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明

摘要：改革開放40年，也是中國學校體育產(chǎn)生深刻變化的40年。本文用8個關(guān)鍵詞，將中國學校體育改革40年間的變化進行串聯(lián)，回眸改革開放以來學校體育的改革成果和變化。這8個詞是中國學校體育40年改革成果留下的8顆珠子，是歷史長河中的不朽痕跡，也是作者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記憶。

關(guān)鍵詞：素質(zhì)教育;快樂體育;體育教改;體質(zhì)下降;中考體育;體育新課改;7號文件;健康中國

中圖分類號：G623.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2410（2019）01-0004-03

改革開放40年間，中國的學校體育也隨著中國社會的巨變產(chǎn)生了深刻的變化，其中有成就，也有問題;有收獲，也有迷茫和惆悵。40年間，中國學校體育大小事情，可謂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進行回顧總結(jié)也是頗有紛雜無序之感。于是我用一張親歷者的“記憶大網(wǎng)”將40年的學校往事篩了又篩，終于篩掉了即將淡出記憶的40年繁雜瑣事，而留下在腦海里的大約是可以沉淀在歷史長河中的不朽痕跡，腦海中剩下了怎么也篩不掉的8個關(guān)鍵詞語。那么，就讓我們循著這8個關(guān)鍵詞去追憶那個火紅的體育改革的年代，去連接體育改革歷史長卷中那一節(jié)節(jié)快要斷裂的詩篇，去緬懷那些為學校體育改革嘔心瀝血的先驅(qū)，去俯身拾起40年體育改革與開放成果留下的顆顆種粒，去回眸尋找那改革需要留存銘記的教訓和啟迪，再去展望和準備耕耘那新時代學校體育的遼闊的希望田野。

一、素質(zhì)教育

回顧這40年的學校體育歷程，“素質(zhì)教育”這個詞是誰都繞不掉也回避不了的，因為它在40年間不斷地鼓舞著、召喚著、纏繞著、困惑著學校體育的改革。“素質(zhì)教育”自20世紀90年代被提出，迅速被教育界所熱烈響應，并為全國人民“三心二意地接受和贊成”。教育界的熱烈響應是基于他們的教育理想和認知，老百姓的“三心二意”是基于他們對“減負”的由衷期待，基于他們對人才選拔現(xiàn)實體制的屈服和對“起跑線”的慌恐。因此“白天熱熱鬧鬧地搞素質(zhì)教育，晚上扎扎實實地搞應試教育”似乎一直是中國基礎教育領域“不變的旋律”。當然教育界也有勇者，試圖通過“課程改革”將“應試教育轉(zhuǎn)到素質(zhì)教育”，結(jié)果卻是壯志未酬、頭破血流。他們哪知：“應試教育”不是某個人的錯誤決定所致，也不是“人民公敵”的高考制度所致，更不是課程設置不當所致，它是“中國有14億人，他們認為的‘好工作還不夠多，因此‘學而優(yōu)則仕的競爭太激烈”所造成的，因此，換哪個教育部部長都不管用，想改掉高考制度是“緣木求魚”，試圖通過一次課改來實現(xiàn)素質(zhì)教育更是“南柯一夢”。在“素質(zhì)教育”和“應試教育”的不斷“血拼”中，學校體育也就經(jīng)常地被鼓舞、被召喚、被纏繞、被失望著，但最終“借力”有限，口惠而實不至。其實，教育人和體育人都應該知曉，在當下的中國，“素質(zhì)教育”和“應試教育”不應是“漢賊不兩立”，幼稚的理想主義和屈服的悲觀主義均不正確，正確的認知方向和工作的發(fā)力應是“在應試教育的條件下推動素質(zhì)教育”“在應試教育的條件下搞好體育教育”，關(guān)于這一實踐的可行與否，鄰國的日本做出了榜樣。

二、快樂體育

回顧40年的學校體育歷程，“快樂體育”這個詞也是應當被記憶的。包昌明老師的“快樂體育”、筆者介紹的日本“快樂體育”、陳德俊先生的“和樂體育”、湛江的“快樂體育園地”等均是這個記憶的范疇。“快樂體育”既是“大眾明星”，也是“全民公敵”，快樂體育做過“改革先鋒”，也當過“過街老鼠”，但無論它是什么角色，都有著被庸俗化的傾向，其本來的真實面目似乎從未被國人真正認識過。因為國人對“運動樂趣”和“游戲理論”的學習尚淺，容易望文生義。但“快樂體育”的“春風效應”不可否認，改革開放40年間，“快樂體育”一直纏繞著學校體育人的思緒，還會以各種“面目”不斷地出現(xiàn)在學校體育的理論與實踐中。正確的快樂體育激發(fā)著新興體育運動進校園、體育趣味課課練進課堂、快樂體育園地進校園，激發(fā)著“成功體育”“TROPS體育”“運動教育”“領會教學法”等新的教學方法走進中國的體育課堂;而錯誤的快樂體育則催生著“扁擔南瓜”“白菜萵筍”“多米諾骨牌”“掃把掃地”“破麻袋破橫幅”，還導致一些“異化”了的“情景教學”“主題教學”“生活化教學”等七扭八歪地走進體育課堂，讓體育課不斷走向庸俗化、低效化、玩樂化、溫情化、非技能化、非鍛煉化、非嚴肅性和非刻苦化等。無論如何，“快樂體育”是這個年代最有能量、最吸引眼球、最有爭議、最富有矛盾性、最難說清楚的一個記憶。作為當事人，也是筆者曾最被誤解（包括褒獎和批評兩個部分的誤解），在情感上最為復雜的一個記憶。

三、體育教改

40年學校體育的歷程就是教學改革的過程。40年間，有1978年的《體育教學大綱》，有1986年的《體育教學大綱》，有1993年的《義務教育體育教學大綱》，有1996年的《普通高中體育教學大綱》，有2000年的過渡性《體育教學大綱》，有2001年的《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實驗），有2004年的《普通高中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實驗），有201 1年的《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及2017年的《普通高中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等依次頒布，這些《大綱》和《標準》就是40年體育教學改革的一個個加油站、一個個火種、一個個問題的爆發(fā)點、一個個方向的轉(zhuǎn)換點、一個個理論研究的高峰和一個個教改實踐的“驛站”。但是，由于體育學科的特點和研究基礎的不牢，這些教學改革并未觸及體育學科科學化的難點問題，有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有的是躲避了問題，有的是模糊和歪曲了問題，有的甚至是增加了新問題。因為，40年過去了，“上了12年體育課什么都沒有學會”“喜歡體育運動但不喜歡體育課”“因體育課而遠離了體育運動”“上小學學籃球運球，上了大學還是學籃球運球”的話語不斷，體育課或“蜻蜓點水、低級重復、淺嘗輒止、半途而廢”，或“三無七不（無強度、無難度、無對抗，不出汗、不臟衣、不喘氣、不摔跤、不擦皮、不扭傷、不長跑）”，還有“放羊課”和被包裝了的“科學放羊課”等。40多年的體育教改不是沒有成績，但是成績更多地停留在了理念的更新、理論的創(chuàng)新、概念的翻新、說法的變新上，而在體育課程的特質(zhì)解析、體育教學內(nèi)容的排列理論、大中小學體育課程銜接理論、體育學理指導下的方法論創(chuàng)建、各學段體育課教學模式的創(chuàng)新、運動技能的發(fā)展理論等方面卻鮮有進展。40年的體育課改歷程在外表上可謂是起起伏伏、風云變幻，但在體育課程理論和實踐的真正進步上卻又顯得一絲不亂、風平浪靜。

四、體質(zhì)下降

這是40年的中國學校體育之“痛”，“中國學生的體質(zhì)連續(xù)20多年持續(xù)下降”既是數(shù)據(jù)，更是現(xiàn)實，2014年解放軍征兵的身體標準全面下降更是殘酷的現(xiàn)實，因此從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7號文件的“強化青少年體育增強青少年體質(zhì)”到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強化體育課和課外鍛煉，促進青少年身心健康體魄強健”，從《“健康中國2030”規(guī)劃綱要》的“學生體質(zhì)達標優(yōu)秀率要達到25%以上”，到全國教育大會上習主席指示“要樹立‘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開齊開足體育課，幫助學生在體育鍛煉中享受樂趣、增強體質(zhì)、健全人格、錘煉意志”，來自黨和國家對增強學生體質(zhì)的指示，一次比一次來得更振聾發(fā)聵，一次比一次顯得更急迫殷切，也一次比一次來得更具體明確。但是學生體質(zhì)的問題卻至今未能根本“破局”，大幅度大面積的學生體質(zhì)提升也依然是“水中望月”。究其原因，除了老生常談的應試教育擠壓、各級領導不重視、場地教師短缺使得體育課不振、體育鍛煉內(nèi)容枯燥無味、電子游藝產(chǎn)品泛濫等等原因之外，其實學生體質(zhì)提升與國家的另一個難題——扶貧一樣，主要問題還是因為缺乏了“精準”。如果沒有體質(zhì)測量的精準性，自然沒有針對脊柱側(cè)彎、感統(tǒng)失調(diào)、體成分問題的把握;如果沒有體質(zhì)分析的精準性，自然不能調(diào)動校長、年級主任、班主任、體育教師、學生、家長等各個利益攸關(guān)方的關(guān)心和責任感，沒有家校體育的互動，自然體育課上的鍛煉難敵學生假期的不健康生活;如果沒有體質(zhì)測量的精準性，讓柔韌差的練速度，讓力量差的練耐力，讓靈敏差的練柔韌，那學生的體育鍛煉就只能是“無的放矢”“張冠李戴”和“事倍功半”。因此“三精準”的學生體質(zhì)促進方略必是今后學校體育界應該進行深入研究實驗的重要課題，更是一個能從根本上解決40年學生體質(zhì)下降問題的工作思路。

吳、中考體育

中國40年間的學校體育發(fā)展中，決不應忘記“中考體育”這個詞.因為它是中國加強體育課和課外鍛煉的一個“創(chuàng)舉”。記得在1995年“APEC學校體育研討會”上，國外的學校體育同行對中國學校體育最感興趣的就是“中考體育”，說明中考體育是中國學校體育中很有特色的“制度創(chuàng)新”?！爸锌俭w育”的思維最具有中國特色，那就是“以毒攻毒”的策略，即用考試去撕開“應試教育”的圍城，用身體鍛煉的新負擔去為學習“減負”，用增加新的分數(shù)去淡化考試分數(shù)的壓力?！爸锌俭w育”見效了，現(xiàn)在初中三年級學生的體質(zhì)監(jiān)測指標是最好看的，但“中考體育”也出問題了，那就是初三的體育課變得枯燥了、變得功利了、變得不好玩了。但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應該“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因此，大家對“中考體育應試現(xiàn)象”基本保持了容忍的態(tài)度。應該不僅僅是容忍，而是支持，因為現(xiàn)在“高考增加體育考試”的呼聲越來越響亮，而且借著全國教育大會的“風速”最近還有了“向終點沖刺”的態(tài)勢。筆者是在國家層面推進“中考體育”的親歷者，說到“中考體育”也是五味雜陳，會想起教育部基礎司、職教司與教育同行們的激烈辯論，會想起在鞍山向全國推介能打破“中考體育應試”的有效方法，會想起看到應試體育越演越烈時的無奈和自責，也會想起北京第一年中考體育長跑后學生的嘔吐和第二年中考體育長跑后學生那一張張紅撲撲的臉。至今關(guān)于“中考體育”依然是眾說紛紜，見仁見智。看來其功過是非只有交與后人去評說了。

六、體育新課改

回顧40年學校體育的歷程，還有一組詞肯定繞不過去，它們是“新課改”“新課標”“體育與健康”“心理健康”“社會適應”“運動參與”“五大領域”“水平1-5”，等等。這組詞的含義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新概念”，“新課改”也不同于以往歷次的“體育教學改革”?！靶抡n改”起始于21世紀初，進行在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和自信之中，也面臨著世界共同和中國特有的諸多教育難題，因此它有一千個理由把自己定位在一場劃時代的偉大課程革命上。在這場革命中，體育學科可以說是“沖鋒在前”，先是進行了自1922年以后的學科更名，將“體育”變成了“體育與健康”，然后把傳統(tǒng)的體育課程和教學當作了革命的對象，于是體育課改領導人們帶領著充滿改革激情的學校體育人開始了近乎“狂熱”的“體育課程革命”。在那場體育課程革命中，以往的《教學大綱>成為了“跳舞時帶著的鐐銬”，傳統(tǒng)的體育教學成為了“必須倒干凈的臟水”，學生成為了“上帝”，教師成為了“超市的導購員”和“媽媽”，上課的器材變成了掃把和扁擔，課中的跨欄變成了白菜和萵筍，課程標準變成了體育教師要“自找梯子去爬的云彩”，運動技術(shù)變成了“身心健康”的敵人，體育課變成了五花八門的“活報劇”，而什么都學不會的所謂“康體課”也變成了“科學的放羊”。新課改留下的寶貴經(jīng)驗告訴我們：課改一定要找準真問題并解決問題，課改一定不是為課改而課改，課改一定要敬畏優(yōu)秀的傳統(tǒng)，課改不能走極端路線，課改不要好高騖遠，課改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課改不可食洋不化盲目照搬，課改不可眼看著體育教師跟不上步伐不管，課改不能光說理念還要說途徑與方法，課改不能簡單化和庸俗化，課改要事先設定成功的標志并時時去檢驗。

七、7號文件

40年的學校體育發(fā)展在應試教育傾向的干擾下，呈現(xiàn)出一個“U”字形發(fā)展軌跡，而這個“觸底反彈”的標志是《中共中央國務院關(guān)于加強青少年體育增強青少年體質(zhì)的意見》、被業(yè)界內(nèi)簡稱為“7號文件”的頒布?！?號文件”像一陣春風，給低谷中的中國學校體育帶來春回大地的感覺，“7號文件”帶出了“億萬青少年陽光體育運動”，帶出了“2+1工程”“大課間操”“冬季長跑”等新的體育實踐，帶出了膾炙人口的“每天鍛煉一小時、健康工作50年、幸福生活一輩子”的口號。“7號文件”警示了全國人民“中國學生體質(zhì)連續(xù)多年下降”的殘酷現(xiàn)實，“7號文件”讓各級教育管理部門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學校體育的薄弱和學生體質(zhì)的下滑是源自自己的失職，“7號文件”引用毛澤東主席新中國成立初期提出的“健康第一”的指示告誡全黨學校體育的重要性，“7號文件”在促進工程方面給予基層的學校和師生以更加豐富多彩的召喚，“7號文件”促進了青少年將自己的體育鍛煉與國家民族的發(fā)展進行互動，“7號文件”也給中國學校體育的改革再次指明了方向，學校體育明確了在中國新世紀發(fā)展中的擔當和使命。當然，“7號文件”也有無奈，這個無奈源自于各方面的不解和阻力，這些阻力使得學校體育沒有更強力的政策支持以促進學生體質(zhì)的大幅度提升和體育教學質(zhì)量的明顯提升;“7號文件”也有局限，這個微觀層面局限源自理論和實踐基礎的不足以致還沒有明確提出統(tǒng)領學校體育與教學改革的路線圖和方法論;“7號文件”也有缺憾，這個缺憾源自對內(nèi)容方法的重視以至于推介給基層行之有效的體育改革內(nèi)容與方法還顯不足。今天我們回首“7號文件”，無論是看意義，還是看局限，都遠比十年前看得更清楚更明白，但無論如何，筆者都相信，“7號文件”一定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能深遠影響中國學校體育的重要文件。

八、健康中國

“健康中國”應是來自于《“健康中國2020”規(guī)劃綱要》和《“健康中國2030”規(guī)劃綱要》的概念，它雖是學校體育發(fā)展40年間最后階段的一個新概念，但它卻是中國學校體育40年歷程走到今天的一個標志：（1）體育課程與健康理念相結(jié)合，體育課變成“體育與健康”;（2）毛澤東的“健康第一”再次被重溫，并成為中國教育的重要理念;（3）《國家體育鍛煉標準>變身為《國家學生體質(zhì)健康標準》，身心健康成為了對新時代學生的要求;（4）學生體質(zhì)健康水平一直下降，其中感統(tǒng)失調(diào)、脊柱側(cè)彎、肥胖、心理疾病等健康問題日益成為主要的問題;（5）全民的健康意識和健康需求爆發(fā)式增長，終身體育已是學校體育不可回避的責任;（6）體育與健康的關(guān)系處理和協(xié)調(diào)發(fā)展依然是學校體育界的課題，“體育為健康”的內(nèi)容和方法體系仍然“在路上”。因此，《“健康中國2030”規(guī)劃綱要》向走過40年的學校體育提出了5大任務;（1）學生體質(zhì)達標優(yōu)秀率達到25%;（2）讓學生至少熟練掌握一項運動技能;（3）每天在校一小時鍛煉;（4）每周進行中等負荷體育鍛煉3次以上;（5）學校的場地器材達標率為100%。偉大中國必是健康中國，偉大中國必是體育強國，偉大中國必是“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健康則國健康”，因此“健康中國”已經(jīng)成為中國學校體育未來發(fā)展的新航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