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蓉
1972年,平?jīng)龅貐^(qū)展覽館(現(xiàn)平?jīng)鍪胁┪镳^)在崆峒區(qū)四十里鋪廟莊遺址清理了五座西周早期墓葬,出土不少珍貴器物。其中位于M2墓主人頭部的一件銅爵(圖1),制作精良,器型凝重典雅,上有銘文“舌齒父乙”,引起了工作人員的濃厚興趣。該銅爵高21.5厘米,流至尾長17.0厘米?!癠”形長流,短尾,深腹,圜底。雙菌狀柱,獸首形鋬,錐形三棱足外撇,柱頂飾凸弦紋和云雷紋,腹部飾云雷紋襯地的簡化饕餮紋,饕餮雙眼突出,線條略微粗寬,整體紋飾結(jié)構(gòu)嚴謹、勻稱秀麗。鋬內(nèi)陰刻銘文,“舌齒”字樣有“亞”字形外廓,筆畫粗細基本勻稱,轉(zhuǎn)折起合處自然隨意;“父乙”二字位于下方,筆畫起收處鋒芒外露,間用肥筆,呈現(xiàn)了商代金文典型的用筆特點。1996年,“舌齒父乙”銅爵被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認定為國家一級文物。
圖1 “舌齒父乙”銅爵
《說文解字》云:“爵,禮器也。象雀之形,中有鬯酒。又,持之也。”爵為飲酒器,形狀似鳥。銅爵始于夏,盛行于商,常與觚、斝等禮器組合使用,是當時身份等級標志的核心器,在我國酒禮器文化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至西周成王時,因“酗酒誤國”諸因素,以爵為主的酒器組合逐漸被以鼎、簋為代表的食器組合所替代。研究表明,“銅爵的最終消失,可推定在西周中期以后或兩周之際”。而以“爵”示等級的思想文化一直延傳至今,《禮記·王制》記載“王者之制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現(xiàn)代漢語中“加官晉爵”、“高爵厚祿”等詞語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銅爵也用作祭祀器和冥器,出現(xiàn)較少?!恫┕艌D》卷十四曰:“蓋爵于飲器為特小,然主飲必自爵始,故曰在禮實大。爵于彝器是為至微,然而禮天地、交鬼神、和賓客以及冠、昏、喪、祭、朝聘、鄉(xiāng)射,無所不用,則其為設(shè)施也至廣矣?!边@說明銅爵使用的廣泛性。
關(guān)于該銅爵的銘文(圖2、3),殷商時期國家組織以氏族為基礎(chǔ),人們“生既聚族而居,死亦聚族而葬”,各族擁有自己的族徽標志,常鑄刻在青銅禮器不顯著的部位,如鋬陰、內(nèi)腹或耳下、圈足等。有記載證明,“舌”地為商王常至之地,與王室活動關(guān)系密切。如在殷墟卜辭中,“惟宇、犬、舌比,弗悔?”“貞:惟臣舌戈令守”,舌族與犬、戈等族并列出現(xiàn)。又,“無舌告于批庚惟羊用”“丁亥卜,亙貞:王舌?”等卜辭中,“舌告”“王舌”均為族名。已發(fā)現(xiàn)的舌氏族徽青銅器有舌方鼎、舌觚、舌觶、舌父乙尊等約二十件,時代從商代后期至西周早期,“舌齒父乙”銅爵為其中之一??逃型蛔寤盏你~禮器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域,說明各族之間存在往來、交流或遷移現(xiàn)象。由此可以斷定,生活在涇河上游、崆峒一代的先民與商、周政治中心有一定程度的人員往來和文化交流。商末至西周,金文“父”的內(nèi)涵擴大到諸侯、士大夫等功臣或一般人的父親,銘文“父乙”為祭名,表明系作器者為祭祀其父而鑄造。
從湯威[1-2]、苗麗娟[3]、張軍濤等[4]、賈連敏等[5]對各地舌銘銅器的出土情況的介紹及統(tǒng)計來看,“舌”銘爵此前共見13件,其中出自安陽地區(qū)7件,分別為舌爵(《集成》07501)、舌亞韋爵(《集成》08788)、舌爵(《總集》3281)、舌爵(《集成》07503)、舌爵(《集成》07504)、舌父戊爵(《集成》08522)、舌父己爵(《集成》08552)。出自鄭州地區(qū)的有4件,鄭州黃河大觀出土3件,舌爵(5995)、舌韋亞爵(5996)、韋舌爵(6002);鄭州滎陽小胡村出土1件,亞韋舌爵(M22:7);出土地不明者2件,西周爵(《集成》08978、08979)。由上可見,之前研究中常用的“舌”銘青銅器多處于商王朝核心的中原地區(qū),尤其是鄭州及安陽兩處商王朝都邑地區(qū),這恰說明了舌族與商王室之間應(yīng)有密切的聯(lián)系。此外根據(jù)湯威先生對涉及舌族的殷墟卜辭的研究[2],認為舌族最初應(yīng)隸屬于王族,或是由王族衍生出的分支族系。安陽、鄭州地區(qū)出土的“舌”器為探索舌族的封地及分布提供了重要的證據(jù),而敝館收藏的這件“舌齒父乙”銅爵填補了商舊畿以外地區(qū)舌族存續(xù)信息的空白,這批墓葬材料或為商王朝被推翻后,舌族流徙或用器外流的重要證據(jù)。
圖2 “舌齒父乙”銅爵銘文
圖3 “舌齒父乙”銅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