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看個文章,誰寫的忘了,一男一女做完一場,男人喊著餓了,女人披個衫子去了廚房,嘟嘟說著啥也沒有呀,又說,還有兩根兒蔥……不一會兒,男人聞到了蔥的香味,過了一會兒,女人端來兩張薄餅,那是他一輩子吃過最香的蔥花餅。后來他老了,她也老了,戴個老花鏡坐那兒剝蓮子,蓮子清如水,像一幅油畫。
這個印象就留在心里了,時不時會想起來。
有位朋友,快不惑了,戀愛不止,只是沒能成家。每次分手都來一句,女人越來越壞了。我不喜歡男人動不動朝女人潑冷水,更別說潑臟水了,有一回問他,你是不是也是越來越壞了咧。他沉吟一陣點頭稱是,我說人這一輩子愛是有限的,要節(jié)約才行嘛。
過一陣子,他從網(wǎng)上發(fā)來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和一個女子學泰坦尼克號男女主角迎風抱立,一張是他跟一個女子相對而坐,那位女子舉筷子朝著剁椒魚頭,眉眼生動。他問,哪個合適做老婆?
我說,以我的意,要選吃魚頭的這位。
為啥?
一般來說,愛吃的人對于食物都有著深情厚誼,知道冬筍的好,也曉得春筍的好,嘗得出黃瓜里的陽光味,豌豆的清甜,或者有點像初戀。面對富態(tài)透亮的紅燒肉,敢一筷子扎下去,滿口的肥甘,多好的一口,真是人間值得。
一塊豆腐除了小蔥拌它,自然還有許多搭配,而這個搭配是自己倒騰出來的,蕓娘會將茶葉放在荷花里,輕輕系了花朵,第二天取出來,吃上一杯獨一無二的茶,這不單是茶了,也有情,也有趣。
如果一個愛吃的女人,又喜歡做吃的,那就不會壞了,就像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樣,就像白水煮豆腐那也是要花心思的,更不說一桌飯菜了。
男人如果遇到這樣一個女人,如果不能珍惜,是要栽跟頭的。
后來,他果然和那位吃魚頭的女子結婚了,婚后幾年,據(jù)說如魚得水。
這兩天看蔡瀾先生的一本書,他寫愛吃的人值得交往,自然有他的道理。蔡瀾說他會看人,為啥會看人呢,因為他對著鏡子看自己,看見了一只老狐貍。嗯,就是老奸巨猾。
蔡瀾文章里舉了一個例子,說一些宴席中,太太什么都吃,胖得要命,而先生呢?瘦得像電線桿,他一舉筷,太太即刻發(fā)出警告:“膽固醇已經(jīng)那么高了,還敢吃?你吃死了不要緊,千萬別爆血管、半身不遂要我照顧!”
這有點掃興。吃貨哪能這樣干呢?只管吃,吃壞我照顧嘛!這樣才好。
一般來說,愛吃的女人要是不好,也壞不到哪兒去,愛吃的男人也一樣。
汪公子汪朗寫汪曾祺吃他做的夾沙肉,吃了幾塊直嚷著:“不能吃了,再吃要死人了?!闭f話之間,一筷子下去,又是一塊夾沙肉。
他們對食物的深情,照耀著其他,這才是飲食男女。
(摘自“南在南方新浪博客” 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