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權蓉
權蓉,女,85后,現(xiàn)居呼和浩特,擅長寫短篇故事,文筆清麗秀美,構(gòu)思別致,有多篇文字見于各類刊物。
日子么,就要自得其樂。像蚯蚓給自個兒截成九段,湊兩桌打麻將的,還有一個端茶倒水的。
01
春天雨水足,萬物見風長,自家花盆里隨手撒點種子都齊齊長起來,更別說那精心培育的了。媽媽在屋前那一長條的路邊栽了各色的花草,再加上杏櫻李桃梨次第綻開,雖沒有十里桃花,一里春色倒是占足了的。
路過的人都要贊一回,只是來回走一趟,又疑惑,路的另一邊怎么就光禿禿的?
02
另一邊都是些瓜苗,為了它們長大后盡情鋪排留了地方,所以隔了老遠才種一顆。
春天遍地生機,瓜苗和小草們在一塊兒吐綠,并不勢單力薄,但因為對著的路邊上花團錦簇,才顯著“光禿禿的”。
等瓜苗們再長長,起了藤蔓,入夏有了花,紫黃白粉的一條長龍,才有了和花苗們一爭高下的氣勢。
03
花是媽媽種的,月季、牡丹、茉莉、桂花、臘梅……憑節(jié)令開花自賞,能一年四季不斷。
瓜是奶奶種的,絲瓜、苦瓜、西瓜、南瓜、冬瓜……每年自家吃不了,搬了好多去送人。
她倆這樣左右種,是經(jīng)過多年磨合下來達成的局面。
04
媽媽愛種花種草,我打記事起就這樣。記得小時候我學書上的知識每天早起勤澆水,結(jié)果把她的花泡死了好多,還挨了頓打。
她的花都是自己養(yǎng)起來的,看了哪家的花喜歡,去要了小苗苗甚至種子,一點點地培育,有的兩三年才能長成個巴掌大的。有時我看不過,說直接去花市買個成活的就行了,她斜我一眼,大意是我不懂養(yǎng)花的樂趣。
雖然平時忙,蒔花弄草的時間不多,但年頭久了,一種花一種花地添,竟把屋前那一條路打理得著實漂亮。
05
我大概也知道媽媽愛花的緣由。
外婆多病,去得早,媽媽的少女時代大都是在她的病床前過的。講起來,多是苦藥渣子,半夜里請醫(yī)生之類的事,暗沉沉的。所以后來她就喜歡栽花種草,那些俏麗的顏色就算經(jīng)風沐雨,也鮮活亮堂,一個接著一個地四季陪伴著開放。
別的不說,就那幾樹紅月季,無論我什么時候回去,上面都有百十來枝花朵。
06
奶奶見花也愛,特別是一開一大片的,覺得花期一到,整片炸開,看著眼睛亮,精神頭足。可又有微詞,覺得不如種瓜好。
她是苦日子里過來的,講到小時候是如何挨餓的,還要流些淚。說有年餓極了,青黃不接,誰知屋后一顆自生的南瓜苗,結(jié)了一串南瓜,每天黃昏去看,就有一個能長成碗口大,去摘了吃一頓,就這樣靠著活下來。
所以覺得屋前屋后的土地上,種花不是上上之選,種幾顆瓜才是正事。
07
因為媽媽養(yǎng)花是從小的養(yǎng),所以栽花的地方不顯眼,有些還是埋在地下的。待到春天,奶奶看上幾次,覺得那花是死了,空著可惜,就給一鋤頭挖下去,種上了瓜。
為了這,種花的和種瓜的兩人老在春天過去后大吃一驚。因為花和瓜一起冒起來,去除哪個,哪個都不愿意。
后來為了這一番道理,就各種了一邊去,吃瓜賞花兩不誤。
08
我能吃瓜能賞花,但要自己去種,就困難了。不過不妨礙去她們面前賣個乖,哪里有更能結(jié)的瓜種子,哪里有更多顏色的花種子,我都一一去給弄了回來呈上。
這兩年,瓜和花又合到了一起。哪種瓜開哪種花,媽媽都懂,把瓜的開花時令排在花序里,倒別有一番樣子。
因為奶奶現(xiàn)在年紀大了,她就念叨念叨今年要有些什么瓜,種的活兒大都是爸媽在做。
09
其實奶奶不止種瓜,她還種樹。小時候和她一起走,路過些小荒坡,就見她把圍裙里的東西往外撒。鄉(xiāng)里有撒五谷許愿的事,一直以為她迷信許愿。有次又見她撒,忍不住問在撒什么。她說,撒樹種。當時我就愣了,去看她的藍布圍裙,可不包了各樣樹種,大到橡子苦楝粒,小到黃荊女貞子。她說,春天雨水足,撒下去,沾土就活了,能長就讓它們自己長著。
算一算,也種了幾十年?,F(xiàn)在想想,奶奶那些細細碎碎的樹種子可不長年和瓜種子們一起曬在竹編的小簸箕里,曬干了封好時,也和媽媽的花種子們一起裝在葫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