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光
將近五一小長假,來銀行取錢的人擠滿了大廳,一個接一個取錢、存錢、轉(zhuǎn)賬的,讓我忙得頭都要大了。這天快中午的時候,一個30歲左右民工模樣的男人在被我叫了號以后湊上來,一個20多歲的女人也緊跟過來。我拉黑了臉:“排隊,叫了號再過來?!笨墒悄桥诉€是沒有回轉(zhuǎn)的意思,民工兄弟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我們一起的?!?/p>
民工兄弟把銀行卡遞進來說:“取點零花錢兒?!蔽乙幌伦泳图绷耍骸叭⌒☆~到外面的自動取款機那兒去取!”他一臉難為情地說:“我們就在這里取吧,排了半天隊了?!?/p>
“跟你說了到外面去取、到外面去取,你怎么就聽不明白呢……”我急了。
可那民工兄弟還是堅持在窗口取?!疤?!我服了。”沒辦法,我只好把他的銀行卡接了過來,沒好氣地問:“取多少?”
民工兄弟說:“看看里面還有多少錢?”
他輸入密碼之后,我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怪不得他非要堅持在這里取,因為那卡上的錢在自動取款機上根本就取不出來。我有些嘲笑地說:“還有37元6角——”我故意把聲音拉得很長,大廳里的所有人應(yīng)該都聽得倍兒清楚。
民工兄弟臉一紅,說:“那……那就取30元吧?!?/p>
我心里想:取這么點兒錢還折騰我,也叫你丟丟人。不一會兒,我把30元錢丟給了他。
這時中午的替班人員來了,我交了班以后,匆忙去了街對面的一家面館,因為我早就餓壞了。
走進店里,我發(fā)現(xiàn)那民工兄弟和那女人竟也在里面,女人的面前擺著剛剛盛好的一大碗擔(dān)擔(dān)面,而男人的面前則是一碗亮亮的白開水……
女人手里拿著筷子,卻怎么也不見落進碗里,表情陰郁。民工兄弟見我走了進來,一下子紅了臉,向墻的那一面轉(zhuǎn)了一下頭,大概是因為剛才在銀行里的窘態(tài),有些害羞。
我也忙知趣地快步走到吧臺對老板娘說:“來一小碗擔(dān)擔(dān)面,打包帶走。”在等面的幾分鐘里,我聽見民工兄弟低聲對女人說:“吃吧,你吃點吧!不為自個兒,也得為肚子里的孩子。”聲音里明顯帶著哀求。我側(cè)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女人是個孕婦?!拔抑肋@事兒怨我,我不該把攢的錢都借給劉三兒,可人家劉三兒他爹在醫(yī)院里等著救命呢,你叫我說個啥?本以為過年老板還能給咱發(fā)兩千元,誰知道工地被質(zhì)監(jiān)局查封。吃吧,吃了這碗面,咱就回家,搭大志的貨車走……”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臉也跟著一下子紅了,后悔不明真相的自己剛才那么對他。
我拿了面,塞給老板娘15元錢,小聲對她說:“再給西邊最北頭那張桌子上碗面,我結(jié)賬!我老家一個兄弟。”然后快步跑出了面館。
我不想當(dāng)面說清,是不想讓民工兄弟再難堪。他是個同伴遇到難處就會毫不猶豫幫一把的好心人,是個懂得疼妻子、對孩子負責(zé)的好男人。而我需要做的不是堂而皇之地施舍,而是替他好好維護他那份雖然艱難但極其高貴的愛的尊嚴,也讓他覺得這世界上還有和他一樣的好心人,讓他可以有信心、有勇氣地把內(nèi)心那份愛的尊嚴繼續(xù)下去、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