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何玉梅
如果說紅軍長征是地球上的紅飄帶,那遵義則是飄帶上一顆璀璨的明珠。長征期間,中央紅軍共進行了大小380余次戰(zhàn)斗,攻占700多座縣城,紅軍在黔北這片土地轉戰(zhàn)時間最長,達三個多月之久,所發(fā)生的歷史事件和戰(zhàn)役戰(zhàn)斗如強渡烏江、刀靶大捷、遵義會議、四渡赤水、婁山關大捷、茍壩會議等,都是紅軍長征途中重大的歷史事件和經(jīng)典戰(zhàn)役,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歷史,至今重溫起來仍是蕩氣回腸、感天動地。
所以“傳承紅色基因,講好遵義故事”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但如何講好長征故事,需要我們下功夫、講方法,更要突出重點,生動有趣。具體而言,就是既要符合歷史真實,還原歷史細節(jié),又要賦予激情,有感染力。
紅軍在遵義輾轉幾個月之久,和當?shù)乩习傩战Y下了深厚的魚水情,很多家族都或多或少地參與到這場史無前例的戰(zhàn)爭中,可以說,家族故事是講好長征故事的一個富礦,發(fā)掘的空間和潛力很大。
盡管幾十年過去了,64歲的表姨羅躍林回憶起小時候,父親給她講祖父醫(yī)治紅軍傷病員的情景,仍舊顯得有些激動。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后,中央紅軍兵分三路進入習水境內(nèi)。1月23日,紅軍總部硝石團第三營接到上級命令,要協(xié)同紅五軍團37團在距離東皇約50余里的梅溪河阻擊敵人,以接應從側翼迂回前來會合大部隊的中央縱隊。他們遭遇了緊緊跟隨而來的川軍劉湘所屬的“模范師”及廖澤、潘佐等部,展開激烈的交火。交火后部隊沿著通往山埡口的石板路,緩緩向東皇場前進。走不動的傷員,就近撤退到相對最近的良村場。
羅躍林的祖父叫羅長興,羅家在良村場上世代行醫(yī),口碑很好。
當時國民黨政府搜查得很嚴,并放出話來,如果哪家私藏紅軍、給紅軍帶路的,格殺勿論。但當羅長興聽說街上一座空房子里的草堆里有一位受傷的紅軍時,憑著醫(yī)生的本能,他還是悄悄前去探望。通過手勢和語言的交流后,受傷的紅軍戰(zhàn)士才慢慢放下警惕,接受他的治療。后來為了方便治療,加之怕暴露,羅長興秘密把他接到自己家中,每天晚上按時給這位傷員上藥。后來在交談中,知道他是江西人,10多歲就參加了紅軍。稍微好了一點,這位紅軍千恩萬謝后,堅持要去追趕自己的隊伍,往桐梓方向去了。
由于趕路,加之風餐露宿,病情加重,走路跟不上節(jié)奏,他掉隊了,在桐梓留了下來。解放后,認定他的紅軍身份時,他給組織講在良村梅溪河阻擊戰(zhàn)受傷后,良村場一個羅姓醫(yī)生救他的過程,描述他們家的房子大概是什么布局、家里是什么擺設,組織上還派人專程到羅家了解情況。因為救紅軍有功,政府請人到羅長興家里給他畫過像。當時大家也不知道畫像來有什么用。后來我大舅舅到遵義參觀遵義會議會址時,看到墻上掛有自家表叔公羅長興的畫像。
紅軍的故事還有很多。當年的知情者、見證人,而今大多已經(jīng)作古,留下來的已是九十余歲暮年。他們既是那段紅色往事的見證者,更是當年那段紅色歷史的宣傳者,只要一有人問及當年紅軍的那些往事,那他們都會精神為之一振。而那些已經(jīng)去世的,則把他們經(jīng)歷過的最難忘的一幕講給子女、兒孫聽,紅軍長征的故事就這樣口口相傳下來。
在“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之際,遵義雜志社記者作了大量搶救式的采訪、發(fā)掘。在烏江邊、在赤水河畔、在大婁山下、在紅軍戰(zhàn)斗過犧牲過的地方……血色長征的遵義記憶變得越發(fā)清晰起來。
血染萬丈坑的故事。強渡烏江的故事人們已經(jīng)耳熟能詳,然而在渡過烏江之前,在這里也埋葬過了無數(shù)的紅軍英魂。現(xiàn)年86歲的付余寬老人如今依然住在迴龍渡旁的紅渡村,強渡烏江時,他只有4歲。他說:“紅渡這片土地是紅軍戰(zhàn)士用鮮血染紅的?!?/p>
去年3月28日,朱德元帥的外甥劉建、楊得志的侄子楊建華也來到紅渡村,還與付余寬老人一起合影留念。
記者采訪時,與付余寬老人正在閑聊的陳光星老人也打開了話匣子。紅軍強渡烏江時,陳光星的父親陳孝昌有30多歲,當年還帶紅軍偵察過渡口。他說道:“紅軍過江之前也經(jīng)歷了許多波折,聽父輩們說起,當年紅軍被殺害的情景觸目驚心!”
1934年10月初,紅六軍團從余慶趕往石阡。為了阻止紅軍,國民黨反動派用巴豆磨成面和在面粉里制作成油炸粑賣給紅軍吃,導致許多紅軍戰(zhàn)士拉肚子而掉隊。隨后,王家烈親率一個特務團進駐余慶,大肆抓捕失散的紅軍,百余名戰(zhàn)士落入敵手。
12月下旬,時任余慶縣長王天生下令將抓捕的120多名紅軍押送各地分別處決。如今,迴龍渡已經(jīng)改名大烏江鎮(zhèn),這里已建有一座公路橋,將烏江兩岸連在了一起,天塹早已變通途。
通過大量搶救式的采訪、發(fā)掘,讓血色長征的遵義記憶那段歷史變得越來越清晰,因文筆細膩,細節(jié)真實、感情真摯,這篇稿子被《新民周刊》等多家媒體轉載,并獲得2017年度貴州新聞一等獎。
80多年過去了,紅軍的故事仍在流傳。只要我們下足功夫,就一定能挖掘到好的素材,既能充實歷史,又能教育后人珍惜今天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因為做紀念紅軍長征勝利八十周年這個選題,打電話給譚小松老師,想采訪他作為業(yè)余愛好者研究紅軍長征的經(jīng)歷。他說研究身邊的歷史、做喜歡的事,很平凡,反復強調(diào)自己沒什么好說的。但就是這樣一個自認平凡的人,卻20多年如一日,以一己之力,利用工作之余搶救性地發(fā)掘和采訪,創(chuàng)作出30多萬字的作品——《紅軍長征在習水》,彌補了官方文獻資料中的部分缺失……
譚小松老家在綏陽縣城,從小就聽祖母講紅軍長征的故事。8歲時那年,他隨父母舉家搬遷到習水縣城。高中畢業(yè)后“上山下鄉(xiāng)”,插隊落戶在習水縣東皇區(qū)羊九公社攔河生產(chǎn)隊,離紅軍打過戰(zhàn)的天堂壩戰(zhàn)場只隔一道山梁,聽親身經(jīng)歷過的老人講戰(zhàn)斗的慘烈。大學讀的是歷史專業(yè),給他講授《中國現(xiàn)代史》的是劉永教授,一個72歲的老共產(chǎn)黨員,他經(jīng)常在貴州文史教材上看到劉教授從事革命活動的介紹。劉教授閱歷豐富,口才及佳,上課充滿激情,給他留下很深的影響。那時他就想,中央紅軍在習水來回往返兩個多月,是紅軍長征途中停留時間最長的一個縣,紅軍的足跡遍及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每一個角落,新中國的創(chuàng)立者們大多在習水經(jīng)歷了血與火的考驗,度過了生死攸關的歲月……如果把這一段歷史挖掘整理出來,寫成一本書,讓我們的后代了解紅軍長征的艱辛,以及在堅苦年代表現(xiàn)出來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巨大的自我犧牲精神,一定是件十分有意義的事。
也就是從那時起,凡是看到有關紅軍長征在習水的書籍,他能買的就盡量買,不能買的就用筆和本子記下來。一到周末或寒暑假,就騎著自行車到紅軍戰(zhàn)斗過的地方考察采訪,騎車去不了的地方,就徒步前行,瞻仰了很多遺址,訪問一些當年的見證者,或是找當?shù)啬挲g較大的長者,聽他們口述那段歷史,趕緊記下來,生怕遺漏了。初稿出來后,為謹慎起見,他反反復復查漏補缺、考據(jù)、考證、修改,有時為了一個時間或一個小故事,他可以跑上無數(shù)次;有時為了一個詞一句話,他會反復掂量,斟酌很久。
這十多年間,譚小松數(shù)易其稿,以一己之力,最終在2010年12月26日,毛主席生日那天,印刷完《紅軍長征在習水》一書,全書三十余萬字。他說,這一切在別人眼中或許算不了什么,但對他而言,就想用自己的方式,緬懷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紀念在習水戰(zhàn)斗過或犧牲了的紅軍戰(zhàn)士。
一個地方文化的傳承,需要這樣的發(fā)燒友,像譚小松這樣的草根專家,在民間還有很多,他們的付出理應得到社會的認可。只有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長征文化才能得以發(fā)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