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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愛隔山海

2019-06-09 10:23兮淮
桃之夭夭B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小姐

兮淮

【簡介】家道中落的江大小姐江照月留洋歸來,上海已經(jīng)不是她的上海。她身負家仇國恨,身處契約婚姻中卻偏偏對敵對的商場巨鱷動了心。機關(guān)算盡,她要祖宅救國救民,而他,從始至終都只是想要一個她罷了。

一 借火

上海最繁華的舞廳每一夜都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無論那高墻之外有多少陰暗的計謀在醞釀,如今的局勢如何混亂,舞廳里的繁華都像是天邊的那一顆星,永遠都不會落,仿佛這里一直都是風(fēng)雪和刀槍都不能撼動的天堂。

而現(xiàn)在,無論以前有多么看不起這里虛偽的歌舞升平,江照月還是來了。

她一身酒紅色的旗袍,衣服合身,勾勒出別有風(fēng)姿的窈窕身段。袍邊滾著一指寬的金邊,腿側(cè)的開衩極高,一雙玉似的、纖細的腿影影綽綽地隱在其下,袍角綻放著一叢杜鵑花,是別樣的艷麗。長發(fā)用花簪綰在腦后,她分明本是稱得上有兩分冷傲的長相,此刻卻在紅唇的幫助下顯出不俗的嫵媚,奪盡了眾人的目光。

江照月沒有為這些目光而停留,她一直挺直著脊背,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敲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像是一把披荊斬棘、閃著光的劍那樣,直直地朝著二樓最中間的那個包廂而去。

“江家小姐江照月,想見顧爺一面,談?wù)劦禺a(chǎn)生意,不知道顧爺愿不愿意給我這個面子?!彼@樣坦誠直率地表明來意雖然不怎么符合上流社會交往的規(guī)矩,但是,顯然讓屋內(nèi)的人感到有趣,過了不久,門就從里面被打開,她被西裝革履的男人迎進門。

江照月的目光毫不掩飾,落在了房間最中間的真皮沙發(fā)上。

這是江照月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叱咤風(fēng)云的南派嘉川商會的副會長顧重山,她聽說過他的故事,聽說過他長相英俊、年少有為、天賦異稟、聰明過人,在世間難逢敵手,也聽說過他殺伐果斷、高深莫測、喜怒難辨、毫不留情。

傳說中的東西向來只能信三分,所以,她從來沒當(dāng)過真,可是,當(dāng)她真的看到顧重山本人的時候,還是連呼吸都不由得一窒。沙發(fā)上的男人坐姿略有兩分懶散,格紋西裝在嚴(yán)肅莊重中又帶出兩分活力,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露出底下的挺鼻、薄唇。最動人心魄的還是那一雙眼——黝黑深邃,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致命的、帶著毒的旋渦。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像一只察覺到了危險警惕起來的獸。從煙盒拿出一根煙夾在指間,她一步步走向沙發(fā)上的人。

她明明緊繃著弓弦,卻強迫自己在沙發(fā)一側(cè)變成一只柔軟的貓,將煙放到嘴邊的時候,手指輕微顫動著,她湊近顧重山,低聲:“顧爺,借個火。”

那是她膽大,也是她最后的傲骨,明明是做足了臣服的姿態(tài),卻隔著不遠不近的空隙低下頭借火。

“江小姐看中了鄙人的哪一塊兒地,直說無妨?!苯赵碌牡皖^錯過了顧重山眼中閃爍著的興味,自然也不知道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他是逐利而行的商人,絕不做虧本買賣。距離江家沒落已有兩年,江家只剩下這么一個近期才留洋回來的大小姐,能夠翻起什么風(fēng)浪?!

顧重山既然已經(jīng)給了江照月進門來的面子,就也不吝嗇讓她借火,細長的火柴跳躍起星點絢麗的火光,溫柔地點燃她唇間的香煙。

而江照月淺淺地吸了一口,濃厚的辛辣味和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一瞬間的刺激弄得第一次抽煙的她幾乎泛出淚光。可是,她將夾煙的動作做得老練又風(fēng)情萬種,被眼線延長了的眼角微微上揚。

她吐出淺灰色的煙霧,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來:“顧爺是爽快人,江家祖宅的那一塊地,盡管開價。”

顧重光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實并不會抽煙。聽到這話,他挑了挑眉,看起來有兩份訝異——他沒有懷疑這位江大小姐的來意,但是,也沒想到她爽快至此,只是帶著笑搖頭:“只怕價高,江小姐出不起?!?/p>

“有多高?”江照月聽了這話,臉色都不變一下,反而是眼角的笑意逐漸加深,她的紅唇微微抿了抿,不依不饒地追問,“顧爺不說,怎么就知道我出不起?如何都是要拼一拼、爭一爭的。”

顧重山那雙幽深的眼睛輕輕瞇了瞇,他像是在這個時候才開始正視面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雛鷹,緩慢地開口:“今日相見便是有緣,鄙人給江小姐一個小小的建議——交易,從來都是看別人要什么,而不是你有什么?!?/p>

江照月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想到自己的來意,她將所有的猶豫和怯懦拋到腦后,仰著一張皎潔如月的面龐,輕輕地笑:“我想,顧爺家大業(yè)大,什么都不缺,可是——”

“可是,顧爺活得不快活,也不自在?!?/p>

她此話一出,房間里驟然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顧重山發(fā)怒,可他這個時候莫名好脾氣,只是道:“此路不通?!彼焓侄似鸺t酒,送客的意味不說自明。

江照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明白這一次自己的莽撞并沒能帶來什么好后果,可是,她是江家的大小姐,父親的遺愿在前,祖宅下埋藏著驚天秘密,她不可能任由它落在別人的手中。

他起身的動作不拖泥帶水,目光卻仍不放棄地追上:“顧爺怕是故意在為難我,若是改日我想清楚了,這個交易,顧爺還接嗎?”

“或許吧。”顧重山嘴角有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迎上江照月的目光,在那一刻顯出一種芝蘭玉樹的清朗,“還有一個建議,不會抽煙不如不抽,氣勢不是從煙那里借來的。”

江照月和顧重山的第一次會面,她知曉自己輸了??墒恰羰禽斀o顧重山,她不覺得可恥,顧重山這樣的人,好像天生為此而生。

二 不如娶我

江家以前不說為龍為虎,卻也是上海首屈一指的清貴。只是,這“清貴”兩個字太惹人注意,學(xué)不得大發(fā)國難財?shù)哪切┘樯痰氖侄危膊辉敢鉃榈蹏髁x的狼犬賣命求生。黨國容不下這樣的硬釘子,江照月的父親匆忙將她送出國,她兩年后顛沛歸來,上海已經(jīng)不是她的上海。

靜心等待了將近兩個月,外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吹到江照月的耳朵里,她終于尋找到一個絕妙的機會——北派國光商會會長盧九爺有個長相丑陋的獨女,傾心顧重山已久,國光與嘉川原本勢同水火,偏偏盧九爺愛女心切,竟是甘愿讓出下一季度鹽貨的六分利,只求聯(lián)合嘉川商會的會長施壓給顧重山,以求聯(lián)姻。

顧重山確實是商業(yè)大亨,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但嘉川對他有提攜之恩,以他一人之力也無法與兩個商會的會長抗衡,這消息散布出來就是想要提前窺探他的想法,無疑是將他架在火上煎烤了。

江照月聽聞這個消息,沉吟了半晌,終于露出一個看上去有兩分真心的笑容。她讓手底下的人備車,江家衰落了,放在她身上的視線也少,倒也方便了她甩掉小貓三兩只,直直地往租界顧公館前求見顧重山。

“江家小姐江照月,想見顧爺談?wù)勆??!彼f這話的時候有兩分恍惚,仿佛回到了兩個月前的舞廳之中,可臉上的神情仍舊平和,她仍舊是黑發(fā)、白膚、紅唇、赤旗袍,只是這次學(xué)乖了,身上沒帶煙。

見到顧重山的時候,江照月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或許是因為時至深夜快到入眠時,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么事,顧重山的臉色并不好看,甚至顯出兩分陰翳,目光不像那天帶著笑,反而有些疲憊:“江小姐這次又來談什么生意?這么晚上門,可不是商人該有的禮貌?!?/p>

“我向來不是個好商人,顧爺就當(dāng)憐惜后輩,給個面子。”面對氣勢逼人的顧重山,江照月只是笑。

真正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拋下傲骨,她的臉上意外地露出兩分屬于這個年紀(jì)的靈動,不像是第一次會面時強裝出的成熟。她多了些無拘無束,坦誠地亮出自己的底牌:“顧爺或許確實需要一個妻子,但是,肯定不是盧珊珊那樣的女人,無論是兒女私情,還是與岳家的牽扯,都只會讓顧爺心煩?!?/p>

“若非要娶,顧爺不如娶我?!?/p>

顧重山剪雪茄的手頓了一下,抬起眼睛來,似乎是隱隱有些想笑:“你說什么?”

江照月迎著這樣的目光,很快流利地說了下去:“我說顧爺若是非要娶,不如娶我。雖然江家沒落,但畢竟是當(dāng)年的第一清貴,我是大小姐,又是留洋歸來,身份上絕對不差顧爺什么。這只是一場交易,我沒有后臺,不會窺探顧爺,也不插手顧爺?shù)纳詈蜕?,一段時間之后,自然會主動離婚,退出顧爺?shù)纳?,而我只要江家祖宅做報酬?!?/p>

她說得又快又急,像是有一連串的玉珠子從她的舌底飛快地向外滾,顯然是在心中已經(jīng)想了很多遍。她坦然又大膽,卻在最后露出一點兒緊張,眼底映著他一張過分俊俏的臉,她莫名其妙地紅了耳郭,咬了咬嘴角:“……顧爺覺得怎么樣?”

顧重山如今才真正在表情之間展出兩分對江照月的驚訝來——她說得沒錯,他原本就沒想過要答應(yīng)這一門親事。微微瞇起眼睛,他看著她燒紅的耳郭,忍不住笑了:“可是,我需要一個足夠耀眼的妻子,江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顧重山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答應(yīng)了。

仿佛心中驟然放下一塊大石頭,江照月眉眼之間浮動起兩三分耀眼的笑意來:“只是,可能需要顧爺先借給我一點兒錢?!?/p>

三 名媛之花

三天后,顧重山明白了江照月的意思。

著名慈善家杜棹先生在金公館舉辦了一場慈善晚宴,晚宴上的拍賣環(huán)節(jié)拍賣的是孤兒院的小孩子的畫作,名流去了不少,而已經(jīng)落敗的江家大小姐江照月,在拍賣會上以一己之力拍下了十張畫作。

從報紙上登出的照片可以看到,她一身淺色旗袍,鬈發(fā)披散,儀態(tài)雍容,風(fēng)姿綽約,似乎連嘴角的笑都是專門訓(xùn)練過,一眼望過去,甚至稱得上炫目。

她自然有些手段,這雖是小報,但在上流社會中流傳甚廣,她一人占了頭版的版面,被報紙評為“最有氣質(zhì)的名媛之花”。

顧重山需要一個足夠耀眼的妻子,于是落魄的江家的大小姐江照月忽然扶搖直上,引來萬人或疑惑或艷羨的目光,成了交際圈里一時風(fēng)頭無兩的人物。

最開始顧重山只是偶爾遞出兩封信,邀約在舞廳或是公館等地,后來逐漸頻繁起來,小報上的消息也更新得很快,“嘉川商會副會長顧重山鐘情江照月”的消息一出,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一次舞會過后,她與顧重山并肩同行,昏黃的路燈光之下,二人踩著青石板,高跟鞋和皮鞋就像是在奏一曲美妙的樂章。身后偶爾有一兩聲放得極輕的腳步聲,她忽地停下腳步來,望向身邊的人:“顧爺——”

她的聲音又輕又快,仿佛只是一陣風(fēng)落在顧重山耳側(cè)的一個吻:“這個時候,您該吻我了?!?/p>

顧重山也隨之停下腳步,臉上一閃而過的是訝異,隨即又展現(xiàn)出一點兒興味,略一挑眉。兩個人的身體逐漸湊近,剛剛還一臉正色的江照月臉頰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點兒紅,不遠處隱約有興奮的人聲,他伸手?jǐn)堊∷w細卻僵硬的腰身,眼角帶笑,悄然湊近:“……如你所愿?!?/p>

照相機的快門的聲音在這樣的夜里無比清晰,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江照月只覺得腦中混沌,耳里都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她的手都在顫抖,什么都沒聽清。三魂飛了七魄,只在最后,她聽到顧重山壓抑不住笑的聲音,又是一陣熱意升上臉頰。

“江小姐這是第一次接吻?”

明明是這樣溫柔的月色,可當(dāng)他的聲音響在耳畔,江照月忍不住在心里甜蜜又酸澀地埋怨這個冤家——這個人怎么這樣壞呢?!

第二天,兩個人在路燈下?lián)砦堑恼掌蜕狭藞蟆B窡艄饣椟S,不夠明亮,從照片并看不清兩個人的長相和神情,但是,街邊的綠樹落下斑駁的影,身后白墻綠瓦,竟然也將這一幕拍得像是一幅動人的畫。

又過了幾天,江照月等到了盧珊珊的邀約。從與顧重山定下這個約定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會輸——她找人查過,盧珊珊雖然確實仰慕顧重山已久,但是,除了最初的示好和追求,被委婉拒絕之后,就再也沒主動出現(xiàn)在顧重山的身邊。

盧珊珊也算出身名門,是有自個兒的傲骨的人,國光商會的盧九爺這一招是出自他愛女的本意,卻并不一定能讓她高興。自己仰慕的男人身邊出現(xiàn)了更漂亮、更優(yōu)秀的女人,江照月賭她會主動退出并且否決掉這個婚約。

“……江小姐果然不愧是‘最有氣質(zhì)的名媛之花。”盧珊珊與江照月約在茶室,剛坐下來的時候,眼睛怔怔地看了江照月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江照月垂眸一笑,如蝶翼一般的睫毛顫動了兩下,抬手為二人倒了兩杯茶,手腕上的玉鐲子往下滑了滑,露出精致漂亮的腕骨,一舉一動都是無懈可擊的端莊:“都是那些小報胡說的,盧小姐怎么也當(dāng)真呢?”

盧珊珊沒有喝茶:“父親想要我與重山結(jié)親的這件事,本不是出自我的意思。他不喜歡我,我自然也就不糾纏。我雖然不夠漂亮,卻也沒到無人可嫁的地步。只是,終究是仰慕過的人,重山?jīng)]有心悅之人,我便只想賭一個未來,就為這一點兒私心,我沒有開口。”

“現(xiàn)在,既然重山與江小姐兩情相悅,我肯定不會再插一腳,只是——祝好?!彼坪踹€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深深地看了江照月一眼,離開的背影也看不出一點兒拖泥帶水。

在江照月的眼中,盧珊珊相比那些“上流社會的名媛”,實在不知道是高出了多少,可就是這樣的人,一心仰慕著顧重山。她最初不解,可是,偶爾夢見那個身影,她竟然也有不可控制的心跳。

兩個人的婚禮很快就到了,從訂婚的消息傳出去到結(jié)婚,不過短短三個月,一切都由顧重山手下的人操辦。

她雙親皆亡,顧重山偏偏也無高堂、兄弟姐妹?;檠缟?,她穿著西洋流行著的白紗,與顧重山一同拜了面前嘉川商會的會長,在眾目睽睽之下交換了名帖,這婚就算是成了。

眾人都說顧重山脾氣詭異,江照月又是個沒有娘家撐腰的,誰知道嫁過去是福還是禍。可是,還有許多人羨慕,羨慕顧重山身份又高、相貌又俊朗,羨慕他的萬貫家財,羨慕江照月的好運。誰都不知道,這只是一個交易的開始,僅此而已。

四 唯他是世間溫柔

江照月盡全力讓自己變成顧公館里的一個透明人。

而顧重山,包括顧公館里的所有人,都是當(dāng)真對她好。當(dāng)季的新衣,價值不菲的珠寶,各式新奇的美食,她原本想著自己出身名門又是留洋歸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是在顧重山身邊待了一陣子,才知道什么叫作井底之蛙。

顧公館里的都是忠仆,顧重山和江照月之間的關(guān)系沒避著人,二人分房睡,她自始至終都叫他“顧爺”,生疏又尊敬??杉词谷绱?,那些奴仆還是恭敬地叫她夫人,無論他在或者不在,態(tài)度始終如一。

落花鋪了一整個庭院,紅深黃淺,偶有微風(fēng)拂過,吹出樹葉的瑟瑟聲。午后日光正好,江照月在躺椅上翻著詩集,倦意來得快,睡過去的時候連自己手中的詩集掉下去都沒有感覺。

黃葉被鞋底碾碎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有人在她的身邊停下來,柔軟又暖和的毯子蓋到身上,驅(qū)走一點兒初秋的涼意。

地上的詩集被撿起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像是有白鴿從天空飛過,她迷迷糊糊地睜眼,一時之間,恍然以為自己還在當(dāng)年母親的身邊,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嘆息,嘟囔了一聲“娘”。

晚上,顧公館有貴客,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后,來客跟著顧重山上樓進了書房,她偶爾路過廚房,聽見幾個小姑娘像是清晨路邊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念叨個不停,正好全部讓她聽進了耳朵。

“今天先生回來那么早,說是要找夫人,可我在公館里轉(zhuǎn)了一大圈,就沒瞧見夫人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會不會耽擱了?!?/p>

“是你忘了,夫人下午一直在院里睡著呢,我偶爾路過瞧了一眼,看見先生首先是在夫人身后站了好一會兒,然后進屋拿了毯子給夫人蓋,還幫夫人收了地上的詩集,叮囑我們不準(zhǔn)過去打擾?!?/p>

“……哪里是什么有事,大概是出去了兩日,有些想念吧。嘻,我還從沒見過先生那么溫柔的樣子呢?!?/p>

江照月腳步一頓,心中不知道為什么雀躍起來,一時之間昏了頭。她順手接了從廚房出來要往樓上送的茶水與點心,噔噔地上了樓,停在書房前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又生出兩分莫名的悔。

書房的門沒關(guān)好,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她鬼使神差地?cè)耳聽了兩句,顧重山是在與人談商業(yè)投資的事。她聽得入神,便多站了一會兒,誰想到門突然被打開,客人走在前面,顧重山在后,顯然是談得不愉快,要送客了。

客人來去匆匆,一眼都沒看她,而顧重山忽地看過來,瞇了瞇眼睛,有些危險:“你都聽到了些什么?”

江照月一直都膽大,雖說顧重山的眼神看上去危險,但是,想到自己剛剛聽到的那些,她素來平靜的心海竟然不知不覺地開出一朵花兒來——她一點也不怕,嘴角帶笑:“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古董玉石,都肯定不是賠本買賣。可是……”

“可是,我覺得投資醫(yī)療才是長久之計,如今局勢動蕩,精細儀器、高端人才皆明珠蒙塵,只在等一個機會。上海一日有人,醫(yī)療一事就一日不可能衰敗。”

顧公館的大廳里懸著的是巨大的水晶燈,折射出的光正巧落在兩人的身上,在顧重山的眉尾處添上一個小小的、彩虹色的旋,江照月抬眸看過去,他似乎在瞧著她微笑。

后來,江照月偶爾想到那一天,心臟的劇烈跳動可以有千百種理由,心動就是這么容易的一件事,卻足夠讓她神思不屬,讓她覺得世上這么多人,唯有顧重山值得她在意。就像是蓋上身的、暖烘烘的毯子,像被撿起放在身邊的那一本詩集,她翻看的那一頁被夾了一片黃葉——她理解盧珊珊了。

世上溫柔共十分,風(fēng)拂落花占三分,而他是溫柔本身。

五 是她千重山

嘉川商會副會長顧重山要投資醫(yī)療資源的消息,是隨著江家祖宅的鑰匙一同送進江照月手里的。她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查看那一把鑰匙,而是翻來覆去地將手中小報的頭條看了兩三遍。

“你在看些什么,那么認真?”上海在今日下了第一場雪,天氣冷,雪輕飄飄地落在顧重山黑色的風(fēng)衣上,竟然也不融化。

他將風(fēng)衣脫下來交給仆人,朝著江照月走過來的時候,鬢角還沾著一片雪花。

江照月原本就是帶些清冷孤傲的長相,一身青色的旗袍更襯得她膚如凝脂,鵝蛋用香粉敷面更顯得白,雪膚漆瞳,漂亮得要命。她下意識地伸手落在他的鬢角,溫?zé)岬闹讣庥|到雪花的那一瞬間便在指尖化成了一滴露。

她一愣,垂下眼睫,心臟迅速地跳動著:“……顧爺,這兒落了片雪。”

半空中的纖纖玉手抽回的時候驟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是冰涼的,被他圈著的腕骨仿佛他稍一用力就會碎,但是,握住的動作又很溫柔,他瞟了一眼桌上的鑰匙,俯身就將她圈在沙發(fā)和他之間的空隙:“還叫顧爺?是不是應(yīng)該換個叫法?”

他低低地笑,聲音有點兒啞,落在江照月的耳邊,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強撐著的坦然頓時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她頭都不敢抬,一雙如玉的耳朵卻逐漸紅了:“是不應(yīng)該……鑰匙已經(jīng)拿到了,我也相信顧爺肯定不是一個會賴賬的,我是該和顧爺離婚了?!?/p>

“離婚?”顧重山不怒反笑,另一只手指輕巧地挑起江照月的下巴——江照月沒見過他這樣笑的樣子,愉悅又滿足,“招惹了人就想跑,哪里有那么容易?!江小姐的初吻既然是我收下了,那剩下的,我肯定也會負責(zé)。”

顧重山再一次吻了他,熱情又霸道地碾過她的唇,又慢慢打開她的牙關(guān)關(guān)掠奪:“叫些好聽的。”他摟住她的纖腰,閉眼的時候,在眼角露出些許笑紋。

而江照月在這樣的吻里醉了,幾乎是整個人都在他的懷抱里。

被松開的時候,她的唇瓣嫣紅又有些腫,面對著顧重山極富侵略性的目光,羞紅了臉地輕聲道:“……重山?”

他是她一人的千重山,不可阻擋,不可戰(zhàn)勝,沉默卻堅定。

二人似乎就這樣親密了起來,沒人再提離婚的事。那或許是江照月回到上海過得最坦然舒服的一段日子。

二人相攜出席盛宴的時候,她總能瞧見旁的女人對顧重山的戀慕目光——

而那一刻,她察覺到僅僅屬于他們二人的甜蜜,仿佛是心口緩慢地生出一枝花。思想在同一個層次的人總是相互吸引,又更往上走,僅盲目地崇拜和狂熱地傾慕從來都不是更高階層的選擇。

江照月未曾為顧重山的財權(quán)而折腰,顧重山亦然,愛情來自于靈魂。

六 風(fēng)雨欲來

次年過年的時候,紙醉金迷的上海終于再也無法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咫尺之遙的南京黑云壓城城欲摧,使得上海也蓋上一層山雨欲來的陰云。

顧重山從外歸來的時候,眉眼間沾著屬于冬的肅殺,江照月也剛剛從外歸來,肩上落著一層薄雪。

“你去哪兒了?”顧重山眉峰微挑,兩分嚴(yán)肅。

他平日里從來不干涉江照月的自由,今天這么一問,讓她垂眸抿唇:“楊夫人打麻將三缺一,去了趟逸仙路?!彼煊X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現(xiàn)在在他面前說謊,她一點兒都不怕了。

他低聲應(yīng)了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朝著江照月靠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煙味,玄關(guān)處放著鞋柜,他壓過來的動作一如既往地強勢,卻只是伸手牽住了她的手指,然后握緊。

“等事了了,我們就出國,要么等日子太平了再回來,要么就直接定居在國外。”

他的聲音這么響起的時候,從外忽然傳來一聲悶悶的炮擊聲,在這接近夜的黃昏格外清晰,也讓江照月心口一悸,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一時之間眼眶幾乎都發(fā)燙,沒敢抬頭。

她想調(diào)侃說,顧爺,您這能夠福及后人的家財、產(chǎn)業(yè)、權(quán)力就這樣不要了?不愛江山愛美人?可是,她痛苦地一抿唇,看了看顧重山緊緊攥住的自己的手指,輕輕開口:“……好?!?/p>

這個字好像耗盡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氣,在自己的秘密與未知的未來之間,她甚至只奢求這一刻的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分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么偏偏只能在流離的世間事中痛苦地消磨?!

她在這一刻甚至想逃,想將一切的國家大義都拋在腦后,什么家族的思想,什么清流的榮耀,她全都不要了,只想要一個顧重山!

那時,江照月其實已經(jīng)看到那用一個“情”字高高堆疊起的、名為“安穩(wěn)”的虛偽幻象崩塌的雛形。她想起盧珊珊當(dāng)初欲說還休的神情,突然明白了那一日盧珊珊沒說完的話。

“只是——只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匆匆亂世哪由人?!?/p>

七 玫瑰與槍

地下倉庫的油燈昏黃,將來去匆匆的人影在墻上拉得高瘦纖長如鬼魅。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篤篤聲急促,江家剩下的幾個保鏢護在江照月的身邊。她步履急促,身上略大一號的風(fēng)衣松松垮垮,順著樓梯飛快地向上走,速度之快就像是在身后生出了一雙翅膀。

地下匆忙,地上的風(fēng)平浪靜里也暗流涌動,一行人神情肅穆,走得極快,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一伙持槍的黑衣人攔在了倉庫門口。保鏢下意識地摸了槍,雙方相對劍拔弩張,戰(zhàn)爭似乎一觸即發(fā)。

被保鏢護在正中的江照月抬起頭,眼角挑著一點兒混合著傲氣的不懼,卻在看到迎面而來的男人的時候僵硬在了臉上。黑衣人讓出一條路,他緩步而來,坦然自若,仿佛并不處于黑洞洞的槍口之下,更像是在舞廳里朝她走去,要邀她共跳一曲。

“……是你?!彼哪抗饴湓陬欀厣窖g開著口的槍套,出聲的時候竟有兩分澀然。

顧重山在她的面前站定,俯身湊近,一如他們每一次接吻那樣。

只是,這一次,他臉頰兩側(cè)的肌肉拉扯出一個僵硬又凌厲的弧度,仿佛尋找獵物的鷹盯住了自己的獵物:“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來說才對——你總是給我驚喜。這塊地在我手里一年半,我竟然不知道地底下還有這么大的驚喜等著我?!?/p>

二人目光相觸,江照月的后背逐漸滲出冷汗,心更像是墜入深不見底的井,一寸一寸涼下去。她一笑,眼角卻含著苦澀:“那是江家的東西,我自然能夠隨意支配,顧爺家大業(yè)大,想來也看不上那些東西?!?/p>

“看不上?你高看我了,無論還剩多少,我全部都要!”顧重山冷笑了一聲,“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勸你不要抵抗,如果你愿意認罪并且做到你應(yīng)該做的,我能夠留你一命!”

“別忘了你的父母兄弟是為何而死,你們江家是怎么落魄的,和黨國作對,不會有好下場,照月——”這不是顧重山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卻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這么刺耳,“好好選擇。”

她身邊只有四個保鏢,而顧重山帶的人最少也有十個,如果她不答應(yīng),等待著她的會是什么結(jié)局非常明顯。

她微微低頭,目光再一次落到顧重山腰間開著口的槍套上——她不懷疑顧重山在她面前的坦然,她或許從來都沒能讓他看在眼里,所以才能傲慢地將他的槍暴露在她的眼下,他們靠得這么近,近到她只需要輕輕伸手……

嘉川商會是黨國的附庸,而她江家從父親到兄長,“清流”二字是靠著共產(chǎn)黨的思想拼湊出來的。地下倉庫積壓的那一批軍火已經(jīng)等了太久,共產(chǎn)黨也已經(jīng)等了太久。

這個虛偽的上海不是她的上海,租界內(nèi)的衣香鬢影和租界外的路有凍死骨不應(yīng)該存在上海,耽于情愛和家國大義的她也不應(yīng)該。她輾轉(zhuǎn)回國,就是為了找回她的上海。

痛苦將她靈魂之中最懦弱的一部分拉入地獄,而剩下的一部分則干凈利落地從顧重山的槍套之中拔出槍,上膛,冰涼的槍口抵在顧重山左邊胸膛略靠下的位置,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眼淚從眼眶洶涌而出,冬日的冷風(fēng)呼嘯,撲面而來,將她的風(fēng)衣后擺高高地吹起,露出一身赤色的旗袍。

“……現(xiàn)在是你沒有選擇了?!?/p>

這是她在說話嗎?她明明痛到窒息,為什么聲音絲毫不抖?她恍惚之中似乎驟然從身軀抽離,看著面前對峙的兩個人,茫然又無措。

顧重山微微挑了一下眉,看著自己胸口漆黑的槍管,聲音甚至有些冷漠地嘲諷:“所以呢?照月!你下得了手嗎?”

耳邊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江照月又被扯回自己的身體之中,手腕頓時脫了力,但是與此同時,她扣下扳機,眼前一片花白,她失去意識之前,聽到自己同樣冷漠的聲音。

“我可以。”她已經(jīng)做完了自己該做的所有,這是最后一環(huán)。

她親手朝她此生世間唯一愛著的人開了槍,她的靈魂和心似乎也碎在了那一刻——若天神足夠慈悲,請讓她同愛人一起長眠!

八 后記

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艘海輪上,手腕上包扎著紗布,動一下還是生疼。她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旁邊照顧她的姑娘眼睛紅了一圈,她認真地看了看姑娘,辨認出這是顧家的女仆。

“你是?我們這是去哪兒?”

江照月剛一開口,那姑娘哇的一聲就哭了,她也不說話,只遞給江照月一封皺巴巴的信。

這信似乎有千斤重,又似乎如燒紅的烙鐵一般燙,江照月竟然有幾分不敢拿、不敢拆,包扎著紗布的右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死死地咬著唇瓣,眼眶也驟然紅了。

“照月吾妻:上海局勢不穩(wěn),共黨先攻南京,又逼上海,黨國強弩之末不得不發(fā),全城通緝赤黨。地下軍火商已反水,不向不明身份的人出售軍火,黨國以此想逼共黨露頭,卻又察覺共黨軍火供給未斷,下令嚴(yán)查……”

她歸國不久,狂妄自大,自以為救世為民,卻因消息滯后,不知一步步地走上絕路。她是共黨,顧重山……也是埋伏在商會中的共黨。她擅自做決定將計劃全盤打亂,事發(fā)突然,被國軍查到頭上必死無疑,顧重山為了保下她,最終暴露了身份。

他不想背叛共黨,也不想背叛她,翻云覆雨逆轉(zhuǎn)乾坤。那一夜對峙,他實際上是被挾持了,連江照月的拔槍相向都在他的預(yù)料和計劃之中。在最后關(guān)頭,他炸毀了江家祖宅和底下余下不多的軍火,不僅銷毀了一切的證據(jù),還搭上了挾持他的國黨關(guān)鍵人物,他和“江照月”也在那一場災(zāi)難中喪生。

可是,江照月出現(xiàn)在了海輪上遠赴他鄉(xiāng),而顧重山——

顧重山永遠地留在了不是她的上海的那個上海。

“重山!”江照月趴在床上吐出一口鮮血,口中發(fā)出一聲凄厲如鬼魅的悲鳴,手腕的傷口崩裂開來,鮮血洇濕一片紗布。在小姑娘的驚呼里,江照月驟然回到那一天顧公館的玄關(guān)。

他們曾有無數(shù)親吻,有幾個月朝夕相處的耳鬢廝磨,可是,只有那一天……

顧重山作為軍人,絕對忠誠,那是他的命、他的魂、他唯一的信仰,可他在不知道江照月是敵還是友的時候動了心。

他明明痛苦得像烈火灼身,卻仍舊堅定地向江照月發(fā)出邀請,將每個字都變成最忠誠的“我愛你”,即便背叛自己的信仰,也要和她共度余生。

“等事了了,我們就出國,要么等日子太平了再回來,要么就直接定居在外國?!?/p>

世事變化若光電,一生與君盡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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