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 靜
圖/花 時
一只烏鴉撲棱棱落在窗臺上。
巧老太正在縫補圍裙,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最近,那種叫燈籠果的漿果子成熟了,巧老太采回來半籃子。這種燈籠果掛在指甲蓋大小的綠葉間,紅艷艷的特別好看,還特別好吃——一絲酸味兒恰到好處地把果子濃郁的香甜味兒完美地烘托出來。它們很不好采。燈籠果附近常常長滿帶刺的灌木,有時為采到一顆小果子,得被刺扎上好多下。這不,為了這半籃燈籠果,巧老太的圍裙都快成布條了。
巧老太很想煮一罐燈籠果的果醬。她瞄了一眼那半籃紅果子,嘆了口氣,這些還不夠她當零嘴吃呢。
“呱——”烏鴉說。
“呱——”巧老太說,算是和烏鴉打過招呼了。被撕壞的可是她最好的圍裙,圍裙擺繡了一條長長的藤蔓,藤蔓上開著花,圍裙帶子還墜有銀鈴鐺。
柜臺上有一枚頂針,不知什么時候從針線筐里漏下的。陽光照在頂針上,亮閃閃地耀眼。烏鴉撲騰翅膀飛到柜臺上,慢慢挪過去,把頂針踩在腳下。
“這個圍裙好破啊?!睘貘f說。
巧老太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烏鴉翻翻白眼,說著腳趾偷偷一勾、一甩,將那枚頂針藏進羽毛里。
“嗯哼——”巧老太說。昨天出門之前怎么就沒想到把這條圍裙換下來呢?唉,圍裙被扯壞了,燈籠果果醬也煮不成。
“燈籠果?!睘貘f看到小方桌上的半籃燈籠果,說,“刺堆里的東西,味道倒是不錯。”
“嗯哼——”巧老太的心情更不好了。
烏鴉喉嚨里咕嚕了兩聲。
來者是客。巧老太只好放下針線,問:“你想買什么?”“有糖漿嗎?”
“沒有。”巧老太說。糖漿?那是藥店賣的東西,雜貨店賣的是蜂蜜。
“我聽說有一種治療咽喉的糖漿,有嗎?”烏鴉又說。
沒有糖漿,當然更沒有治療咽喉的糖漿!“你應該去藥店買治療咽喉的糖漿。”巧老太說。
烏鴉沮喪地低下頭去:“他們都聽不懂我說話,我一飛過去,小孩子就用石子砸我。大家嫌我聲音不好聽……”
怪不得要買治療咽喉的糖漿,原來是一只覺得孤單的烏鴉呀。巧老太有點兒同情他了。她看看店里:“要不你吃顆糖試試?反正都是甜的?!?/p>
“辣椒和姜還都是辣的呢,能一樣嗎?”烏鴉反駁道。
這倒也是。
那怎么辦呢?
巧老太嘆了口氣。烏鴉也嘆了口氣。他挪了挪腳步,抖了抖翅膀。當——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從他的羽毛間掉下來,在柜臺上滴溜溜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唉,是那枚頂針。
巧老太瞪著烏鴉。
烏鴉慌亂地張張嘴,挪挪腳。
巧老太正要說話,烏鴉一伸翅膀撲棱棱飛走了。
“這只烏鴉!”巧老太說。她放下針,起身把那枚頂針放進了針線簍里。
到晚上,圍裙差不多縫補好了。巧老太想出了一種新的縫補方法,讓那一道道針線印子看上去就像蔓延生長的藤蔓一樣,如果再繡幾朵花,就比以前的樣子更好看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太陽都出來了。巧老太趕緊起床,她急急忙忙打開門,又急急忙忙打開窗,啊——窗臺上堆滿了燈籠果。它們紅得那么好看,在陽光里閃閃發(fā)亮,勝過最美的紅寶石。
巧老太把頭伸出窗外,東看看,西看看,沒有看到人。
這么多燈籠果,都夠煮果醬了。她圍上縫補好的圍裙,火生起來,糖罐拿出來,果子放進了鍋子里,燈籠果果醬煮起來嘍。一絲酸味兒把濃濃的香甜味兒烘托得恰到好處,聞起來心都是甜蜜的。
果醬煮好了,晾涼了,蜂蜜也拌好了。巧老太給自己舀了一大勺,美得直咂嘴。
“我能嘗點兒嗎?”不用看,一聽聲音,巧老太就知道是昨天那只烏鴉來了。“哼!”她說。還想吃果醬,這個小偷。
“為了摘這些果子,我的羽毛都被扯掉了好幾根……”烏鴉可憐兮兮地說,聽聲音好像要哭了。
“這些果子是你摘的?”
烏鴉點點頭。
“為什么?”
烏鴉難為情地看了巧老太一眼:“亮晶晶的頂針……向你道歉……你對我好……可我一看到亮晶晶的東西就……”
“好!”巧老太也不覺得自己昨天有多好,她的臉紅了紅??慈思?,頂針也沒拿走,道了歉,還送來這么多燈籠果。
“來吧,請坐?!鼻衫咸f。
她請烏鴉吃燈籠果的果醬,還用果醬煮茶給他喝。他們愉快地聊著天。巧老太從來不知道烏鴉是這么善談的鳥。他說話風趣極了。
烏鴉該回家了,巧老太從柜臺里拿出一枚頂針,要送給烏鴉。
烏鴉看著這枚頂針,慢慢低下頭去了,很難為情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抬起自己左邊的翅膀,當——一枚銀頂針掉了下來。
巧老太拿起心愛的銀頂針,看了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這只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