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強
常常有人譏笑他人對什么問題只是一知半解。聽他們的話語,一個人無知無解沒有什么,甚至是可愛的,有一知半解反而是可笑的。性急的聽了他們的話,恨不得立即將僅有的一點知與解從腦子里趕走。
然而,一個有一知半解的人就真的那么可笑嗎?
我的一個鄰居只有小學文化水平。說他對醫(yī)學一知半解。那就是恭維了他。也不是說對醫(yī)學一無所知,比如,他還知道中風后一定要抓緊黃金八小時(不是聽醫(yī)生說的,不是從書上看到的,是在晨練時聽人說的)。一天凌晨,他老婆半邊手足突然出了問題,他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立即將老婆送到縣城最好的醫(yī)院,值班醫(yī)生要她做核磁共振抽血化驗。他說,不行,她是中風,要抓緊時間治療。醫(yī)生堅持要他帶老婆化驗檢查,他問,錯過了黃金八小時,你負責嗎?醫(yī)生見他好像很內(nèi)行,便立即給他老婆輸液。由于治療及時,他老婆恢復得很好,沒留下一點后遺癥。試問,我們可以因為他在醫(yī)生面前說出這點知識而譏笑他嗎?
我們知道,在數(shù)學中有一個哥德巴赫猜想,說的是任何一個充分大的偶數(shù)都可以表示為兩個素數(shù)之和。終其一生,陳景潤未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不過,雖然他未能摘取皇冠上的明珠。但因其證明了任何一個充分大的偶數(shù)可以表示為一個素數(shù)與兩個素數(shù)的乘積之和,而成為離這顆明珠最近的人。如果說證明了“1+1”是猜想的全解的話,那陳景潤證明了“1+2”最多只能算成猜想的半解。但是,因為他只有半解,成了人們譏笑的對象嗎?不,我不僅沒有看到有人嘲笑他。相反,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他成為億萬人民心中的英雄,成為無數(shù)青少年學習的榜樣,成為科技工作者的楷模,成為眾多女性心中的偶像。
可見,即使只有一知,只要它是真知,就可以派上用場;即使只是半解,只要它是正解,也可以讓我們離真理更近。因此,有一知半解未必可笑,倒是譏笑別人只有一知半解的人顯得可笑。人家對某些問題尚有一知半解,你連一知半解也沒有,竟然還笑人家,不是很可笑嗎?你笑人家一知半解,可你自己也并非全知全解,最多說是知略多點,解略全點,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可笑嗎?知識的海洋是無邊無際的,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也是在不斷發(fā)展的,誰也不可能全知全解,譏笑別人一知半解的人不懂得這一點,不是可笑嗎?
不要怕別人說自己只有一知半解。我的那位鄰居在醫(yī)生面前說出自己的一知半解就很了不起,值得我們贊賞。試想一下如果怕人譏笑,不敢在醫(yī)生面前說出他的一知,而聽任醫(yī)院按部就班不慌不忙地作檢查,其結果是什么?陳景潤先證明“1+2”。然后再研究“1+1”,后者沒有成功。假設一下,如果他怕人家笑,一下子就去摘取皇冠上的明珠,那就極有可能一輩子在數(shù)論研究上一無所獲。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一個人有一技之長,常常會受到別人的贊揚,說他有本事有出息。過去農(nóng)村姑娘嫁人,往往喜歡嫁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理由是即使遇上荒年,有一技之長的人也餓不死。在廠里,有一技之長的人特別吃香,容易成為勞動模范。而一個人有一知半解受不到贊賞也就罷了,還常常要受到他人的嘲笑,這是為什么呢?難道技能是重要的而知識見解就不重要?要知道技能往往離不開知識與見解的呀。
一個人只有一知半解不可笑,可笑的是,有了一知半解,不懂得將它們用到實際中去,而只是把它們當作炫耀自己的資本;可笑的是,明明只是一知半解,卻以為自己什么都會什么都懂、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從此不肯再學習再積累再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