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麗晴

從報告廳出來的當口，賈東濤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細碎的汗珠。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衣全都濕透了。這是2011年的4月，上海的春日依然寒風料峭。

這里是被譽為“司法鑒定最高殿堂”的司法科學技術研究所報告廳。就在剛剛過去的四個多小時，賈東濤和專家們交流了陳舊尸骨的鑒定方法?，F(xiàn)場反響熱烈，掌聲不時響起。研究所DNA實驗室負責同志感慨地說：“我進研究所工作快三十年了，聽一位基層的公安法醫(yī)來研究所作學術報告，還是第一次?！?/p>

幾年以后，賈東濤所在的南通市公安局物證鑒定所儀器設備和檢驗水平均達到全國一流水平，先后被評為“全國公安機關司法鑒定重點專業(yè)實驗室”、“全國公安機關一級DNA實驗室”。

自1998年以來，賈東濤和他的團隊檢驗各類案件3萬余起，破獲刑事案件7000余起，幫助全國公安機關檢驗疑難案件800余起，在刑事科學技術領域擦亮了南通公安“命案必破”的金字招牌。

一、海安陳舊尸骨

那年的臘月，北風正勁，蘇北的田野一片孤寒寂闊。

海安縣角斜鎮(zhèn)來南村。村頭姜大星家又吵起來了。

“要人了！李家又來要人了！”熟悉的鄰居都這么說。

姜大星的妻子李萍四年前失蹤。姜當時說老婆是跟自己吵架之后賭氣出走的。誰都知道李萍性格倔強，身強力壯。他這么一解釋，大家也都信了。在大家眼里，姜大星懦弱，有幾分懶惰加無能，不能賺錢養(yǎng)家。李萍能干，會持家，但脾氣暴躁。夫妻倆都三十出頭，經(jīng)常吵吵鬧鬧，有時，李萍甚至會動手打罵姜大星。

一個月過去了，李萍沒有回來。兩個月過去了，李萍仍沒有回來。

李萍的父母讓兒子李軍不時到姜家打聽情況?？墒牵钴娍偸鞘鴼w。

半年過去了，一年也過去了。不只是李萍的娘家人，就是鄰居也開始感覺到這事蹊蹺。既是負氣出走，這么長時間，姜大星怎么從不外出尋找？李萍顧家愛家，尤其慣著一雙兒女，怎么說走就走了？李萍父母均在，平時?；啬锛?，怎么不與家人聯(lián)系？

再看看姜大星，老婆離家，他卻一點兒沒有著急心焦的意思。李家人急了，干脆上門要人。姜大星照例兩手一攤三個字：“不曉得?！?/p>

姜大星知道自己的回答很無力，也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去找。

唉——他在心里長嘆一聲。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時沖動造成的。

那兩天就要過元旦了，兩個孩子一早就乖乖上了學。那天的霧好大，他仍像往常一樣賴著床，順手點上一支煙。不知怎么回事，棉被居然被點著了?；鹦亲套涕W著，棉花冒出苦澀的焦煳味。不得了！手忙腳亂的他忙不迭地撲火。

“死人?。　甭劦綗熚兜睦钇蓟鹈叭?，劈頭就罵。“你才死人呢！”他惱火地回罵。倆人動手互相撕扯著。畢竟是女人，李萍很快居于下風?？伤獜?，干脆直奔廚房，抓起菜刀就砍了過來。真是瘋了！他驚呆了，拼命抵擋，先是閃身讓開，接著扯起棉被將李萍撲倒在地，奪下菜刀，右手死死卡住李萍的脖子，李萍很快就沒氣兒了。一切就這樣發(fā)生了，反應過來的他一下子傻了……

四年過去了?；畈灰娙?，死不見尸骨。被憤懣和憋屈充滿而無處發(fā)泄的李家人，包括村民們的猜測，漸漸集中到一點：李萍會不會真的不在人世了？悲傷、焦慮之下的李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姜大星要人！不知是誰說了句“他倆平時關系不好”，這句話提醒了人們，是啊，夫妻關系不和，彼此不滿，什么情況不能發(fā)生呢？

接到舉報的派出所民警沒有懈怠，突審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姜大星。測謊儀前，早已精神瀕臨崩潰的姜大星沒有讓民警多費心思，很快講述了幾年前那個大霧彌漫的早晨，這家普通的農(nóng)家小屋里發(fā)生的讓人揪心的一切。

可是，案件訴訟過程中卻遇到了麻煩。法院提出，該案缺少證據(jù)鏈中關鍵的一環(huán)——證明尸骨是李萍的。

賈東濤清楚地記得那個陰雨慘淡的下午，警方在姜大星家屋后豬圈旁的一棵泡桐樹邊，挖出的那具已經(jīng)發(fā)黑的尸骨。

當時的賈東濤正在集中精力攻克一項基因型的課題。海安殺妻案的難度他知道。尸骨先是被送到省廳，后被送往北京進行線粒體測序鑒定，結果仍然失敗而歸。為什么？骨骼中的DNA含量本來就少，又深埋地下四年，鈣化非常嚴重，檢驗失敗自然是預料之中的事。

案件移送檢察院后，尸骨是誰很快成為爭議熱點。法院刑庭的庭長明確表態(tài)：“99%可以肯定是死者，但還有1%，必須靠DNA鑒定。要不然就無罪放人！”于是案件被退回補充偵查，一時陷入了僵局。

尸源查找在命案偵破中極其重要，確認尸源預示著偵破案件已成功一半。2005年公安部公布的四起重大錯案之一的佘祥林案件，就是因無尸源的DNA鑒定，導致佘祥林冤枉入獄11年。此后，通過DNA鑒定結果認定尸源成為案件偵破的關鍵。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而骨骼是確證尸源的常見物證，但骨骼中DNA含量低，降解嚴重，其DNA鑒定一直是橫亙在科研人員面前的一大難題。

現(xiàn)在，這只燙手的山芋就擺在賈東濤面前。

檢驗，失敗。再檢驗，再失敗。沒有理想的結果出來，他是斷不會放下這些的。人家能做的，他們要做，人家不能做的，他們更要做，想辦法去做，而且要做成、做好！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賈東濤覺得不能全部按照書本上來做，不能按照老方法來做，要跳出定勢思維，去想一種新的方法。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賈東濤看著面前的人骨陷入思考：這不是一根骨頭，是整個骨架。骨頭在哪里，DNA就在哪里。小單位基因少，附集到一起就多。06ml的滴管不夠，就15ml，最后用到10ml……

他上網(wǎng)查遍各類資料，檢索到美國一起交通事故沉尸18年的案例，終于查到一種改良提取骨骼DNA的方法和石蠟包埋組織的DNA提取方法兩篇重要文獻。對比之后，他覺得有一定適用性。

他驚喜萬分，又一遍遍調(diào)整方案。20天后，尸骨16個位點的基因型終于被成功擴增出來！尸骨與被害人李萍父母血樣基因，符合親子關系，原本斷了的證據(jù)鏈條，因為賈東濤而實現(xiàn)了無縫對接。

賈東濤終于大獲全勝。勝過之后，他開始沉思?，F(xiàn)在，南通刑警全力打造隊伍戰(zhàn)斗力，明確提出“命案必破”的要求。如何讓刑事科研技術在破案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作為一名刑事科研骨干，必須發(fā)揮應有的作用，必須不斷突破。特別是陳舊尸骨的研究鑒定，在命案偵破中占有一定比例，一直是困擾多年的難題。這次雖然破了，不等于下次能破，必須找出規(guī)律性的東西，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自此，他迷上了“骨語”。

二、開啟探索之旅

位于渤海之濱的灤南縣歷史悠久，南臨渤海，背倚燕山。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賈東濤出生在灤南縣坨里鎮(zhèn)的一個漁村里。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兒，起名“東濤”。小小的東濤自然被家人當作心肝寶貝。

賈家父母雖是漁村村民，但他們對子女的愛是有見識的。他們一直告訴兒女，要讀書，要學本事。

二十歲那年，賈東濤順利考入了華西醫(yī)科大學的法醫(yī)專業(yè)。在這之前，他打聽過，法醫(yī)專業(yè)的畢業(yè)生大都進入公安系統(tǒng)，當一名警察。警察，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個神圣的職業(yè)，不，不僅神圣，而且神秘。大學的最后一個學期，賈東濤在北京市公安局法醫(yī)中心實習了半年。在這棟略顯沉悶的大樓里，賈東濤對法醫(yī)有了新的認識。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正是國家經(jīng)濟蓬勃興起的時代，各行各業(yè)求賢若渴。

大城市，高薪，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具有致命誘惑的。不僅發(fā)展空間大，施展抱負的舞臺高，還有較好的生活保障。

還當警察嗎？他問雙親，也問自己。當然。答案肯定。

生在海濱，長在海濱，東濤還想找個靠近大海的地方生根。1998年，江海交匯的南通向賈東濤敞開了懷抱。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向賈東濤拋出了橄欖枝。賈東濤接到通知后毫不猶豫，背著簡單的行李和一捆書就過來報到。

南通江風海韻，風光秀美，清澈激蕩的濠河迂回曲折環(huán)繞著古老城區(qū)。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賈東濤無心欣賞身邊的美麗景色，一頭扎進了刑警隊。這次分配，專業(yè)對口，主要從事物證鑒定工作。他心里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

每天上班，他早早就到了辦公室，在實驗室眼巴巴地等著送檢，認認真真做好每一例檢測。遇到出現(xiàn)場的任務，他總是纏著領導，想去，更想干。

嚴謹勤快的賈東濤很快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他就是當時分管技術的副支隊長方建新。四十出頭的方支隊長白皙穩(wěn)重，他拍著賈東濤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刑偵技術就看你們的了！”

方支隊長說得太對了，刑事技術天地廣闊，需要學習研究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老師曾經(jīng)囑咐過他，學校里學到的遠遠不夠，只是杯水車薪。這個領域?qū)τ谫Z東濤來說充滿誘惑，未知數(shù)太多，更充滿挑戰(zhàn)。但是，他不怕，他喜歡挑戰(zhàn)。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賈東濤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白天，物證檢驗出現(xiàn)場，忙得團團轉。他像一條魚兒回歸大海，如饑似渴地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去實踐。下班之后，他自加壓力找課題，凡是與工作有關的法律條款和相關規(guī)定都反復研究，那個《人體傷害鑒定標準》條款差不多一字不漏地全都背了下來。他還學驗血型，深更半夜找不到新鮮血就干脆抽自己的。他前后抽了30多次，本就瘦弱的身體只剩下50多公斤。他的這段經(jīng)歷，后來被作為熱播電視連續(xù)劇《刑警隊長》中盧濤的原型。

簡直瘋了！妻子劉德麗忍不住罵他。劉德麗是賈東濤的大學同學。作為獨生女兒，當時劉家是想將賈東濤調(diào)到四川瀘州的，可支隊不樂意，根本不想放走賈東濤。在他們眼里，他倆都是“寶貝”。情急之下，方支隊長動用私人關系硬是把劉德麗從瀘州“搶”了過來，安排在一個分局當法醫(yī)。賈東濤滿腦子都是實驗室的那些事兒，回到家里也忍不住跟妻子嘮叨。

賈東濤的確有股“瘋”勁。豈止“瘋”勁，他還有一股“愣”勁，愛較真，愛抬杠。

好家伙！方支隊長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打心眼兒里喜歡他這股“愣”勁、“鉆”勁和“瘋”勁。這小子，行！

不久，通州發(fā)生一起殺人案，囿于條件的賈東濤按照免疫學方法檢測，得出與事實相左的結果。真的錯了嗎？他不服氣。省廳的檢驗結果也證明她的方法并沒有檢錯。那么，問題出在哪里？

不斷提高案件偵破率，“命案必破”一直是南通刑警的努力方向。而通州案件讓幾位支隊領導很震驚，他們意識到，目前刑事偵查技術包括設備已跟不上形勢需要，急需更新?lián)Q代！幾位領導一商量，向局領導匯報、請示。局領導十分支持。

2001年，南通刑警成立了DNA實驗室。當時，全省的DNA實驗室只有省會南京一家，南通的籌建在全省地級市公安機關打響了第一槍。

誰來負責這項工作？大家都在猜測著。方支隊長胸有成竹，鼎力推薦。賈東濤成為當然的不二人選。

為什么？人家肯鉆研，能吃苦，英語六級！

三、解碼DNA

2001年8月，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正式掛牌成立。

很快，310分析儀、2400擴境儀、移液器、離心機等器材一一到位了，都是進口貨。特別是美國產(chǎn)的灰白色的310遺傳分析儀，方方正正的，價值百萬呢。以前賈東濤只在省廳DNA實驗室見過，知道它的價值。他左瞅瞅，右看看，心肝寶貝似的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

“怎么樣?。俊狈街ш犻L見了，故意逗他。

賈東濤喜形于色，咧著大嘴，只是“嘿嘿”地不停憨笑。

DNA實驗室有兩間辦公室，是刑偵支隊從僅有的三間法醫(yī)室中硬生生擠出來的，在樓上，朝南，光線不錯。盡管這樣，條件仍然十分簡陋，僅有的一臺電腦裝在有空調(diào)的那間屋子里，價值百萬的310分析儀也只能委屈地擠進那間十平米的小房間。

可賈東濤很興奮，也很滿足。在他眼里，如果原來對于法醫(yī)事業(yè)在心里有著某種期待的話，那么這臺貴重的儀器或可成為自己學習和探索以及展示的橋梁。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喊過來看看，看看他的寶貝。

實驗室正式成立之前，支隊派賈東濤去省廳學習了幾個月。這些儀器，特別是那臺十分先進的310全自動遺傳分析儀，繁瑣的灌膠和上樣過程全部由泵和自動進樣器完成。每次檢測之前，只需把樣品放到自動進樣的樣品盤中，設置相關參數(shù)就行。為了看懂那些磚頭厚的說明書，賈東濤先是對著英漢字典逐條翻譯，后來又花了幾百塊錢買了一個電子翻譯機，還自己兌換美元購買國外文獻。這事不知怎么被方支隊長知道了，他劈頭蓋臉地說了賈一頓：“賈東濤你傻啊，要花錢就跟我說，這都是為了工作！”賈東濤還是傻乎乎地一笑?？伤傆X得，這些遠遠不夠。

那一年，發(fā)生了一起案件。一名犯罪嫌疑人長期入室盜竊，有一次突然遇到返回的失主，發(fā)展為暴力搶劫，涉嫌將女失主殺害。而犯罪嫌疑人的反偵查意識比較強，一直戴手套作案。賈東濤只是提取到被害人的血跡，但犯罪嫌疑人始終沒有供述其殺人的罪行。

為了尋找更多的證據(jù)，賈東濤帶著伙伴忍著惡臭，去犯罪嫌疑人家里的化糞池打撈，可什么也沒有。最后，因缺少殺人物證，犯罪嫌疑人只以搶劫罪獲刑。

眼睜睜地讓犯罪嫌疑人逃脫了。無力，憋屈，更讓人抓狂！但更重要的是，引發(fā)了他的思考。

看來，一個好的技術員，不僅要會擺弄實驗室里“靜態(tài)”的儀器，更要對檢材有一個感性“動態(tài)”的認識。要知道現(xiàn)場發(fā)生或可能發(fā)生的一切，才有可能弄清楚檢材從哪里來，利用程度如何，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樣的變化……才能準確地找到真正有用的物證。

DNA領域是個新興的課題，現(xiàn)在，賈東濤和它已經(jīng)零距離接觸，他想以自己的努力，打開通往DNA的一扇門，探究里面的秘密。

實驗室的工作枯燥沉悶。每天早上上班，白大褂一套，他和助手就各自鉆進實驗室。進實驗室后沒多久，便感到明顯的不適：幾天下來，居然都沒有跟人交流過。出門抬頭看天，太陽格外地親。趁著去食堂吃飯的機會，他急急而又殷勤異常地跟同事們打招呼。沒辦法，憋得慌?。≡龠@樣下去不抑郁才怪。

怎么辦？還是兩個字：堅持。賈東濤畢竟是賈東濤。三個月下來，他終于感覺好多了。又過了一關。

好長一段時間，賈東濤吃住都在實驗室里，他把實驗室當成了自己的家。結婚之后，即便回到家里，也是心不在焉，一有空就抱著磚頭厚的資料使勁看。妻子劉德麗既心疼，又不無抱怨：“一接到命案的電話，他就兩眼發(fā)光，整個人就進入興奮狀態(tài)。”

每一起案子，賈東濤都認為是一次機會，說不定還是挑戰(zhàn)。而他喜歡這種挑戰(zhàn)。

考驗賈東濤的時刻終于來了。

2004年仲春的一個深夜，啟東江龍鎮(zhèn)陳鶴飛家兩層小樓火光沖天。待村民從夢鄉(xiāng)中反應過來報警救火后，年輕的夫婦二人早已在大火中雙雙斃命?，F(xiàn)場讓人驚駭不已。犯罪嫌疑人殺人后，用汽油焚燒了現(xiàn)場。兩層小樓被燒塌了，呈廢墟狀。兩具尸體高度碳化，一只小腿燒得只剩下一小塊。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物證。

偵查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先用竹刀狠命砍殺夫婦二人，陳鶴飛生前與犯罪嫌疑人有過一定的搏斗，但因受傷，很快斃命。從尸體檢驗中被害人牙根被竹刀齊齊砍斷的情況分析，犯罪嫌疑人年輕力壯，殺人并焚尸，與被害人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應該是仇殺無疑。

陳家究竟惹怒了誰呢？

走訪了解到，三十出頭的陳鶴飛是本地人，家境富裕，夫婦二人平時為人低調(diào)隨和，從不與人發(fā)生矛盾，也沒有什么經(jīng)濟糾紛，在村里口碑很好。即使有什么矛盾，也不可能下此狠手。辦案人員排查下來，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像樣的對象。

按照年齡、性別等條件再排查，一個叫吳金山的打工青年進入辦案人員的視野。

吳是租住在陳家隔壁的房客，三十歲上下，連云港人，兩年前帶著老婆來啟東打工，孩子剛會下地跑?！澳翘煳乙矌椭然鹆耍路急慌屏??！眳墙鹕揭荒槦o辜。

放人。無論是誰，都要有證據(jù)。再搜。

賈東濤幾經(jīng)搜索，擺放在一樓客廳的一雙藍色塑料拖鞋引起了他的注意。鞋底留有被害女主人的一滴血。

不難推測，殺人現(xiàn)場在樓上臥室，而這雙鞋子在兇殺案發(fā)生后被人穿著走出臥室，下樓后停留在門廳口。

“這雙拖鞋兇手可能穿過，是唯一可能留下痕跡的東西了?！辟Z東濤如獲至寶，說完這句話后，便一頭扎進了實驗室。

結果讓人失望，細胞太少了，無法提取。查找資料，國內(nèi)也沒有相關先例。他有些泄氣。大隊長朱奇慧鼓勵他：“別急，耐心做，不急這一兩天。”他撓撓頭，讓助手找到各種泡沫拖鞋、塑料拖鞋和襪子。

“你這是？”朱大隊長問。

“我想試試。附著在物件上面的人體組織往往少得可憐，而且沒有再生復制可能，稍不注意就會被破壞，導致檢測工作無法進行。只能先做實物試驗，再視情而定下一步的走向。”

他把拖鞋洗干凈，穿著走路，上樓，檢測后發(fā)現(xiàn)能得到自己的DNA信息。他又把拖鞋洗凈，穿上襪子，走路，上樓，發(fā)現(xiàn)仍能檢驗出DNA信息，只是數(shù)量少了許多。

不錯！他稍稍放下了心，只是還得繼續(xù)。為什么？因為需要多次的實驗結果才能保證數(shù)據(jù)的穩(wěn)定，同時掌握相應的細胞分泌部位。因此得一遍遍反復模擬作案人的各種步伐形態(tài)。幾年的鉆研讓他認識到，世上萬物都處在一個動態(tài)之中，每一瞬息的變化都會影響甚至帶動其他物態(tài)的變化。這千變?nèi)f化的質(zhì)態(tài)或許就是刑事科研需要破解的一個個謎團和密碼。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找到最佳部位：腳掌與后跟之間的汗腺最多，是細胞分泌最旺盛的位置，提取效果最理想。

總算找出多人的混合圖譜?？墒牵獜娜说幕旌蠄D譜里找出嫌疑人，仍讓賈東濤頭疼不已。

那一邊，已是第二次被調(diào)查的吳金山與偵查人員對答如流，無懈可擊。談話，放人。再談話，再放人。居然上演了幾次“捉放曹”！大家都窩火得很，恨不得見誰都要罵娘！

比對，沒完沒了的比對。方支隊長和朱大隊長不時催問結果，而檢測圖譜總是不穩(wěn)定。

“整錯了怎么辦？我良心上過不去?！辟Z東濤搖搖頭?？茖W檢測來不得半點兒含糊，況且他又是一個從不含糊的人。幾個月里，他茶飯不思，時而滿懷希望，時而滿腹惆悵。

“每一起實驗都像被蒙上一塊布，我們就像揭開這塊布的人，一切答案都在最后。”他曾坦言，“干刑警會‘上癮，因為刑警雖然辛苦，但是很有挑戰(zhàn)性。每破一起案子，就增加幾分職業(yè)成就感?！?/p>

現(xiàn)在，他要全神貫注地揭開這塊布。

加班對于法醫(yī)來說是常事，案發(fā)之后大家便會等待實驗室的結果，稍耽擱，嫌疑人就有可能跑了。賈東濤索性把實驗室當成了家。

他不斷給自己鼓勁，知道自己在不斷接近目標。終于，吳金山的基因圖譜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了。

應該就是他了！偵查人員早就等不及了，這一次，他們胸有成竹！

人們清楚地記得那年的8月，啟東非常炎熱。那一天，吳金山的心理防線終于潰敗，供認自己的罪行。吳租住的房子是陳鶴飛的母親的，吳與陳家偶有來往。三年前，他帶著妻子來啟東打工，不久孩子降生。和美幸福的感覺沒有幾天，一句玩笑讓他痛苦不堪。一個鄰居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你兒子長得怎么一點兒不像你呢？你說什么？他反問。你真看不出來啊，不是挺像隔壁的陳鶴飛嗎？這句話深深刺傷了他?；丶抑?，他摟過兒子左看右看，鬼使神差地越看越像。奇恥大辱??！他越想越氣，越看越恨。看著陳家活得光鮮滋潤，自己卻帶著老婆為一日三餐奔波辛勞，他滿腹的仇恨一觸即發(fā)。他開始了頗為嚴密的“復仇”計劃。那天深夜，他帶上早就磨得雪亮的竹刀和大桶汽油，毫不費事地進入陳家，換上陳家的拖鞋，躡手躡腳地上了樓。借著月色，他放下汽油桶，直奔床前，對著倆人猛砍過去。被砍中的陳鶴飛奮起反抗，與吳金山扭打下床，但因受傷嚴重很快倒地身亡。已惡魔附身的吳金山旋即打開事先備好的汽油桶，把小樓上下特別是兩具尸體澆了個遍，連樓梯扶手都沒放過，哆嗦著點上了火。

僅僅一句話就引發(fā)一起血案！警方很快查明，吳金山的兒子與陳鶴飛根本不存在親子關系。偵查人員將檢測結果告訴了吳金山，他半晌不語。

即便有，又如何？代價太大了。愚蠢殘忍難道真的足以泯滅人性？

唯愿無辜慘遭殺戮的陳鶴飛夫婦天國安寧。

四、天下刑警是一家

2004年的兩起案件讓賈東濤聲名鵲起，開始小有名氣。賈東濤有了信心，干得更歡了。

時間很快到了2005年，這一年的8月26日，國務院授予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特別能戰(zhàn)斗刑警隊”榮譽稱號，被公安部榮記集體一等功。這是迄今為止全國公安系統(tǒng)的最高榮譽。

是的，這是一支善打硬仗、能打勝仗的王牌之師，也是一支不斷進取、勵精圖治的精銳之師。而身在其中的賈東濤則另有一番感慨。作為一個異鄉(xiāng)人，他的工作業(yè)績，他的家庭生活，哪一項沒有傾注同事們的心血，沒有支隊甚至市局領導的關愛和支持？

記者采訪他時，他說：“每起案件都是一個團隊在偵破，每個人的成長都離不開他工作生活的土壤?！?/p>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漸漸聽說，南通有支刑警隊，隊里有個賈東濤。有了解決不了的疑難問題，大家都會上門求助。賈東濤是個熱心腸，每一次都是全力以赴。

“這些成就，不僅屬于南通公安，也屬于全國同行。只有精誠合作，成果共享，才能共同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穩(wěn)定?！彼f得很誠懇。

2005年7月8日，湖南冷水江市發(fā)生一起轟動三湘的命案，其兇殘與奸詐程度被媒體稱作“可挑戰(zhàn)人類想象力”。被害人遭錘打槍擊后，被肢解沉尸于兩縣市交界地帶的江中。數(shù)日后，兇手之一的唐某落網(wǎng)。在警方押他指認作案現(xiàn)場的途中，唐某脫逃，溺死江中。而另一名兇手余某被抓后，全盤翻供，破案受阻。

只有找到被害人的尸身，才能完善證據(jù)鏈。為此，冷水江警方在酷暑中搜尋了兩個月，終于獲得了一只腳板和一只斷手的尸骨，手骨和腳骨有明顯的刀砍傷痕。這些尸骨是不是被害人的呢？因尸骨在江水中浸泡太久，國內(nèi)各大鑒定機構均無良策。經(jīng)北京市局推薦，南通公安DNA實驗室臨危受命。經(jīng)過賈東濤等人反復檢測，確認這正是被害人的殘肢遺骨。

2011年年底至2012年年初，貴陽花溪區(qū)先后發(fā)生三起針對年輕單身女性的殺人案。兇手不僅手段殘忍，而且反偵查能力很強，將女性殺害后，偽造強奸現(xiàn)場，兇手本人沒有留下任何物跡。

偵破工作進行一年半，還是沒有任何進展。特別是在本來寄予很大希望的死者衣服、手機等檢材上，始終沒能檢出犯罪嫌疑人的DNA。當?shù)匾晃活I導無奈地說：“這些物證坐的飛機比我們辦案民警坐得都多?！?/p>

和血液、皮膚等人體生物檢材不同，觸摸性物品上能留下的人體細胞含量極少，特別是短時間接觸，更是難有細胞留存。對于這樣的檢材，想要發(fā)現(xiàn)并能提取出DNA基因圖譜，實在是難上加難。這是貴州花溪案難以突破的關鍵一環(huán)。

案件偵破一時陷入死局，公安部有關領導想到了賈東濤。幾年來，賈東濤幫助外省破獲大量疑難案件，名氣與日俱增。2013年8月，公安部指派賈東濤赴貴陽協(xié)助辦案，并將花溪命案中三名死者的衣物、手機等檢材，帶回南通市公安局DNA實驗室。

這又是一次考驗和挑戰(zhàn)。

記不清已經(jīng)是多少次檢驗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兇手的遺留細胞。賈東濤失眠了，整個人疲憊至極。疲勞過度的他發(fā)燒40度，實在捱不過，才去醫(yī)院打了點滴。可頭腦里仍在想案子。

常規(guī)的檢測不行，那就應該另辟蹊徑，換一種思路。這是賈東濤一貫的行為方式。他突然靈光一閃，兇手偽裝強奸現(xiàn)場，褪下被害者的褲子，應該從褲腰處用力;搶劫的手機要摳出SIM卡，卡槽處也是著力點……賈東濤根據(jù)這些判斷，反復實驗，抽絲剝繭，終于從死者朱某的牛仔褲和死者張某的手機中，提取出嫌疑人的DNA，且兩個基因組排序均指向同一人！由此，在案發(fā)一年多后，犯罪嫌疑人的蹤跡第一次顯露出來。

2017年年初，這起案件和甘肅白銀特大連環(huán)殺人案件一起，被列為公安部掛牌督戰(zhàn)的積案。

2017年7月6日，根據(jù)賈東濤檢出的這組DNA基因圖譜，警方成功抓獲因搶劫在廣州市天河區(qū)落網(wǎng)的犯罪嫌疑人李某。李某落網(wǎng)后，對在貴陽花溪區(qū)連續(xù)殺死三名女性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幾個月后，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南通市公安局收到貴州省公安廳發(fā)來的電報，對賈東濤為這起案件偵破作出的關鍵貢獻表示致謝。

從2006年開始，全國各地法醫(yī)同行紛紛慕名前來南通市局學習，公安部刑偵局也多次邀請賈東濤為全國各省市實驗室負責人培訓，他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經(jīng)驗，培養(yǎng)出一批公安機關陳舊尸骨鑒定能手和專家。他先后幫助北京、廣東、吉林、湖南等外省市公安機關解決400多起陳舊尸骨的尸源認定，其中有的尸骨被埋藏超過五十年，有的一審已判犯罪嫌疑人無罪，但賈東濤的辛勤工作終使真兇無法遁形。

五、最好的獎賞

2017年6月初，從無錫市局傳來消息，省廳掛牌的一起南通積案嫌疑人基因比對上了！

“終于破了！”賈東濤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是什么案子讓大家如此牽腸掛肚？

十年前的2006年12月13日上午，二十四歲的陳山從南通川姜鎮(zhèn)出發(fā)，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到了崇川區(qū)。

陳山的老家在安徽霍邱，他帶著老婆到川姜鎮(zhèn)投奔兄嫂已有好幾年。陳山初中文化，也沒有什么專長，小兩口平時只得做些家紡之類的小生意，老婆加工，他來運貨，日子過得頗為清淡。加上陳山生性內(nèi)向木訥，老婆漸生怨氣，兩個月前，居然跟人跑了！

這段日子，陳山郁郁寡歡，神思恍惚，前幾天騎三輪車時，一不小心居然摔傷了手臂。兄嫂心疼弟弟，勸他出門散散心。崇川是南通的主城區(qū)，陳山聽說那里有個叫麥德龍的大超市，很是熱鬧。

從麥德龍超市出來，陳山隨便買了點兒吃的當午飯，然后，漫無目的拐進一條小路。這條小路邊多是居民住戶，只有稀疏的幾家小店。路過一家美容美發(fā)店時，他鬼使神差地進去了。兩間小屋，一明一暗。他在外屋坐了一會兒，就進里屋了。

姓李的浙江籍女店主手法老到。他吐露自己的委屈，女店主善解人意地表示同情?？墒?，完事之后付費時，倆人吵了起來。說好的80塊，可女店主卻要150塊。

“只有100塊?！彼軄須?。

“一分也別想少，不然就別想走！”女店主不再善解人意了，露出一臉兇相。

“沒有150！”陳山也吼起來。

“真是個無用的東西。”女店主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難怪連老婆都看不住?！?/p>

“你說什么？”女店主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大大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經(jīng)。

“怎么了？不就是個綠王八嗎？”

陳山的血液直往上沖，兩個月來積壓的怨氣呼地一下爆發(fā)了。啪啪！啪啪！他跳起來狠狠甩了她幾個耳光。李拼命反抗，拼盡全身力氣狠命撕扯陳。陳火冒三丈，干脆一個猛撲，將李撲倒在按摩床上。氣急敗壞的陳順手一把扯過床邊的布簾，嘩啦一聲用牙撕咬下布條，將她牢牢捆綁住。李一邊掙扎一邊呼喊，陳連忙捂住她的嘴，又狠命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一動不動為止。慌亂之中，他將尸體塞進按摩床下。隨后，他逃回川姜鎮(zhèn)。

接到報警后警方迅速趕到。經(jīng)查明，李某當天被人掐死在店內(nèi)，案犯劫走被害人女式黃金戒指一枚、金霸王石英手表一只和農(nóng)業(yè)銀行卡等物。

排查重點嫌疑人時，大家提到一個人，很快，李的姘頭王某浮出水面。鄰居反映，李和王相好已經(jīng)好多年了，王的老婆知道這事后，還到店里鬧過一回。會不會因此產(chǎn)生矛盾，以致激化呢？

專案組決定采用DNA排查。這時的賈東濤已是技術大隊副大隊長，他帶著伙伴們提取到嫌疑人遺留的部分指掌紋和生物檢材。他決定采用男性染色體檢驗。通過細致的現(xiàn)場勘查和走訪調(diào)查，奮戰(zhàn)數(shù)十天，每天采集血樣近400份，連夜一批批送檢，又一批批篩除，將現(xiàn)場周邊20000余名適齡男性人員的血樣全部進行了比對，向全國各省、市、縣級公安機關發(fā)送協(xié)查函件3000余份。

王某的嫌疑被排除了。

賈東濤天天泡在實驗室里，餓了就泡碗方便面，困了就在沙發(fā)上躺一會兒，好幾次分不清白天黑夜。連續(xù)一個多月的高負荷運轉，賈東濤不僅頭發(fā)一縷縷往下掉，而且還高燒進了醫(yī)院。

大半年過去了，案子還是沒能拿下。專案組的同志更是心急如焚。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這起案件后來成了南通刑警甚至南通公安人的心病。大伙兒都很不甘心，專案組一位老同志要退休了，臨走之前特地跑來找賈東濤，反復叮囑：“東濤，案子破了一定要告訴我，一定?。∥艺埬愫染?！”

十年來，賈東濤一直牢牢地記著這句話，每個月都到國家數(shù)據(jù)庫查詢、比對。他知道，多一分堅持，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驍?shù)據(jù)一直就在，它就那么沉默著，與他對視著，更多的是與他周旋，與他博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堅持。

他苦苦地堅守著、期待著。每一次DNA技術升級了，他都會用新方法再做一次檢驗，常染色體檢驗、男性染色體檢驗、二代測序檢驗等，能用的各種方法都用盡了。終于在2017年年初，經(jīng)反復實驗甄別，再次確定了嫌疑人的生物檢材圖譜，將比對結果指向安徽蒙城陳氏家族。他再次通過省廳向全國公安機關發(fā)送比對協(xié)查。

賈東濤的判斷方向是對的。

當年，正當偵查人員撒網(wǎng)排查時，陳山逃回了百里之外的兄嫂身邊?；炭植话驳乃?，始終無法擺脫殺人的陰影，小屋里發(fā)生的一切噩夢般纏繞著他，他只能離開這里。半個月后，他告別兄嫂，投奔武漢的舅舅。幾年中，膽小謹慎的陳山一直不敢回安徽老家，倒也平安無事，直到后來才回到安徽再婚?；楹螅秩o錫打工，做了搬運工。

但是，作了案終究是逃不脫的。

2017年6月12日，嫌疑人陳山在安徽落網(wǎng)。

早在2008年，賈東濤在第三屆全國法醫(yī)DNA檢驗技術研討會上就提出了兩個觀點，一個是男性染色體的運用，一個是混合樣本的拆分。

貴陽花溪殺人案，他以事實證明了男性染色體排查的可行性和準確性，特別是對于觸摸性、多人混合使用等疑難檢材的DNA提取，通過創(chuàng)建模擬樣本、自體試驗等辦法，攻克了一個個難題，引起了公安部領導的高度重視和大力支持。2012年，公安部將南通DNA實驗室作為公安部Y數(shù)據(jù)庫五個重點聯(lián)系應用單位。

賈東濤獨特而創(chuàng)新的DNA鑒定技術引發(fā)多家國際大公司的關注，爭相出重金挖他，但他不為所動。賈東濤說：“當案件在我手中告破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化成巨大的喜悅，這種喜悅就是對我作為一個公安法醫(yī)的最好獎賞！”

2010年9月，在賈東濤團隊的努力下，南通市公安局刑事科技研究所申請認可的14類檢測對象、30個項目順利通過了國家專家組的現(xiàn)場評審，標志著南通刑偵出具的鑒定文書將得到全球68個經(jīng)濟體的承認，大大提升了南通刑事科學技術的管理水平和社會公信力。

在以賈東濤為代表的新一代南通刑警的努力之下，新時期南通刑警繼續(xù)保持自1992年以來“命案必破”的信心，年年命案偵破率保持在98%以上，其中2002至2003、2005至2006、2010至2015年這10個年份實現(xiàn)命案全破。

前來考察的美籍華人、著名刑偵專家李昌鈺博士贊嘆：南通刑偵如此高的破案率簡直是一種奇跡！

（文中部分涉案人員為化名，圖片由公安部刑偵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