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四川,我不能不去看看都江堰。
都江堰在諸峰環(huán)視林木青翠之下,其水流細細浸潤,節(jié)節(jié)蔓延,2200多年來,靜定成了一種永恒的文明與記憶。
蜀地自杜宇、鱉靈時代起,素有治水習俗。為祈求“水神”保護,沿江“祀水”以消除水患。這是人們對自然神靈致敬和獻禮的一種儀式。都江堰與青城、玉壘山同川共水相輔相生,驕傲地在歷史的風浪中矗立,每一滴水平穩(wěn)安分地灌溉到川蜀大地,全依了對自然之道的順應(yīng)。
站在玉壘山頂,見魚嘴將江水分流,減緩了泯江之水的洶涌來勢,而寶瓶口則控內(nèi)江進水流量,飛沙堰自動淘沙,很難想象如此完整的水利工程,竟始于2200多年前。平凡中暗合了天道,在不動聲色間以沉靜內(nèi)斂的氣質(zhì),馴服了從高原阿壩州的雪山兇猛而來的江水。以水為師,以水興利,順應(yīng)自然,都江堰集防洪、航運、灌溉于一身,成就了“天府之國,沃野千里”的神話,是古代灌溉文明最早的解說。
《史記?河渠書》中,司馬遷對李冰做了這樣的記述:“蜀守冰,鑿離堆,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泵造F般的“冰”,最終被蜀人一步步地推崇為“神”。二王廟所供奉的,正是李冰夫婦及廟門口一條嘯天犬。二王廟其實并無二王,至于李冰之子李二郎一直是個傳說。據(jù)說李冰無后,人們不過是想借二郎之名圓上他們夫婦二人的心愿。
我一直在想,李冰的存在,其實就是都江堰的存在,天府之國的存在。不管他是誰,留下了這么個巨大的水利工程,還有“深淘灘,低作堰”這樣一些啟人沉思的話語,其中蘊含的智慧與道理,遠遠超出了治水本身。
在都江堰,隨手拉來一個會說話的孩子,就能完整地講述都江堰的歷史。因而,我盡量不多說它的過去,怕一說出,又成為別人的重復。我走在安瀾索橋上,靜坐在玉壘閣,感受著清風流水。這一切,使我如玉人歸來,自由地遐想。
江水滔滔從南橋進入灌縣古城,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你能感覺到每一個城中人臉上的表情雪水般的清澈透亮,閃閃發(fā)光的眼睛里靈氣充溢。哪怕一只老鼠,甚至一只螞蟻,也會過得歲月安穩(wěn),不受外界的干擾,這是都江堰給人的信心。
愜意自幽涼處無限衍生,于南橋街頭,我再一次看到那清澈湛藍的雪山之水,悠悠匯入市井,浸潤人的心靈。古街在清涼中熱鬧,在熱鬧中清涼,抬頭仰望,能看到玉壘一角。山上一處道觀風景,丹梯千級,飛檐斗拱,每一角飛檐都極盡伸展,伸向深遠,且向上舉折,使原本沉重的晚暮色調(diào)變得秀逸典雅。這種平靜、自持、安好,令人不忍離開。
都江堰人縱然沉溺于山川,耽于想象,仍舊有人勇于抽身,如江流奔涌大地,擁有川蜀人自古以來的勇氣和力量,寄于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