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靜
“一旦我準備去描寫一座城市或是建筑,一定是將自己完全沉浸其中,親自去考察記錄,并且都是有備而去的?!碧瓶藫P對于建筑和城市的關注是興趣導向,他自學習建筑史(芝加哥大學)和建筑設計理論(哈佛大學)以來,累積發(fā)表了大量的中外文相關歷史、理論文章。新書《訪古尋城》中的文字間透露出他對歷史的研讀,唐克揚以國內(nèi)與國外城市穿插形式呈現(xiàn),并且覆蓋大多數(shù)類型的古代城市。書中選取的12座城市都是他親自考察過的,這種依托于個人興趣的寫作風格在唐克揚的幾本著作中都有所體現(xiàn),比如2016年的《美術(shù)館十講》和2018年的《洛陽在最后的時光里》?!绑w驗城市是一種私密的感受,很像藝術(shù)家創(chuàng)作一個作品,所以,我感觸比較多的城市,就寫了兩次,比如說西安和洛陽?!?/p>
探究唐克揚對于建筑的最初感知,要回溯到他的家鄉(xiāng)安徽蕪湖。在唐克揚的記憶中,如今的安徽“創(chuàng)客之城”蕪湖還是一個無名小城,“小時候都是走路上學,不一會兒就到了,周圍的人都是互相熟識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景觀特別好。北京是一個人造化的城市,蕪湖就不一樣,湖景、山景都是受之于自然的?!?/p>
那個時候,“建筑”對他來說是神秘的,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于唐克揚而言,對不可見的事物的想象會產(chǎn)生出一種愉悅感,比起近在眼前的、容易想象和“恢復”的歷史,更令人感興趣。
“我一貫的做法就是不要對這個城市有一個‘假定,因為以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的資訊來說,你很難對一個城市是完全不知道的。在此基礎上,我十分依賴直覺,不太去想別人對這個城市的評價,而是我自己是怎么看到的。其實,你對這座城市的看法是一種本能,你跟它的關系就是這樣的?!?/p>
很多人熟悉唐克揚是從2010年他被選為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開始。早在國外讀博士期間,唐克揚的第一位導師做過很多有影響力的展覽,這對他來說是展覽的啟蒙,也是他將建筑與展覽相互結(jié)合的一次探究。
“我第一次覺得展覽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但我在國內(nèi)并沒有這么強烈的感受,后來就開始躍躍欲試。”直到回國后讀了建筑,他便想著如何將建筑這個很大的概念展示出去。于是,他策劃了第一個展覽“活的中國園林”。展覽先后在德國國家收藏館和比利時歐羅巴利亞文化節(jié)得以舉辦,它以“中國園林”中蘊含的建筑命題為線索,引入當代藝術(shù)家、設計師的創(chuàng)意和靈感,并映照于“事實如此”的中國園林營造傳統(tǒng),成為既具理論深度也具溝通大眾功能,既秉持本土文化立場也面向現(xiàn)實世界的文化項目,受到各方的好評。
自那一場“活的中國園林”開始,他主持策劃了包括世界著名的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國國家館在內(nèi)的一系列重要學術(shù)展覽和出版項目。
在2014年的一場“一席”演講中,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解釋自己的學術(shù)背景:“我最早是學工科的,慢慢地開始又去學文學,然后最后以建筑而收場,這是一段比較搞笑的旅程。但對我來說,它并不意味著雜亂或者是漫無邊際?!钡拇_,唐克揚這樣本科學工科,碩士讀文學,博士才開始做建筑研究的學者會被戲謔為“半路出家”,但在如今所謂的“跨界”盛行的當下,許多的界限和節(jié)點都在逐步被打破,他的所有學科理論基礎都不能稱之為“界限”。
對于中國現(xiàn)代建筑,唐克揚直言“很多國內(nèi)現(xiàn)代建筑是一個沒有經(jīng)過充分反思的建筑,西方建筑或多或少借鑒了以前的方式方法,基于早前的建筑原型,他們的延續(xù)性很強。但實際上,材料本身很現(xiàn)代化,如果按照原來的樣式去設計建造,就會產(chǎn)生不符合現(xiàn)在的功能的問題?,F(xiàn)代建筑如何充分反思,是一個必須嚴格對待的問題?!?p>
Q:《北京青年》周刊
A:唐克揚
Q:新書《訪古尋城》的寫作初衷是什么?
A:首先,這本書肯定不是一個游記,我只是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感受在里面。其次,我選取12座城市來寫是因為你不是對所有地方都有感想,這些考量是基于一個長期的興趣。人要去描寫一座城市或是建筑的話,一定是你親自去考察和感受的,不能憑借自己的憑空揣測,但一般都是有備而去的。這本書里面的知識性也不是很龐大,我是希望有一個主題,圍繞一個主線出發(fā),二者結(jié)合去做的。
Q:這些城市是有怎樣的選擇標準?
A:主要的標準是盡量是去過的,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覆蓋大多數(shù)類型的古代城市。這個大多數(shù)類型是跟我研究的內(nèi)容有關系,就當是預先寫了—本書。文章肯定是一篇一篇寫的,但在全局的考慮之下,也是會有明確的共同的主線。最后就是,我是按照一個中國城市、一個外國的城市夾雜這樣的分布。因為也不是出于旅行目的而寫的一本書,所以,就是我感觸比較多的城市,我就寫了兩次,比如說西安和洛陽。
Q:在描寫每一個城市之前,遁過什么樣的途徑獲取—些不為人知的資料,
A:了解的方式途徑很多,現(xiàn)在的資訊也很發(fā)達,每個人也都有獨特的喜好方式。比如,我在去到馬丘比丘(Machu Picchu)的時候,它位于現(xiàn)今的秘魯(PenJ)境內(nèi)。當時我特意買了一本書——《The lost city of the Incas——Machu Picchu》。一般的旅行者都不會去看,人們認為馬丘比丘是印加統(tǒng)治者帕查庫蒂(Pachacuti)于1440年左右建立的,直到1532年西班牙征服秘魯時都有人居住。書中就有介紹馬丘比丘當?shù)氐娜宋?、氣候、資源、印加文明以及歷史遺跡的保護問題。一般來說,我籌備一個章節(jié)需要前期準備很多資料。
Q:對于之前震驚世界的巴黎圣母院屋頂燒毀這件事情,當?shù)弥臅r候你是怎樣的感受?
A:對我來說,肯定還是震驚的,是—種對古建筑的惋惜,但更多人對巴黎圣母院的感受應該是其他方面的。除此之外,世界上還有很多文物建筑價值很高的建筑,大家有機會都可以去看一看。
Q:你覺得,深入研究古代的城市會對如今的城市建設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
A:如今,現(xiàn)代人居住的建筑不是傳統(tǒng)的古代建筑,西方建筑或多或少是基于早前的建筑原型,他們的延續(xù)性是很強的。目前的建筑材料本身也很現(xiàn)代化,這樣就導致如果按照原來的樣式去設計建造,就會不符合現(xiàn)在人們生活的功能。我覺得,研究古代的城市不一定是一定要有用,認識到差別也是—種用途,認識到什么東西是不能跨越的,反而就是最好的用處。
Q:目前你經(jīng)常居住在哪一個城市?對這座城市有怎樣的印象?
A:我從上學開始就在北京了,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2017年定居在深圳,“深圳”就是—個新課題。以前去深圳并不是為了這個城市而去,后來居住在目慢,才發(fā)現(xiàn),深圳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地方。在北京看到很多傳統(tǒng)街區(qū)還存在,但深圳幾乎全部是新建成的。以前的城市很小,所有東西都是新的,以前在我們的話語體系中,都喜歡找到所謂的傳統(tǒng)的東西,但深圳是沒辦法找到的。另一方面,深圳又是有著旺盛的生產(chǎn)力,建造速度十分快。大家對這樣的境遇評價,好或壞的看法是不一樣的,如何去面對這樣一個新的狀態(tài)呢?如何去處理人與新城市之間的關系?以前有一根“拐棍”可以抓,這個“拐棍”就是文化、藝術(shù)形態(tài)等,現(xiàn)在都沒有的情況下,你會有更新的角度去看。
Q:你目前的工作重點方向是什么呢?
A:目前沒有正在實施的展覽要做,但有一些長期的想法想要去實施,比如籌劃科技與建筑的關系、創(chuàng)新空間的影響力。以前,很多談話語境都是在過去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我是想在深圳這樣一個全新的語境下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