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葉婷
植物走出枯頓萎靡,動物從冬眠中蘇醒過來,提到春天總是讓人不禁與新生聯(lián)系到一起,而春天也總會讓我想起小時候——生命的初期,藏在春天里的童年,像回憶的小精靈,總會在每個新春之際鉆出來給我松松土,提醒我回頭看看那個在靜謐的時光長河里活蹦亂跳的小女孩。
①藏在山間的春天
蕨菜只在春天才會有,個子高高,毛茸茸的,在草叢中很矚目。到了周末,我邀上隔壁鄰居家與我同齡的小靜,兩個小女孩穿上塑膠防水鞋,挎著籃子上山采蕨菜去。
五年級的那個春天,我和小靜上山采蕨菜,那年雨水太過豐沛,蕨菜長勢不如往年,為了充盈菜籃子我倆翻過了熟悉的山頭,一鼓作氣爬到后面那座山去。走著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冒出一條大路,我們順著大路一直走,拐個彎一片桃花林乍然驚現(xiàn)。兩人欣喜若狂,丟下籃子,一頭扎進粉紅色花海里,往里走,發(fā)現(xiàn)竟然還有秋千,于是兩個小人兒坐在上面蕩啊蕩,和花瓣一樣變成了粉紅色。
天色漸暗,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相約來年一定再來。不曾想,那卻是我最后一次和小靜一起去摘蕨菜。小靜在那年夏天搬走了,而那之后我開始進入青春期,不再是個滿山跑的“臟小孩”。時光慢慢流逝,記憶漸漸模糊,如今我甚至都不能夠十足肯定當年是否真的見過那片桃花林。
后來高中學習了陶淵明先生的《桃花源記》,書上道——“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蔽胰鐗舫跣眩r候誤入的那片桃花源,是我與小靜曾在彼此生命出現(xiàn)過的痕跡,它伴隨我回不去的童年一同無聲地流淌在歲月長河里,在每一個桃花絢爛的季節(jié),花期如至,碧淺深紅。
②藏在田地的春天
小時候總愛跟在外公的后面去菜地,春天的菜地里小蛤蟆霸道橫行,菜地有一口小井,小蛤蟆最愛在小井周圍的雜草叢里出沒。
不知從何時開始,釣蛤蟆成為了春天的一大趣事。你可別小瞧它,聽起來很簡單,但也是個考驗手速的技術活。首先,徒手撲住一只小蛤蟆,大抵初生牛犢都是不怕虎的,那時的我全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捉住小蛤蟆以后,用繩子綁住還會蹦跶的腿,掛到自制的小號魚竿上,放在它們出沒的附近。這個過程和釣魚恰好相反,不能一動不動,必須要一跳一跳地模仿小蛤蟆還活著的樣子。當它的同類上當,來咬住這塊蛤蟆腿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手起竿,另一只手迅速抓住剛剛咽下最后一頓晚餐的小蛤蟆。
大概是因為有了我的辛勤勞動,開葷吃了小蛤蟆的鴨子,每一只都長得特別肥。
③藏在雨水的春天
江南的春天是個雨季,常常突如其來便是春雷滾滾,抑或是連綿不絕,一下一整天。
雨水限制了出行,一切都是濕漉漉的,不能出去浪,我們便在屋子里玩起了“過家家”。
我偷來姐姐的耳機,披上媽媽的白大衣,有模有樣地當起小醫(yī)生。小靜抱著洋娃娃焦急地來看“醫(yī)生”,我拿著耳機認真地傾聽洋娃娃的心跳,略有所思了一番,“問題不大,小朋友只是有點著涼了?!毙§o發(fā)揮浮夸的演技,一邊手舞足蹈一邊興奮地說:“那太好啦!謝謝醫(yī)生,我家小寶有救啦!”于是我從抽屜里掏出水果糖,“早上吃草莓味,中午吃橘子味,晚上吃葡萄味,記住了嗎?”
大概對于醫(yī)生的崇拜與向往便是從一次次“過家家”中逐漸積累的吧,治愈他人,給予脆弱的人慰籍和安全感,這其中的快樂與成就感讓人如上癮般無法自拔,支撐我從那個戴著耳機假裝聽診器的小姑娘走到如今成為一名真正的醫(yī)學生。
秦觀的《八六子·倚危亭》道:“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惫湃丝倫蹅海覅s愛死這總能讓我憶起舊時光的雨季,就像愛那個永遠回不去的童年和永遠長不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