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卡娃
說起情書,總會想起青蔥的校園時代。夾在書本中的彩色信封,裝有內(nèi)心深處隱藏最深的愛戀,默默地傾盡筆尖的溫柔,只為寫下一句“你是年少的歡喜”。不確定的心意,甜蜜又酸澀的悸動,是青春最動人的模樣。
有的情書承載的是青春時期無法確定回應(yīng)的暗戀,有的情書卻見證了一段段極致浪漫的愛情。
湯文祥與黃申源老人是一對金婚夫妻,兩人如今都已八十歲,結(jié)婚已52年。要問湯爺爺做過的最浪漫的事,便是珍藏了與老伴相識以來寫的403封情書。
1963年的長沙,湯文祥的妹妹擔(dān)心哥哥找不到女朋友,便將自己單位放映電影的姑娘黃申源介紹給他,沒想到就是這一眼,兩人互生好感?;丶液螅瑑扇吮汩_始了書信來往,沒有網(wǎng)絡(luò)的年代,想一個人的時候就給他寫信。
情書沒有一個愛字,卻滿滿都是愛。
“初次給您寫信,叫您姐同意嗎?叫妹親切點,但您年紀(jì)比我大,不同意下次就改過來……”這是湯文祥的第一封信,寫于1963年1月24日。
很快,黃申源回信了,她在信里說:“不要喊姐妹,喊同志。”這一聲“同志”,是那個年代戀人間的稱呼,不是“寶貝”,也不是“親愛的”,而是“同志”。
就這樣一來二去,一個半月后,兩人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那時湯文祥還在讀大學(xué),而黃申源已經(jīng)工作?!懊看位匦诺臅r候,我都會在信里放一張郵票,一張郵票8分錢,免得他花時間去買,也免得他花錢?!?/p>
然而,湯文祥畢業(yè)后,被分配去了武漢工作,兩人不得不開始了新一段的異地戀。
交往半年后,湯文祥鼓起了勇氣,一筆一畫寫在情書里,跟黃申源求婚了:“我想征求您的意見,可不可以和我結(jié)婚,什么時候結(jié)婚合適,由您來定?!?/p>
湯文祥明明是個大男孩,但比起黃申源來,卻嬌羞得像個小女生。
不久后,黃申源回復(fù)了:“你剛剛畢業(yè),業(yè)務(wù)和工作需要一段時間來熟悉,我們結(jié)婚的事情可以推遲一點?!?/p>
第一次求婚失敗后,湯文祥沒有放棄,他努力工作,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這樣才能配得上自己心愛的人。
完美的愛情,從不急。穩(wěn)定的婚姻,需要時間的打磨和相處。
三年后,兩人終于結(jié)婚,短短的幾天婚假過完,湯文祥繼續(xù)回武漢工作。
“后來有小孩了,小孩也需要人照顧,我想回長沙?!苯Y(jié)婚后的第五年,湯文祥調(diào)動工作回到長沙,這種以寄信來傾訴思念的方式正式結(jié)束。
從1963年到1972年,橫跨9年的403封情書,終于彼此相見。
如今,這403封情書被兩位老人按時間順序擺放得整整齊齊。湯爺爺?shù)男欧旁谒慕呛兄?,黃奶奶的信放在八角盒中,因為爺爺在家中排行老四,奶奶排行老八。小小的細(xì)節(jié),竟也讓人覺得有些浪漫。
湯爺爺喜歡收藏東西,他把一封封情書細(xì)致地保存下來。令他沒想到的是,回到家中,妻子也默契地把信留著。在那些分別的歲月里,兩人是否都曾依偎著彼此的信件進(jìn)入夢鄉(xiāng)?
陽光充足的午后,湯爺爺喜歡把情書拿出來,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慢慢地讀起來,邊讀邊回憶過往,好像坐著時光機(jī),又回到了年輕的模樣。
密密的文字,字里行間都是滿滿的愛。
那個年代,沒有直白的“我愛你”,只有“同志你好,這是我的祝福和慰問”。
當(dāng)問到黃奶奶,收到第一封情書時是怎樣的心情,奶奶有些害羞地?fù)]著手走進(jìn)了房間,嘴里說著“我們的信談不上是情書”。
如今兩位老人身體都很硬朗,翻看以前的信件時,兩位老人仍難掩笑意。第一封情書,只是紙面有些泛黃,但內(nèi)容依舊保存完好。翻起老伴年輕時的照片,兩位老人想說的話滔滔不絕。五十多年前的事好像發(fā)生在昨天一樣。
“我們寫信不像現(xiàn)在的年輕人滿嘴甜言蜜語,大部分內(nèi)容是互相勉勵工作和學(xué)習(xí),其余的就是聊一些家?,嵤?。”
當(dāng)年的戀愛,沒有現(xiàn)在便捷的網(wǎng)絡(luò),當(dāng)年他們談戀愛,互相之間都是稱同志,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只是握握手,然而,戀人之間的那種情感同樣十分真摯。
400多封泛黃的情書,見證了二老半世紀(jì)的深情。
有一回,兩人讀情書的同時,湯爺爺還買了一大盒巧克力送給黃奶奶,黃奶奶趕緊先剝開一顆,送到湯爺爺嘴里。
年紀(jì)大了,身體總有些小毛病。黃奶奶之前中過兩次風(fēng),可把湯爺爺嚇壞了,此后便督促她多運動,經(jīng)常出去散步。
兩人就這樣攜手慢慢地走過了數(shù)十載春秋。
最美的愛情究竟是什么模樣,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們對愛情最美好的向往。常常感嘆上個世紀(jì)的愛情,好像如今很難再見到純粹的感情。我們有了網(wǎng)絡(luò),有了手機(jī),有了各式各樣的交流軟件,卻好像也失去了一些純粹的東西。
我曾經(jīng)拜讀過《朱生豪情書》,矯情地為書里的每一篇書信感動,為自己能窺見如此浪漫而隱秘的私語慶幸不已。不是說因為情書,愛情才顯得更為動人與偉大,我們艷羨的是藏匿在文字下的娓娓道來的深情,余生回味起來是如此浪漫。
當(dāng)你老了,頭發(fā)白了,睡思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朝圣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火閃耀的爐子旁,
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上的山上,它緩緩地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葉芝《當(dāng)你老了》
人這一生其實很短,彼此相遇、相知、相愛、相守,直到頭發(fā)花白時,回想起來也就一瞬間。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人世間最真摯纏綿的感情,這樣才有勇氣相約來生再來牽彼此的手。
我想要的愛情,不是大富大貴,或者什么山盟海誓,而是有個人能堅持給我寫信,老了能給我讀我們曾經(jīng)一起寫過的詩歌。最真摯的愛情,都藏在最不起眼的小細(xì)節(jié)里。
世間最好的愛情,大抵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