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婷
飛機撞上鳥,大概是一些乘客一輩子的噩夢。也有幸運如2009年1月15日全美航空1549號航班的乘客,飛機起飛一分鐘后撞上鳥,引擎失去動力,擁有近30年駕駛經(jīng)驗的薩利機長把飛機安全地降落在紐約哈德孫河河面上,無人遇難。當人們在驚嘆事件的不可思議時,位于華盛頓的羽毛鑒別實驗室里,以卡拉·多弗女士為首的鳥類法醫(yī)正對事件的另一受害方——鳥兒們做身份鑒定。
實驗室平均每天能收到20個裝有鳥類殘骸的信封,大部分鳥兒都是撞機而亡,死得慘烈。一只鳥被卷進渦輪機撕碎,飛行員甚至能聞到燒雞的味道。寄來的殘骸所剩無幾,可能是一片羽毛、一塊內(nèi)臟攪著羽毛組成的碎片、一處血跡。如果羽毛完好,根據(jù)其大小、顏色、花紋、觸感,對照著65萬件鳥類標本——實驗室所在的史密森博物館擁有世界上第三多的鳥類收藏品,卡拉能在一兩個小時內(nèi)判斷出這只鳥的種類。即便羽毛殘破,放在顯微鏡下,那些獨一無二的像圣誕樹一樣的羽枝絨毛也能被鑒別出歸屬。即便只有一點血跡或者組織樣本,也能從中提取DNA序列,在DNA數(shù)據(jù)庫里比對出種類。
這起轟動全球的1549號航班迫降事件發(fā)生后,實驗室收到了69份不同的鳥類樣本,包括一支擦拭過血跡的棉簽、一小塊燒焦的羽毛,還有污垢、油,甚至一小塊機翼和發(fā)動機碎片。經(jīng)過20份完整羽毛樣本、54張顯微鏡載玻片、26條DNA序列的反復驗證,卡拉確認引擎里至少卷入三只加拿大黑雁,其中一個引擎卷進了兩只。加拿大黑雁的平均重量是8磅,而1549號航班的發(fā)動機只能承載4磅的鳥類撞擊,這對發(fā)動機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
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提供的數(shù)據(jù)顯示,1990年到2012年期間,美國每年應對鳥類襲擊的成本高達6.39億美元。“任何和飛機撞鳥事件相關的決策,都是基于我們所做的一切?!笨ɡf,“這份工作給我?guī)砹司薮蟮某删透校紫纫雷采狭耸裁次锓N。知道了鳥的品種,就知道它喜歡吃什么,什么時候遷徙,喜歡在哪兒休息閑逛?!?0%的飛機撞鳥事件發(fā)生在飛機起飛和降落階段。對許多鳥類來說,機場是絕佳的棲息地——草原一般的綠地,積水就能形成一大片濕地。“如果你想把鳥吸引到你家后院,準備好食物、水、棲息地就行。但想讓鳥遠離機場,就得看看機場附近哪兒提供了食物、水、棲息地,然后處理掉。”
羽毛鑒別實驗室每年要處理9000多起飛機撞鳥事件。其中一起事件解開了阿富汗巴格拉姆空軍基地的未解之謎——一只不知名的大鳥被攪進戰(zhàn)斗機里,令軍方損失了幾百萬美元??ɡ_定那是一只有攻擊性的黑鳶,而一旦移走了靠近跑道和飛行路線的廢物處理站,黑鳶也就飛走了。
坐在史密森博物館的辦公室里,卡拉每天打開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封時就像拆圣誕禮物一樣充滿驚喜。她熱愛這份偵探般的工作,她說:“就像解謎一樣,即便物種相同,收到的每個證據(jù)也和之前不同?!泵刻斐两诤A盔B類收藏品里,對卡拉來說,能做點和現(xiàn)代人類安全問題有關的工作,就心滿意足了。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人物》2017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