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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丁

2019-03-20 03:48清墨
飛魔幻A 2019年12期
關(guān)鍵詞:客棧葉子

清墨

世人謂暖棠為仙人之城,城內(nèi)美女如云。

更有福來客棧老板的神仙術(shù)法,可許人家財萬貫,權(quán)勢傾天,或是求子求真心求長生者,皆無不應(yīng)。

不想仙城即是妖城,福來也是禍至。

暖棠城下了三天兩夜的大雨,白日里天空也陰沉的,似乎染了墨。地上水花接連成片,往常不勝熱鬧的街道,如今只有三三兩兩的路人。

沈青坐在福來客棧二樓,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左手邊擺著一柄長劍。

濃濃大霧不知從何處起,無比霸道地鉆入客棧,沈青后脊一涼,陰冷之感霎時傳遍全身,再過一會兒,竟是連內(nèi)息都已不能調(diào)動。

店小二咧著嘴,笑容詭異,身形虛幻,眼里若有若無地透著兇光,桀桀怪笑兩聲,極為勉強地垂了垂頭以示尊重,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少俠,吃食可夠?”

沈青定了定神,左手摸上長劍,面色如往常,道:“再來一碗陽春面?!?/p>

店小二果然十分滿意,眼里翻涌著駭人的紅浪,怪笑道:“好嘞,你稍等!”

那音調(diào)怪異刺耳,壓得沈青胸口陣痛。

霧氣越發(fā)濃了,分明仲夏之夜,卻寒冷刺骨。

少頃,自濃霧中走出一位娉娉婷婷的女子,著一襲翠綠色的長裙,臉上戴著青色暗紋的面紗,一雙眼睛明亮靈動。

女子微微福了福身,悠然坐到沈青對面,拉過他面前的那碗陽春面,吃了起來。

沈青左手緊握長劍,正襟危坐——福來客棧甚怪,若是有所求,就須在彌天大霧里多點一道吃食放在對面,客棧老板若是看你順眼,愿意圓了你的愿,就會過來吃了你的飯。

可他也只知道這些,至于客棧老板如何應(yīng)允,各人有各人的說法,沒人說得清。

女子很快吃完了面,抬眼看他,忍不住揚起一絲笑容,輕聲說道:“且隨我來,一路屏息,切莫言語。”

她身形瘦弱,若是放在尋常人間里,大概也算得上嬌小。

不過一晃眼的工夫,她已融入濃霧里,沈青忙回了神,跟了上去。

到了二樓樓梯拐角,他一轉(zhuǎn)眼,看見離樓梯十分近的地方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桌對面盤中一片黑乎乎的吃食。

沈青打了個冷戰(zhàn),猛然回神:他叫了面,那小二可還沒上。

那這個要帶自己離開的,是人是妖?目的為何?

沈青心下忐忑,正欲回轉(zhuǎn),卻看見剛才那店小二手里端了碗血紅的面,正往他方才坐的地方走去。沈青本憋著的一口氣息瞬間亂了,那店小二似有所感,僵硬著腦袋往這邊看,沈青抹了把臉,當機立斷地側(cè)身快步下了樓。

踏出客棧,沈青才發(fā)覺這雨并沒有那么大,也沒有陰冷不適的彌天大霧,行人匆匆而過,那人站在街那頭的柳樹下沖他招手。

“過來啊,”姑娘莞爾,“怎的滿頭大汗,快擦擦。”

沈青下意識地抬手一抹,果然摸到一手汗。

姑娘聲音清脆婉轉(zhuǎn),掩面笑了幾聲,從懷里掏出一方帕子要遞給他,那手指纖細白皙,襯得那帕子也似乎帶了光彩。

“帕子是干凈的,少俠可放心用?!惫媚镄χ忉?。

“你是誰?”沈青目光銳利,左手緊緊地握著劍,后退幾步,仍是離她十步之遙。

姑娘也不惱,笑瞇瞇地解釋道:“你莫怕,我可是一個善良的苦丁妖,名喚施柳?!?/p>

她手指往他方才坐著的地方遙遙一指,說:“少俠莫要信了江湖傳聞,那客棧關(guān)著惡妖,它出不來,什么予人錢財權(quán)勢,都是騙人進去的噱頭,那惡妖以精魂為食的?!?/p>

沈青順著那白皙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見那店小二站在窗口陰暗處,露出一雙怨毒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眼里兇光畢現(xiàn)。

沈青撇開眼,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有道不明的悵然若失,他這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在下沈青,多謝姑娘搭救?!?/p>

施柳笑盈盈的,頭頂冒出一片細小嫩綠的葉子,學著他的樣子回禮道:“舉手之勞罷了?!?/p>

沈青見她頭頂莫名生了嫩葉子,甚是驚奇,像被蠱惑一樣,不自覺想要抬手觸摸。

“沈少俠,”施柳俏皮地喊他,歪了歪頭想了片刻,問,“沈少俠可要離開這里?我認得路,可以送少俠一程?!?/p>

沈青驚醒,手伸到胸前,又頗不自在地縮了回去,咳了一聲道:“也好。”

“沈少俠是來求什么?”施柳見他仍回望了一眼福來客棧,好奇地問。

施柳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傘,此刻正舉得高高的,努力蓋過兩個人的頭頂。沈青順勢接了過來,想了想,回答道:“為了能一品天下味?!?/p>

施柳被逗得笑起來,眉眼彎彎,越發(fā)顯得清麗可人。

“一品天下味,那來這暖棠城,倒是來錯了,這里野味都不能隨便打呢!”

沈青不解其意,問道:“為何?”

施柳指了指自己,說:“一棵草?!?/p>

她又轉(zhuǎn)身指了指福來客棧,說:“一只狗?!?/p>

沈青眼角跳了跳,心說原來那店小二竟是一只狗妖,狗這樣忠厚之物化了妖竟也食人了嗎……

他違心地夸贊道:“暖棠城果然妖仙輩出……”

施柳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看他,真心實意道:“都只是妖,算不得妖仙啦……”

沈青:你想多了,我也只是順口一說……

路不長,一會兒就出了城門,施柳指了指前路,囑咐道:“順著大路走下去,就出去了?!?/p>

沈青點點頭,剛想道謝,只是身邊哪里還有人。

連日的大雨一停,便是晴空萬里,暖棠城又是一派欣欣向榮。

本該離開的沈青這會兒坐在飯館里,仍是叫了一碗陽春面,左手邊放著一柄長劍和一把油紙傘。

城中多的是修煉的妖精,時不時就能遇見什么身后長著尾巴和頭頂豎著耳朵的,還有化形沒化好,人頭獸身的。

也有喜好食人的野獸,躲在角落里窺伺。

更多的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學著凡人的模樣,在城里叫賣生活。

沈青吃完了面,付了錢,正要走,那苦丁妖倏地出現(xiàn)在眼前。

“不是說要一品天下味,怎的總是偏愛如此寡淡的味道?”施柳打趣道。

沈青苦笑一聲,道:“不敢有所欺瞞姑娘,我自幼五感中嘗和嗅缺失,不知人間五味?!?/p>

施柳驚詫,帶著同情道:“竟還有如此怪???”

“世間百態(tài),無奇不有?!鄙蚯鄧@息,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些低落,“我已是病入膏肓之人,若是命運乾綱要我如此,我也自當受著。”

“我生來便只有三季的命,可我仍然想要見見冬日,后來得了機遇,別說四季,就是鳥獸我也見了不少的?!笔┝毁澩匕櫭?。

沈青被戳到痛腳,假裝平靜地喝了口茶水,心里越發(fā)不痛快。

“我沒碰到過什么機遇?!鄙蚯嗥乘谎?,冷笑道,“凡物哪里有那么多修煉成精的?你既然能修成人身,那是命途順遂罷了?!?/p>

他的命不好,活在世上二十多載,別說機遇,就是一日真心實意的體貼愛護都未曾感受過,如今命不久矣,便諱疾忌醫(yī)一般,更聽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說起機遇和好運。

這一句話蓋過了修習的苦難,竟把往日艱辛全歸為命運乾綱,讓施柳頗有些惱怒。

不待她發(fā)作,沈青面色卻沉下來,把桌上的油紙傘往施柳面前一推,竟像是全然忘記桌對面的人曾救過他的命一樣,極為冷漠地說:“傘歸還了姑娘,便是不相欠什么了。”

“怎的是不相欠?”施柳被他的變臉弄得措手不及,見他要走,便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急得頭頂冒出一片綠葉子,急切道,“你們凡人不是講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嗎?”

沈青審視著那片條理清楚的綠葉子,無端想笑,心道:這葉子怎么和昨夜的不一樣?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么較真,卻依然有些不快,到底是放軟了些聲音,道:“那是正人君子,我這種惡人,從來只講錢貨兩訖?!?/p>

說罷,他扔了塊銀子在桌子上。

誰料,那綠葉子竟又冒出來一片,施柳眼里含了淚,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手指指著他,嘴唇哆嗦半天,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你要說什么?不說我得走了?!鄙蚯噼F石心腸,不為所動。

施柳松了手,苦著小臉,沮喪地說:“倘若我能醫(yī)治你,你可愿意幫我個忙?”

“需要我?guī)兔??”沈青驚訝,隨即反應(yīng)過來,問道,“醫(yī)治我?”

“我是妖,不是仙,哪能什么都做得到?”施柳難得正色道,“不是什么讓你出賣良知的事,你且放心吧?!?/p>

沈青笑得高深莫測:“你若是能治好我,出賣良知也不是不可以……”

施柳搖搖頭,認真道:“我觀你面相,你有赤子心性,就是性格太過惡劣罷了!”

沈青笑容不變,沒有說話。

這世上遍地荊棘,有赤子心性,哪里能夠活得下去?

他的胸口又痛起來。

施柳住在鎮(zhèn)子的最邊緣,一處有些破舊的小院,沒有耳房,灶臺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沈青圍著小院走了一圈兒,指著唯一一間有床的北屋問:“我睡在哪里?”

施柳又笑起來:“自然是你睡那里,我平日里都睡在外面的那片苦丁地里。”

小院前面有一條小河,河邊生長著一片苦丁。

那苦丁見施柳提起它們,都興奮得使勁兒搖著葉子,被提起就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似的。

沈青嘆了口氣,又問:“那我們晚上吃什么?”

“我可以去后山給你打只未開智的兔子野雞之類的,或是去河里抓條魚?!?/p>

沈青了然地點點頭,又問:“你平日里都吃這些?”

施柳樂不可支地說:“哪能啊,我平時都是喝露水的!”

沈青靜默半晌,深覺物種差異,遂獨自往后山走。

施柳急忙跟上來:“你莫要獨自進山,這暖棠城風水極佳,易吸收天地精華,多的是妖物,倘若碰上那不好說話的,我也救不了你的!”

“你們這后山大多有什么妖物?”

“大多是些兔子精、野雞精、蜥蜴精,還有些藤蔓精……”聲音逐漸變小,最后她自己也停住了,似乎在沈青這個五大三粗會武功的男人面前,這些道行尚淺的小精怪都算不得什么,她絞盡腦汁,福至心靈,道,“啊!還有長蟲精,碗口粗細,駭人極了!”

沈青瞥她一眼,見她腦袋上好不容易縮回去的綠葉子又冒了出來,那著急的模樣真情實意、不似作假,他心底微微一軟,妥協(xié)道:“那你去隨便打只什么回來,要快些,晚了我可就不等你了?!?/p>

施柳眼睛一亮,頭頂又冒出一片嫩綠的葉子,微微蜷縮著,伸展不開的樣子。

她開心地應(yīng)下,頂著一大一小兩片葉子,風一樣去了后山。

暖棠城的確妖物盛行,沈青來時也聽說過,哪怕不去福來客棧,只單單遇上一個法力高深的妖仙,這輩子亦是呼風喚雨、萬事不愁的。

沈青眼神飄到河邊的那片苦丁上,陰暗地想著:若是這妖物欺瞞利用我,我必定讓她重新變回一棵草。

施柳去得快,來得也快,沈青還沒來得及找地方坐下等,她便回來了,手上抓著一只暈過去的野雞。

沈青蹲在河邊拿著劍殺雞,施柳就在那苦丁堆兒里招呼著讓它們閉眼不要看。

沈青被氣笑了:“怎么,一群草還能以樣學樣不成?”

施柳義正詞嚴道:“若是它們有朝一日修得人身,今日這血腥氣,便可能成為它們往后修習路上的阻礙,不可看的?!?/p>

沈青氣得磨了磨后槽牙,把拔了毛的野雞在河水里狠狠地洗了洗,走到老遠的地方生了火。

“你莫要生氣,”施柳討好著靠近,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沈青手中的雞,“修煉講究因果,我只是不想它們走岔路。”

沈青冷著臉沒說話,施柳掛著笑容靠得更近了。

“那你的因是什么?”沈青不太自在地問。

施柳沉默了一會兒,頭頂嫩綠的小葉子顫悠悠地豎了起來。

“我是因為一滴眼淚。”施柳托著腮,面色凝重,“我要請你幫的忙,便是與這人有關(guān)了。”

“我一介凡人,實在不知道能幫你什么?!彼嫔豢欤瑑叭挥蟹N要撂挑子走人的錯覺。

“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只是要麻煩你幾年,幫忙帶帶孩子?!笔┝恢老氲搅耸裁矗中ζ饋?,那片小葉子也活潑極了,晃晃悠悠的不安生。

沈青只當她在開玩笑,不再理她,專心致志地烤雞。待到雞熟,施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盜取了一只雞腿。

“……你不是只喝露水嗎?”沈青質(zhì)問她。

“修煉之路,凡物也須吃的。”施柳口齒不清,“就是這雞肉寡淡,缺了點滋味?!?/p>

沈青嘗不出味道來,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兒,施柳信誓旦旦地說:“少俠,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便是你的機緣?!?/p>

她笑得分外開心,尤其一雙眼干凈清澈,不染世污,比那空中的明月還皎潔。

連頭頂那片嫩綠的小葉子,似乎也伸展開了些。

沈青別開眼,暗暗想:這片小嫩葉子,便是表示你高興嗎?

第二日,施柳早早地給沈青抓了野兔來,又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些鹽,即使知道沈青嘗不出味道來,也強勢地給他的肉上抹上了鹽。

施柳惆悵地說:“今晚下雨?!?/p>

沈青望著萬里晴空無言地點了點頭——聽說草木之類,對天的陰晴變化極為靈敏。

施柳想了想,囑咐道:“她脾氣不是很好,若是惹了你不高興,你便多讓讓她?!?/p>

沈青聽得皺眉:“她是誰?”

“她是一只狐貍精,名叫斐娘,當初她以一滴淚成就了我,她有難,我便該舍命相救。”

“她是你的那個因?”沈青咬了口雖然抹了鹽但依舊無滋無味的兔肉,不甚在意地說,“一滴淚的因,不如等她死后,你還她一場痛哭,這也是因果,何必舍命呢?”

施柳細細地咬著兔肉,輕輕地搖了搖頭。

沈青看她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心里不痛快:活著尚且艱難,還要為了一滴淚的恩情舍命,簡直……簡直太不惜命了!

吃過飯,“不惜命”的施柳便端了一杯茶來。

水清,微微發(fā)綠,不像是尋常的茶葉。

“這是什么?”沈青冷著臉問她。

“這是苦丁茶,水清而味苦,好處多多?!彼f著把茶水塞到他手里,“快喝吧!”

沈青端詳了半天茶水,抬眼看見施柳急得又冒了葉子。

真好懂。他想,心情寫在臉上,開心和急切也冒于頭頂。

沈青一口喝完了茶,把杯子扔還給她,漠然說:“也沒見得有什么不同?!?/p>

施柳滿意地笑起來,道:“莫要著急?!?/p>

他卻不耐煩,說:“你們妖不是揮揮手便是金銀財寶?治我的病,也是揮揮手的事吧?”

施柳瞪大眼睛,反駁道:“你怎么會這樣想?修行不易,縱是那千年大妖,救人性命也要有所付出的!”

“又是因果?”

“是啊,是因果。我遇見你是因,我救了你便是果!”

沈青想笑:“你這是什么因果道理……”

施柳拽了拽自己頭頂?shù)哪廴~子,不肯再說了。

夜里果然下了大雨,沈青躺在床上睡不著,通過敞開的窗戶,看到河邊的那片苦丁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沈青嘆了口氣,拿起桌角的油紙傘,走進雨水里。

那株苦丁總是最小的,特別的瘦弱,今日似乎顏色也不是那么綠了。

沈青把傘放在她頭頂,特意把傘往地里戳了戳,以防被風刮跑,這才疾步走回屋里。

施柳躲在傘下偷偷地笑。

自那天開始的半個月里,施柳便早出晚歸,整個妖鬼鬼祟祟得不像樣子。

這天晚上,沈青守在門口,果然看見施柳搖搖晃晃地走回苦丁地里面,一晃眼,就變回了原身。沈青不由得有點生氣:我辛辛苦苦等你到半夜,結(jié)果你竟然出去花天酒地?

怨婦一樣的沈青走到苦丁地里,離得近了,竟然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血腥氣,他愣住了。

朦朧的,如金絲銀線一般珍貴的、若有若無的甘甜味道縈繞鼻端,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努力汲取分辨著。

無知無覺的施柳開開心心地奮力晃著自己的葉子,模樣要多傻就有多傻。

“你受傷了?”沈青蹲下來,鬼使神差地摸上了施柳搖搖晃晃的嫩葉子。

“嗯,被一只瘋狗咬了一口,可把我疼壞了!”施柳聲音里頗多怨念,最后氣不過一般,舉高了自己受傷的葉子,“看到了嗎?都流血了!”

沈青果然看見嫩葉子旁邊的葉子上有一處傷口,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狗咬的,反而像是被匕首劃傷的。

沈青沉下聲音,問:“和人打架了?”

“狗妖不也是狗嗎……”施柳聲音委屈。

……好有道理。

沈青漠然回屋拿了金瘡藥,給施柳抹上了,又找了塊絲帕給她包扎好。

她也不喊疼,不知道這藥是不是對草管用。

最后,他捧著施柳受傷的葉子,呆坐了半晌,輕聲說:“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施柳十分自豪,渾身抖動了一下,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給你的良藥!”

沈青瞥她一眼,說:“我以為你的血是綠色的,畢竟你是一棵草?!?/p>

“可我化成人形了呀,化成形以后,就流紅色的血啦!”

施柳又搖搖晃晃的,瘦瘦弱弱一棵草站也站不穩(wěn),非要靠在別的苦丁上面才行。

“你近來都做什么了?”施柳狀態(tài)實在不是很好,竟然都站不住了,沈青有點不安。

施柳道:“能做什么?去教訓一只總是汪汪叫的惡狗算不算?”

沈青:“他招你惹你啦?”

施柳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道:“他搶了我的東西!”

沈青低聲問:“他搶了你的什么?”

卻沒聽到回音,某棵草實在太累,睡著了。

沈青握著那片受了傷的葉子,看她歪倒在一邊呼呼大睡,半晌也沒放開手。

自那晚起,施柳老老實實地在家待了幾日,變著花樣地從城里給初嘗味道的沈青帶各種吃食,偶爾也去后山打些野味。兩個人吃吃喝喝,恣意極了。

暖棠城里有名的竹葉青酒也帶了幾壇給他,沈青是一杯倒,醉了就喜歡跑到院子里舞劍,累了就和衣躺在地上,斷斷續(xù)續(xù)說些夢話。

施柳就在旁邊靜靜地聽。她頭頂?shù)哪廴~子長大了很多,每次聽到他在醉夢中說想嘗嘗甜是什么味道時,就忍不住蜷縮起來。

好在,如今他成了健全的人,一品天下味的愿望也可以實現(xiàn)了。

過了一會兒,沈青似乎做了噩夢,打了個冷戰(zhàn),醒了過來。他枕著手臂,看旁邊人安靜美好,不禁起了聊天的欲望。

他平時不常說話,這時就有點不太自在,咳了一聲,板著臉問:“你從小就住在這里嗎?”

施柳點點頭,道:“我在此住了三百年?!?/p>

“這么久嗎?”

“這里靈氣豐富,適于修行?!笔┝讣饷俺鲆恍〗啬垩縼恚办衬锝憬阏f,等我手指能幻化出一棵完整的苦丁,我就可以出去暖棠,去看看真正的人間!”

那嫩芽實在太小了,才半根手指那么高。

沈青感慨道:“那還得好多年吧?”

“是啊,”施柳收了嫩芽,半垂著頭,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人間沒什么好看的,還不如暖棠城有情有義,也沒有這里山清水秀?!鄙蚯喟参康馈?/p>

“那你生于哪里?”施柳問。

沈青想了想,說:“不知道?!?/p>

施柳不解:“怎么不知道呢?”

沈青半坐起來,伸手撈過一壇酒,喝了幾口,半天才說:“我生來鼻不能嗅,食之無味,自小被拋棄,不知道姓什么,不知道出生何處,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武藝是我偷學的,為了果腹還殺過人。”

他半垂著眼:“我沒有你說的赤子心性。”

施柳被他這酒量驚到了,竹葉青不是烈酒,竟讓這個七尺男兒醉了又醉。

她笑著把手輕輕放到他額上,一絲綠光閃過,沈青終于睡得安穩(wěn)了。

纖細的手指順著額頭劃到醉酒人英挺的臉龐上,趁著烏云蔽月,她偷香竊玉地親吻了他的頭發(fā)一下。

施柳竊笑,在心里極為認真地允諾道:我予你人間五味,也予你永世長生。

福來客棧的店小二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再往前走幾步,便見那小二是狗頭人身,背后不知道被誰插了一把匕首,血流不止。

施柳站在門口,伸手敲了敲客棧房門。

一陣妖風刮過,樓梯上赫然站了一個美艷至極的女人,玲瓏身段,媚眼如絲,嗓音卻是個粗啞的男聲,他惱怒道:“你這小妖,竟然三番五次壞我好事!”

“倘若救人性命是壞你好事的話,那如今我要做的,豈不是會讓你活活氣死?”施柳無所畏懼。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扭了扭身子道:“你那狐貍精姐姐的面皮好看嗎?這么美的面貌,你也能下得去手毀了?”

施柳絲毫不為所動,她是株苦丁,化形了也毫不起眼,便常?;髑骞┝⒂谧郎希@惡靈多年來吞噬人和妖的精魂,敏銳非常,但到底被她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那狗妖,是這惡靈原身,狗妖資質(zhì)不太好,消化不了如此多的生靈的力量,那日與之一戰(zhàn),施柳竟然還能占到上風。

狗妖修了旁門左道,失了本體,還能化成曾吞噬過的妖的模樣,倒似乎成就了他換個身體的愿望。

我斐娘姐姐如此貌美,怎能被如此褻瀆!

“你也配用我斐娘姐姐的皮?”施柳氣結(jié)。

那惡靈大笑道:“七百多年的妖狐,碰上情情愛愛不也是壞了修行?要怪就怪她癡迷那書生,莫怪我吞了她!”

“分明是你用了小人手段,讓斐娘姐姐以為書生離開了,她才妖道不穩(wěn)被你所噬!”

施柳有些生氣,伸手結(jié)了個印。

霎時間,綠光籠罩了整個客棧,施柳身子飄至空中,姣好的面容已經(jīng)有了裂縫,手上的結(jié)印越發(fā)光芒大盛。

沈青氣喘吁吁地趕到時,正巧看見這一幕,他睡夢中隱有所感,不安漸濃,好不容易掙扎著醒過來,環(huán)顧四周,她已經(jīng)不在了。

前段日子她又是早出晚歸,又是和狗打架受了傷,沈青一想就知道她跑來了福來客棧。

他又想起她那日說的舍命相救,急切地喊道:“施柳!停下,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施柳聞言垂下頭看他,目光含著驚喜,又溫柔繾綣,沈青何嘗不懂,那分明是滿腔的愛慕。

惡靈感受到沈青身上的妖力,桀桀大笑道:“你竟然也和那狐妖一樣自壞道行!既失了靈丹,還妄想收服我!簡直白日做夢!”

語畢,濃濃黑霧鋪天蓋地地涌來,陰冷的黑霧里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這黑霧和那日沈青在福來客棧遇到的白霧一樣陰冷。

黑暗中,他被一雙溫柔的手牽住了,源源不斷的暖意從那頭傳遞過來。

沈青的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這黑暗,看到牽住自己的正是面容龜裂的施柳。

“我不好看了,你莫要看我?!笔┝⑽⑥D(zhuǎn)頭,眼睛卻舍不得從沈青面上移開。

“和我一起出去,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們出去再想辦法?!鄙蚯喟欀迹o緊握住她的手。

施柳對著他俏皮地笑了笑。

卻不料施柳周圍的綠光漸漸轉(zhuǎn)化為金色,霎時間金光大盛,灼熱感逼得沈青退后幾步,整個人被施柳推了出來。等到金光消散,只能聞到空氣里雜物燒焦的味道——福來客棧已在頃刻間被燒成了灰燼。

方才對峙的兩個人消失得干干凈凈。

沈青喃喃叫喊幾聲她的名字,并不見回應(yīng)。

他心口一窒,幾乎就要跪倒在地,他這才明白,終于能品嘗天下百味,不是因為良藥,而是那碗用靈丹制成的清而苦的苦丁茶。

不染世污的小妖,為了救自己,拋了三百年的修為,又為了道義,連再次修出靈丹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跪坐在地上,腦子里混混沌沌,一會兒是福來客棧里那惡妖要吃了自己,一會兒又是在施柳的小院子里烤兔子,甚至有那么幾秒,他忘了自己是誰。

這時,從角落里跑來一只白狐幼崽,也不怕生,抓著他的衣襟就往上爬。

沈青呆坐半天,才把它從脖子上拽下來,摸了摸光滑的皮毛,想起施柳說過的要托他幫忙帶帶孩子,情不自禁地落了淚,自言自語道:“她讓我照顧的人就是你吧?”

狐貍崽子不是很理解這話,歪著腦袋,瞪著圓圓的眼睛,忽感不適,打了個噴嚏。

沈青眼睜睜地,看著這狐貍崽子嘴里噴出來一棵奄奄一息的瘦弱的苦丁草。

那苦丁草費盡全力朝沈青晃了晃自己的小葉子,趴下不動了。

苦丁客棧建在被燒毀的福來客棧舊址。

客棧老板很怪,只給合老板眼緣的人住店,茶水也只有苦丁茶這一樣。

老板娘嬌俏可愛,時常纏著老板央求著要獨自去后山玩,都被無情地擋了回去。

管賬的賬房是個傾國傾城的女人,舉手投足皆是風情,引得不少人慕名而來。

私下里卻是——

“說了多少遍,我那靈丹只是分了一半給你,那日并不是故意赴死,你到底要記多久?”施柳氣得叉腰。

沈青舉著本書裝模作樣,冷淡地回:“哦?!?/p>

“我最后不也沒事嘛!”施柳晃著他胳膊撒嬌道,“你行行好,讓我去后山玩玩吧!”

“當時要不是我在場,你早就被人踩死了!”沈青瞪她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要去后山打那只沒開智的狗崽子!”

施柳被說中心事也不臉紅:“怎么就不行啦?誰叫他當初修習邪門歪道,活該如今被我欺負!”

沈青見她完全不顧自己安危,氣得扔了書,快步往樓上走。施柳撇撇嘴,跟上去準備再接再厲,一定要說服他讓她去后山玩。

斐娘捂著嘴偷笑,眼神瞥向角落里正在喝茶的眉目清朗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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