在新世紀的美國社會,美國華裔女性依然要面臨經(jīng)濟方面的困難,不過這是美國當代年輕人普遍存在的成長體驗。而從少數(shù)族裔適應美國社會的能力或從美國對非白人移民同化的進程來看,這些華裔女性已經(jīng)以“主人”的意識逐漸取代“他者”的意識。這種取代不僅是族裔概念在女性個體內部的消退,也是新社會格局及全球化影響下美國年輕一代華裔女性新人生觀的建立。這些轉變不足以成為種族或政治上取得的重大勝利,更不是憑空設想出來一種遙不可及的生活,正如黃錦蓮的小說展現(xiàn)給讀者的,當今美國華裔女性就是如此生活和成長,她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和普通白人女孩差異甚微,反而華裔女孩比白人女孩更懂得體貼家人,更懂得反思現(xiàn)在以及過去。
注 釋
[1]HarperCollins Publishers.Kim Wong Keltner(About the Author)[EB/OL].[2009-11-12].http://www.harpercollins.com/author/microsite/about.aspxauthorid=26356
[2]Stella Dong.Get Happy[N/OL].South ChinaMorning Post(2005-12-25)[2009-11-12]http://www.redroom.com/publishedreviews/get-happy
[3]華聲報。黃錦蓮新著《點心的一切》反映美華人成長歷程[N/OL].(2004-3-17)[2009-11-12].http://www.china.com.cn/chinese/ChineseCommunity/518352.htm
[4]Keltner,Kim Wong.The Dim Sum of All Things[M].New York:Avon Trade,2004:1.
[5]Stella Dong.Get Happy[N/OL].South China Morning Post(2005-12-25)[2009-11-12]http://www.redroom.com/publishedreviews/get-happy
[6]Keltner,Kim Wong.The Dim Sum of All Things[M].New York:Avon Trade,2004:2.
[7]Chernin,Kim.The Hungry Self: Women,Eating,and Identity.New York: Times Books,1985.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