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昌會

世界銀行前行長金墉1月7日突然辭職，自2月1日起正式卸任，提前3年離開世行行長崗位。從那時起，誰將接任就引發(fā)了一系列猜測和角逐。

就美國而言，參與競爭者不可謂不多，競爭者不可謂不顯赫，特朗普政府也不可謂不重視。希望榮登大位的至少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七八個人，比如剛剛卸任美國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的黑莉、前駐德國大使吉米特、前百事公司印度首席執(zhí)行官努伊、高盛高管兼得克薩斯州聯(lián)邦參議員之妻克魯茲、著名投資家艾利安、美國國際發(fā)展署署長格林、海外私人投資公司總裁沃什伯恩等，甚至一度盛傳新任世行行長將是特朗普總統(tǒng)的女兒伊萬卡。但綜合各方面考慮，深得美國政府信任、穩(wěn)居短名單前列、因而也最具競爭力的選手顯然是財政部副部長馬爾帕斯。

事實上，特朗普本人對世行行長的空缺傾注了大量的注意力。經過一個月的考察和慎重權衡，他決定把這一職位授予馬爾帕斯。在2月6日白宮的提名儀式上，總統(tǒng)已明確表示，馬爾帕斯是世界銀行行長的“正確人選”，因為他擁有40年的金融、經濟和外交政策經驗，特別是擔任財政部副部長期間分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工作，熟悉相關業(yè)務。

那么，馬爾帕斯有著怎樣的經歷和背景？他的世界觀和政策哲學是什么呢？

馬爾帕斯屬于特朗普的鐵桿親信，2016年總統(tǒng)大選時擔任特朗普的經濟顧問。他現(xiàn)年62歲，曾在里根政府任職，是老布什政府的副助理國務卿，在華爾街投行貝爾斯登供職期間擔任首席經濟學家。作為美國財政部副部長，馬爾帕斯主管國際事務，鼎力支持特朗普的減稅、減少監(jiān)管和“美國優(yōu)先”政策，懷疑多邊協(xié)議和國際合作，認為多邊主義“已經走得太遠了”，偏離了“有限政府的價值、自由和法治”的既定軌道。

不消說，在面對新全球化、美國在變化世界中的超級地位、保持美國經濟技術軍事壓倒性優(yōu)勢等這些重大問題上，馬爾帕斯和總統(tǒng)特朗普志同道合，甚為合拍。

換句話說，即將走馬上任的世界銀行新掌門人不僅對多邊主義不甚熱心，還理直氣壯地帶著“美國優(yōu)先”的使命接管世界上最多邊的“世界”銀行。難怪英國《金融時報》也認為，選擇馬爾帕斯作為繼任世行行長是美國提防全球主義的一步棋。

為什么說是“即將走馬上任”呢？因為按照流程，表面上世行行長由世行理事會決定，而在此之前的程序性事務由執(zhí)行董事會辦理。世行執(zhí)董會依此慣例，要求189個成員國不遲于3月14日提名候選人。然后公布包含三個候選人的短名單，在4月中旬即春季年會之前挑選出一位新行長。但同樣令人唏噓的是，世行行長一職歷來不曾旁落，實為美國專屬，一旦美國政府提名，別國束手無策。

世行行長的“選舉”，從歷史和現(xiàn)實來看可以稱之為“布雷頓森林現(xiàn)象”或“世行綜合征”——它的治理結構，尤其最高領導人的產生方式具有不能改變的特點，存在著無法克服的先天不足，或曰制度性缺陷和機制性障礙。正因如此，盡管執(zhí)董會表示，理想的候選人須具有管理大型國際組織的經驗，能夠表達世界銀行集團發(fā)展使命的清晰愿景，對多邊合作有堅定承諾與贊賞，但這種表白是無效、蒼白、沒有說服力的。

在世界最需要世界銀行維護、捍衛(wèi)和引領多邊主義之際，馬爾帕斯即將擔綱世界銀行行長，不是好兆頭。中國必須認識到美國遏制中國的破壞性后果，必須智慧地推行中國方案，必須保持戰(zhàn)略主動權。一句話，必須實事求是。

世界銀行可不再作為中國國家力量的主要戰(zhàn)場。從貸款接受國角度說，依然是多多益善，但實際上承受著越來越尖刻的壓力。從治理結構說，美國不松手，改革無進展，美國以下的大股東均無指望。在世行改革出現(xiàn)新的契機之前，中國不必急于在這個問題上耗費過多寶貴精力和資源。

更多的注意力可放在和其他成員國一起推動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建設經營上。亞投行冠以“基礎設施”字樣，其職能是世界銀行的必要補充。全力辦好亞投行這一新型多邊國際金融機構，是各成員擺脫“別無分店”的殷切期望，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的康莊大道。

中國在某些方面已超越世界銀行固有的世界發(fā)展的金融手段。在國家層面，中國擁有完備的官方出口信用機構、與之配套的各類商業(yè)金融機構、執(zhí)行全球戰(zhàn)略與“一帶一路”合作的政策金融機構，以及總攬發(fā)展援助的政府機構。戰(zhàn)略性地使用這些國家金融力量，是當下和未來中國克難制勝的歷史性任務。

這樣的政策組合，意味著中國作為全球經濟和世界貿易的一支主導力量，將無畏“與中國脫鉤”論，進而能以態(tài)勢調整支持多邊合作，同時繼續(xù)發(fā)展自己。更廣泛地說，作為這項努力的一部分，中國不打算挑戰(zhàn)美國對世行的行政控制，但它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掌握行動自由，用世行提供的寶貴經驗，鍛煉自己的技能。▲（作者是英國倫敦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