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春喜
中午回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門鑰匙加保險了。我知道,母親回老家去了。
開了門,屋子里靜悄悄的,渾身突然有種莫名的不適。我放下了背包,進了廚房。電飯煲的燈亮著,說明里面有飯。我揭開了蓋子,看到蒸鍋上有一個盆子,里面燉著兩個打散的雞蛋。白米飯的香氣、雞蛋的香醇沁人心脾,這一刻,我突然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母親回老家去了,但臨走前,她依然安排好了我的午餐。
這頓午餐雖香,卻難以下咽,米飯卡在喉嚨當口,怎么也咽不下去。往常,母親也常?;乩霞胰?,她要回去做點農(nóng)活兒。年紀大了,活絡(luò)活絡(luò)筋骨,那也是不錯的。不過,我經(jīng)常對母親說,重體力的活兒不要做,你有糖尿病,萬一暈倒在田野里沒人見到,那是要出大事的。母親總是笑笑說,不會不會。
如果這次還是如往常一樣回老家,我這頓飯依然吃得下。只是這一次不同,因為我們之間有點兒口角。
其實,也算不得口角,就那么兩三句話,母親似乎動了真氣。上一天晚上,她洗好碗筷后吐出了一句話:你要想到舅舅,即便想再與外婆說話,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聽到這句話,正在寫稿的我心里頓時堵住了,這口氣再也出不來。
起因只是一件小事,我要辦個活動,母親對我活動中的大小事都要過問。一個農(nóng)村出來的快70歲的老太太,我的活動她怎么會懂?我當時覺得很煩,就說了一句:你不要再說了。
其實,我這句話的語氣并不重,但母親卻當了真。
我那天的稿子都沒有寫好,這是很少見的。我只寫了幾百個字,就一個人走到了小區(qū)里,我需要散散心。
我不知道,為何現(xiàn)在與母親的小摩擦?xí)绱酥唷?梢哉f,每個月里,我們都會爭辯上幾句,家里的氣氛鬧得很僵。有一陣子,我甚至有荒唐的想法,我要離開這個家,去一處山林隱居,但我還是理智的,因為親情的存在,我還是回了家。
吃完午飯,在家里沒有生氣,我就出去了。我在想,母親既然燒好了午餐再回老家,那晚上應(yīng)該還會回來。但是我想錯了,母親沒有回來。當我下午下班回來開門的時候就知道,因為這大門還是加了保險。
這天晚上,因為沒人做飯,我們就到小區(qū)外的飯店吃了晚飯。
母親不在,最忙的就是早上。原本我是不用做早飯的,我?guī)团畠合词煤蟪鰜?,母親已經(jīng)給女兒盛好了飯,我只要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可如今,我還要想著早飯。因為早上來不及,第二天早飯就只買了個飯粢團。
這一天,母親還是沒有回來。我想打個電話過去,但不知道自己怎么說?跟母親道歉嗎?感覺自己說不出口。那該怎么說呢?
我無處發(fā)泄自己心里的苦悶,就在朋友圈里發(fā)了一條,簡單地說了跟母親鬧了點兒矛盾,母親回老家不肯來了。我微信好友幾千人,這條消息發(fā)出了,一時間收到很多好友的留言。他們紛紛勸我給母親打電話,跟母親道歉。朋友們的勸說理由我都懂,我也曾不止一次勸說其他人,但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姐姐給我打來了電話,說的是另外的事。我借機問她母親怎么樣?姐姐說,母親就坐在她邊上,兩人在聊天。聽到這樣的話,我內(nèi)心是輕松的,畢竟母親能走出家門到姐姐那里去,她的心情應(yīng)該還可以。就在放下電話的時候,我突然發(fā)覺自己忘記讓姐姐說一聲,母親可以回城里了。
我看著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這中間不知接了多少電話,也不知打了多少電話,但無一與母親有關(guān)。時間很快到了晚上,我們?nèi)艘廊辉谕饷骘埖瓿燥?。連續(xù)兩天在外吃飯,肚子里感覺油膩不已——還是家里的飯菜清香。
我決定給母親打電話。電話打過去,竟然是“電話已關(guān)機”。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母親怎么會把電話關(guān)了?她不會出什么事吧?我連忙打父親的電話,還好,父親的電話通了。“讓媽聽一下電話吧?!蔽覍Ω赣H說。
父親快速跑上了樓,氣喘吁吁地對母親說:“快接電話,快接電話,春喜打來的?!彼恼Z氣中滿是欣喜,可我聽到母親在說:“他打來做什么?”聽到這話,我一時五味雜陳。
母親接了電話,聲音好像蒼老了許多。我沒有點破,說:“媽,明天下午你一定要來的,我下鄉(xiāng)去了,寶寶放學(xué)了要去接的?!蔽抑溃赣H的軟肋是女兒,只要搬出女兒,萬事搞定。果然,母親馬上說:“寶寶我去接的,你去工作吧。”
放下電話,我沉默了許久,只看著手機里那張過年時的全家福,覺得好幸福。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