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蝴蝶君》一度被解讀為顛覆東西方權(quán)力關(guān)系的戲劇。國內(nèi)對《蝴蝶君》中的同性戀話題甚少提及。本文旨在通過酷兒理論解讀宋麗玲的“性別操練”以及他與伽里瑪之間的“愛情”,揭示《蝴蝶君》中蘊含的同性戀話題。
關(guān)鍵詞:《蝴蝶君》;性別操練;扮裝;酷兒理論
作者簡介:王書敏(1992-),女,山西平定人,云南師范大學(xué)2016級英語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6--02
《蝴蝶君》講述的是冷戰(zhàn)背景下一位法國外交官與一名中國京劇旦角之間的故事?!逗酚?988年2月在華盛頓國立劇院首演,3月移師百老匯公演,備受歡迎,獲當年托尼獎最佳戲劇獎。黃哲倫(1957-)更是被稱為自阿瑟·米勒之后在美國的公眾生活中第一個重要的劇作家。國內(nèi)有很多對《蝴蝶君》的研究,但是就同性戀這個話題而言卻是寥寥無幾。吳曉麗(2013)認為在這部戲劇中宋麗玲與伽里瑪都有同性戀傾向,只是伽里瑪?shù)阶詈笠矝]有勇氣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宋麗玲在站上法庭的那一刻選擇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性取向。[3]78顯然,《蝴蝶君》中的同性戀話題值得關(guān)注,本文通過酷兒理論對宋麗玲的“性別操練”以及他和伽里瑪之間的“愛情”進行解讀,揭示《蝴蝶君》中蘊含的同性戀話題。
一、宋麗玲的“性別操練”
目前,“酷兒”作為一個開放的和反歸類的“類別”主要包括以下人群:女/男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跨性別者、易妝者、虐戀者,以及認同并踐行酷兒理論的異性戀者。“酷兒”作為一個身份標簽,涵括了酷兒族群在“性”認同方面的一個共識:人們對“性”的經(jīng)驗、表達與再現(xiàn)是可磋商的和多樣態(tài)的。[4]1-2
朱迪斯·巴特勒在自己的開山之作《性別煩惱》中認為,性別是重復(fù)行為的操演性(performative,或曰述行性)結(jié)果。換言之,是我們后天習得和長期重復(fù)著的而并非這些行為和動作是某個天然(性別)身份的流露表達。[4]55巴特勒用以論述發(fā)生在性屬(sex)、性別(gender)與性相(sexuality)之間的斷裂的最佳例證,毫無疑問,莫過于“扮裝”(drag)。[4]61在《蝴蝶君》中,宋麗玲的首次亮相就是以意大利歌劇《蝴蝶夫人》女主角的身份。而宋麗玲的職業(yè)是京劇旦角,京劇旦行扮演各種不同年齡、性格、身份的女性角色。宋麗玲通過日復(fù)一日的練功,他的舉手投足之間肯定充滿了女性的陰柔之美。巴特勒認為扮裝顛覆了性別的表現(xiàn)方式,以及那種認為存在著某種真實的性別身份的看法,因為“通過性別模仿,扮裝暗中暴露了性別結(jié)構(gòu)本身的模仿特性,和偶然性特質(zhì)?!盵4]61宋麗玲在一次次的扮裝表演中,或許已經(jīng)相信自己已經(jīng)是他扮演的那些女性角色,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他都穿著女裝。當秦同志來向他索取情報時,他仍然身著女裝,秦同志追問他為什么身著女裝時,他猶豫地回答道這是一種偽裝[4]1。一副在自己獨處時都不愿意卸下的偽裝,足以說明他對這種偽裝的喜愛和認同。[2]35開始,宋麗玲以女性的身份接近伽里瑪獲取情報,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伽里瑪。這足以說明宋麗玲從一開始便已經(jīng)得知自己的同性戀傾向。反觀伽里瑪,為什么他與宋麗玲相處二十余載卻沒有知曉宋麗玲真正的身份?這也是一直困惑讀者的一個問題。伽里瑪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但是他寧愿相信宋麗玲是“害羞的”,他忍住不看宋麗玲的裸體,也許正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想象的會變成現(xiàn)實。所以他寧愿欺騙自己,他寧愿相信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完美的東方女性。巴特勒說:為了在強制的異性戀架構(gòu)之內(nèi)對“性”加以管制,人們不斷地經(jīng)由話語方式為那種認為存在著一個內(nèi)在、有組織的性別核心的幻象進行辯護,并使之得以維持。因為,如果欲望、行為和動作的“起因”可以被定位在當事人的“自我”之內(nèi),那么使那個貌似真實、一致的性別存在得以生產(chǎn)出來的政治管制和紀律約束,就可以從人們的視野當中被有效地置換出去。[4]58
在巴特勒眼里,性別本身是“經(jīng)由行為舉止的不斷重復(fù)而得以形成的,這些行為總是試圖接近那個擁有著某種物質(zhì)根基的身份理想(ideal),但是,他們身上間或出現(xiàn)的不連貫性(discontinuity),卻揭示了……這一‘根基的無所依傍”。[4]59宋麗玲作為一名京劇旦角,他平時的演出都是通過女扮男裝完成的,所以通過不斷地重復(fù)和戲仿,他的性別或者說是他的身份理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就像《蝴蝶夫人》中那只蝴蝶一樣令人著迷,宋麗玲一出場,伽里瑪就被他深深吸引,宋麗玲的女性形象在伽里瑪心中也更加的深刻。雖然宋麗玲以女性身份接近伽里瑪并愛上了他,但是在他知道伽里瑪喜歡的是一個東方女性,是自己扮演的女性形象時,他似乎并不滿足,這和他本身性別的不連貫性密不可分。
二、對傳統(tǒng)性別的挑戰(zhàn)
酷兒理論并不是性別理論的同義詞,甚至不是其重疊領(lǐng)域男同性戀與女同性戀研究的同義詞。但在關(guān)于男人、女人、“性”等規(guī)范定義的考量方面,它們卻的確具有許多共通之處??醿豪碚撝靡闪四切┊a(chǎn)生規(guī)范(也就是那些被認為是“正常的”)性思想的固定性認同/身份類別及認知范式,并通過挑戰(zhàn)一切正常/不正常、道德/不道德名下的二元對立關(guān)系項打開了一個新的人類交往模式的可能性空間。[4]117
《蝴蝶君》一般被解讀為顛覆東西方權(quán)力關(guān)系的戲劇。自1970年代以來,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運動與女權(quán)運動一樣,開始遭到一部分人的反對。這些反對者認為,認同政治中對性偏好或性別認同的優(yōu)先強調(diào)讓她/他們感覺自己受到排擠和被強行邊緣化了。伽里瑪本身就是一個不被西方社會認同的人,他之所以對宋麗玲如此著迷,便是因為宋麗玲扮演的順從、柔美的“東方蝴蝶”可以證明他作為一個男人的魅力,可以維護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信心。而對于宋麗玲而言,他的“出柜”之路也沒有那么順利。他的周邊環(huán)境使他的性取向不會輕易地被別人認可。秦同志強迫宋麗玲回到法國進行間諜活動,但宋麗玲是不情愿的,四年間他不停地向秦同志講述自己的“性變態(tài)”。但秦同志仍堅持自己的想法。他告訴宋麗玲,不要讓他的性變態(tài)把中國熏臭,讓他回到污染開始的地方。
在塞芝維克看來,關(guān)于“同性戀”的知識集中在暗柜(closet)這一意象,也就是某種“知”與“不知”或“說”與“不說”或“說”與“不說”的概念臨界點上。在《暗柜認識論》的開篇首段,塞芝維克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在批評分析中剔除了同性戀/異性戀界定,對當代西方文化任何層面的實際理解,就其切中肯綮的程度而言,就算不是殘缺不全,也必將是有所損傷的”。[4]79宋麗玲以女性身份接近伽里瑪獲取情報,而后愛上了伽里瑪,可見他深知自己的性取向。而反觀伽里瑪,他與宋麗玲相處二十余載,難道他對宋麗玲的身份一無所知嗎?伽里瑪在要求和宋麗玲發(fā)生關(guān)系時,宋麗玲都以“害羞”為由拒絕了,但是后來當宋麗玲告知伽里瑪自己懷孕時,伽里瑪竟然相信了。與宋麗玲相比,伽里瑪是懦弱的,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蝴蝶”竟然是一個男人,這也意味著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信、魅力根本就無從說起。他心中溫柔、順從的“蝴蝶”竟然是一個男人,他最后選擇自殺,大概是因為他的自尊心受到傷害。而這部戲劇以獨特的視角、情節(jié)廣受歡迎,大概也是因為它對傳統(tǒng)性別的挑戰(zhàn)。最后宋麗玲與伽里瑪?shù)母星闆]有一個好結(jié)果,也正是因為宋麗玲的坦誠相告,使這段看似和諧的關(guān)系崩潰。宋麗玲的勇敢和坦誠使他在伽里瑪心中的形象徹底破滅,使得本來就在西方社會處于邊緣的伽里瑪在中國獲得的身份認同被徹底摧毀。伽里瑪不堪重擊選擇自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部戲劇也落下了帷幕。
三、結(jié)語
《蝴蝶君》這部戲劇以其獨特的視角和情節(jié)廣受好評,國內(nèi)對其同性戀話題的研究卻寥寥無幾,這部以講述法國外交官伽里瑪與中國京劇旦角宋麗玲的“愛情”故事為主線的戲劇卻以伽里瑪?shù)乃劳龈娼K。這不禁發(fā)人深思。劇中最令人發(fā)笑的便是伽里瑪竟然和宋麗玲有了孩子,這是多么荒唐和可笑。倆人的和諧關(guān)系是靠裝傻維持的,可想而知這并不是和諧的、良性的關(guān)系,最后在法庭上兩人的和諧關(guān)系終于破裂,這出鬧劇也有了結(jié)局?!逗分刑N含的同性戀話題值得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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