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東城區(qū)東四四條的小巷中,常常能看到一位操著一口帶有外國腔京片子的老太太,她就是鄰里間都熟知的,從荷蘭嫁到中國來的楊米拉。楊米拉本名叫“范·霍亨德普·米拉”,在荷蘭屬于貴族后裔。1953年,楊米拉跟隨身為華僑的繼父——著名醫(yī)學家黃瑞本來到中國。在此期間,她開始了自己的北京愛情故事……
千里姻緣“雨”“傘”牽
20世紀50年代初,我和母親隨繼父來到北京。當時我繼父響應國家號召,作為愛國華僑回來支援建設。不過剛剛來的那幾年,我沒想過自己會嫁給中國人,直到那天遇上他。
那是1956年9月的一天下午,突然下起雨,大極了。當時我正打著傘在果子市5路公共汽車站等車,忽然他就一骨碌躲我傘底下來了,可把我嚇了一跳,等穩(wěn)住神再一看,原來是個帥氣的中國小伙兒。他見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外國姑娘,先也吃了一驚,接下來試探著用漢語向我道歉。沒想到我的“京片子”說得這么溜,這讓他又驚又喜,于是自然而然地和我攀談了起來。那年,他30出頭,我19歲。后來我們說,是一場雨和一把傘為我們的一見鐘情結了緣。
我們相互留了地址,沒想到第二天這個叫楊寶祿的“愣小子”就找上門來了。
萬里鴻雁“兩地書”
那時,我已經在北京住了三年,再過不到一個月就要回荷蘭了??墒?,這場雨中的邂逅卻讓我對楊寶祿這個異國他鄉(xiāng)的知己難舍難離。在我返回荷蘭前的20多天,我們倆揭曉了彼此相愛的謎底。我對他說:“要是愛我,就等我?guī)啄辍H绻芯?,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p>
回到荷蘭后,我和他開始了鴻雁傳情,一直持續(xù)了三年零三個月。可是一開始,我重返中國的愿望卻并未得到家人的支持,母親堅決反對我和他交往。我暗暗對自己說:“雖然他比我大13歲,離過婚,還帶著和前妻生的女兒,但是我愿意當這個后媽,也會當好這個后媽?!彼狼闆r后,也給我母親寫來了信,承諾一定會對我好。漸漸地,他一點點贏得了我母親的認可。
1959年年底,我乘國際列車從荷蘭經蘇聯(lián)踏上了重返北京之路。經過七天七夜,1960年1月1日,我終于回到了北京。
胡同媳婦煉成記
1960年2月10日,我和楊寶祿步入了婚姻殿堂。我在自己的中文音譯名字前加上了丈夫的姓,改名楊米拉?;榍埃壹尤肓酥袊鴩瑸榱瞬惶侨俗⒛?,我還把自己的一頭金發(fā)染成了黑發(fā)。從此,我從荷蘭姑娘成了老北京胡同里的“洋媳婦兒”。
那個年代經濟困難,很多中國家庭都節(jié)衣縮食。這時候我這張外國人的面孔可就派上用場了,經??梢匀ネ鈬瞬拍苋サ纳痰辏热绯缥拈T內的國際友誼商店,在里面可以買到面包、黃油、香腸、火腿、巧克力等各種很多外面買不到的東西。一些街坊和朋友聽說后,也經常托我“代購”。四處“代購”之中,我忙得團團轉,卻樂在其中。
小家庭里的“改革開放”
1981年,我婆婆去世。這時,一直照顧孩子和婆婆、做了21年家庭婦女的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當時正值改革開放之初,英語熱遍及全國,懂得多國語言的我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他的支持下,我先后在清華、北大、北工大、二外等高校擔任外教。當時,中國人兼職教課每小時1.5元人民幣,而我作為外教每小時能賺5元。后來,隨著經驗和“人氣”提升,我的收入也慢慢增加,最后能到每小時30元。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中國已算相當高了。當然,讓我最“得意”的還是當外教13年,教過的學生已有上萬人,有的還考入聯(lián)合國當翻譯。
甜蜜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一晃我成為北京媳婦已經半個多世紀了。如果我當年留在荷蘭,憑著貴族身份也許能獲得更好的物質生活,但是到中國來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覺得更踏實、更幸福。
(摘自《縱橫》楊米拉/口述 肖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