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君
我能聽到樹木的呼吸
從離地面幾十米的地方
傳來,像春風吹拂三月的油菜
沒有人知道它們的過去
地震,海嘯,或是自然災(zāi)害
只是科學推測
從站立到臥倒,從白變成黑
一棵樹需要經(jīng)歷怎樣的輪回
才能變成一塊煤
在冬天來臨前
我必須向二伯、五舅以及
村里的那些村民致敬
向無數(shù)的素不相識的人致敬
向一株草 一棵樹 一條河流致敬
向天空和云層 陽光和露水致敬
向大地上每一列火車致敬
向異鄉(xiāng)和方言致敬
向汗水和通往光明的路徑致敬
向忍受寂寞和黑暗的礦工致敬
向正在熊熊燃燒的煤炭致敬
向我偉大的祖國致敬
向我能想象的一切致敬
此刻我們居住在溫暖的屋子
煤炭的火焰,照亮了午后的瞬間
大學畢業(yè),他選擇了煤礦
在邊遠的大山,做了一名礦工
像一塊煤一樣,杳無音訊
我們曾替他可惜
放棄城市 女友
而選擇一輩子與黑暗打交道
我們也慶幸自己的選擇
生活在城市,把十年過成一日
遺憾的是曾經(jīng)的夢想早已遠離
前不久,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當說出他的名字時
我才記起那個被我們遺忘的同學
做了廠長,全部機械化
曾經(jīng)笑話他的同學托我
希望到他的礦上做一名礦工
話到嘴邊,我始終沒說出
這些儲藏在祖國身體里的孩子
從一個山脈奔向另一個山脈
它們像一群衛(wèi)士
抵擋著寒冷和黑暗
為了人間的溫暖
它們立地成佛 化作塵土
盡管外面溫暖如春,它們依然
堅守在地下,依然等待著礦工
等待那脫離泥土的瞬間
在煤海,我仿佛聽到了
它們在歌唱,在歡呼……
聽到了它們?nèi)谌胄聲r代的歡笑
(選自《陽光》2018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