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世海
明朝名臣于謙身居高位,憂國忘家,常以“但令名節(jié)不墮地,身外區(qū)區(qū)安用求”自勉,曾作“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明志。于謙在河南、山西等地任官時,輕裝騎馬走遍了所管轄的地區(qū),訪問父老,體察民情。他的俸祿用在自己身上極少,常常用來救濟貧窮的百姓。于謙為人堂堂正正,每次進京奏事,從不攜帶任何禮品。有人勸他,您不肯送金銀財寶,難道不能帶點土特產(chǎn)去?他甩甩兩只袖子吟道:“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庇谥t素來生活簡樸,所居住的房子僅僅能夠遮擋風雨,皇帝賜給他西華門的府第,他堅決推辭,表示國家多難,臣子怎敢自己安居。后來,于謙遭人嫉妒,被誣陷而死,抄家時,竟然“家無余資”,而皇帝賞賜給他的璽書、袍服、銀錠之類,全部存放在家中,絲毫未動。做人能如此“所是”甚多,“所有”甚少,怎不令人見賢思齊?
《荀子·修身》中說:“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內(nèi)省而外物輕矣?!币粋€人對人生價值的追求,如果僅僅停留在個人物質(zhì)需要的滿足上,這種“所有”式的人生價值還不完善。追求真、善、美的高尚品德,掌握服務(wù)社會的知識和才能,這種“所是”式的人生價值必不可少。生活中,“我有什么”是人們經(jīng)常談?wù)摰脑掝};而“我是什么”卻較少為人們所關(guān)注。這種重“所有”、輕“所是”的現(xiàn)象,是對人生幸福的一種誤解。孔子的高足曾參雖然敏慧飽學(xué),但在“所是”與“所有”的認識上,也曾犯過糊涂。
據(jù)史書記載,戰(zhàn)國時齊國有位賢士黔婁,從小飽讀詩書,專攻道家學(xué)說,曾著書四篇,取名為《黔婁子》。黔婁不但闡揚道家主旨,而且身體力行,盡管家徒四壁,仍然勵志苦節(jié)、安貧樂道。黔婁去世后,曾參前往他家吊唁。曾參流淚問道:“先生去世,有什么謚號嗎?”黔婁妻子回答說:“謚號為‘康?!痹鴧⒉唤獾貑柕溃骸跋壬谑罆r,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死后被子太短都沒有蓋住全身,祭奠連酒肉都沒有,他生前沒有安樂,死后沒有榮耀,為什么謚號為‘康呢?”黔婁妻子說:“先生生前,魯國國君要任他為相,但他辭而不為;齊國國君欲聘他為卿,但他辭而不就,這算是顯貴有余吧。魯國國君曾賜很多米粟給他,齊國國君也屢次要給予重金,他都辭而不受,這算是富足有余吧。先生粗茶淡飯,甘于清貧,追求仁而得到仁,追求義而得到義,死后謚號為‘康,不是很合適嗎?” 曾參感嘆說:“只有黔婁先生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妻子啊?!鼻瓓浞蚱逎嵣硪皇溃坝谑郎偎?,俯仰有余快”,這種“所是”,該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人世間,生活的底色總是那樣的自然與純正,盡管“所是”那么樸實無華,“所有”往往光耀炫目,我們還是應(yīng)該堅守自己的精神家園,把腳步踏在德業(yè)兼修的節(jié)奏上,努力成就一個最好的自我。人的生命,唯有創(chuàng)造與奉獻,才能賦予生活以意義、以永恒的價值。一個人如果不能在精神世界中把握自己,其物質(zhì)生活無論如何富有,又怎么能夠進入自由王國呢?
(郝巧鳳摘自《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18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