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航
陳航,1997年生于海南澄邁,有作品見于《詩刊》《椰城》《當代教育》等。
鏡中書
面對自己的皺紋,從江河開始訴說
水浪拍打岸邊,涉及暮春里暗下的火堆
我偶爾食江,吞飲垂老的天空
行走是江河沉默的暗語
波紋在我臉上行走,腳印有深有淺
接著訴說森林。茂盛主要取決于土壤,陽光
一個朦朧的黃昏加上貧瘠之地
導致葉子枯黃,凋零
剛好落入我的褶皺,繼而有枯黃的影子
在鏡中清晰可見。當我合上這本書
月光也降臨了。我知道,它落在這本書上
遲早也會落在我的臉中
野獸
雨做的季節(jié),在六月里
打磨骨頭的每處細節(jié)
此刻落雨,同黃昏進入夜的單薄
窗上植皮風的裂口。殘余的光
交給了一片未眠的曠宇
水性成虎,身披枝葉
墜入夏季的孤鳴。撕裂
一座城池精神恍惚,抽拉星宇
與大地碰撞的那一刻
破碎,分裂成千軍萬馬
一個異鄉(xiāng)人提早進入秋天
是在雨將結束前。喉嚨發(fā)不出聲響
馬軍化為涼意,跑進身體內(nèi)發(fā)酵
狼群,母性,解開發(fā)酵的枷鎖
在某個適當?shù)臅r刻,征戰(zhàn)沙場
打敗我的所有帶刺的骨頭
第七天
我已經(jīng)麻木了,身體里抽不出玫瑰
這干癟的樹根在體內(nèi)生長,不發(fā)出任何聲響
我與孤獨同居,當夜晚到來
它就是我身體的全部。腦中偶爾會閃現(xiàn)些燭火
這令人發(fā)燙的刺,如奔騰的馬匹
嫁接在各處的傷口——
我習慣了憂傷,可我還愛著你
你的話語在樹根上行走,在我體內(nèi)為王
春天這么多枝葉,這么多桃花
我驚恐愛沒有在上面駐足
請你愛我的孤獨,讓石縫處細小的芽兒
在春天之后,再長出一個春天
空房子
房子潮濕,我輕碰一扇窗
里面跌滿水滴和各種銹跡斑斑
就像你不在時,心中的枝葉在風暴里
想尋找瓶口,逃脫一座城市的大雪
再一次,無關風月的訴說
成為房子的缺角。這里沒有鹽的味道
粗茶淡飯也不合時宜
一個空中失眠的夢,叫喊懸崖
我在里頭輾轉,往里安裝馬達
或許某個瞬間黃昏識別人間煙火
將月亮,懸掛至無人之地
年輕時,我曾在門口隱瞞氣候
一場大雨的失真成為導火線
房子為空,空的隱患
遭受愛,往墻上涂抹傷口
天空運轉,我在夜里僥幸成為
所有物的馬匹
山水中隱藏的慣性
透明的風,習慣在窗外
凝滯于雨的痕跡。我往外看
水滴里的山水,模糊不清
正因如此,我把它想象為故鄉(xiāng)里的山水
故鄉(xiāng)里的面容。在山水里
總藏有些慣性。比如,上山的道路
延伸到了我所在的鐵軌下
比如,小鎮(zhèn)的水,此刻在窗外流淌
我開始慢慢地對一些事物停止了想象
但一聽雨跌落的聲響和車的鳴聲
我就成了山水中慣性的一種
一把火
有朵云,放置在我這已有二十年
她時常在夜晚,漏出水滴
致使我身體冰涼,凍結除了締造者之外
一切靠近我之物。我想給你一把火,火由心生
不受束縛,可以燎原任何事物
在夜晚里制造一個黃昏,時間逆行生長
灼燒我身上這片云,除去畏懼黑暗的哭啼
這樣,一只鳥??吭诖芭_,沒有潰爛的飛行
往上逆行,就如同斷骨安上希望
晌午將火燒得徹底,燃得響亮
陽光持斧砍掉錯誤,將殘敗的尾巴弄斷
我希望你看著我,眼睛朝向一個黎明初起
破曉。開始一天的美好……
廢墟
除去多余的水分,僅剩下干癟
世界殘留下這片殘骸,定有他的道理
這片荒蕪,我在其上失去了重力
繼而飄浮,進入一個原始的上空
——母系社會脫軌
封建王朝的每次戰(zhàn)事,用一次次破碎來結束
自然界常常往后推延完整
此刻的我,也是破碎的
鑰匙伸進心臟,讓血液循環(huán)
機械性的身軀位移至另一座空城
我在傳送帶上行走,而體內(nèi)
細胞分子躁動,盤算著一場場起義
在深夜里,擊打寂寥的秋
上山記
撰寫我,在山水的格局里
于黃昏的儀態(tài),擇選黑白鍵
春日舒緩,慵懶的我掏出浴火
與此刻的炫光,騎進山的紗幔
探索。對未知事物的把握
猶如去熟悉自己。舊影的過渡
是沉積的雪,撥動綠的齒輪
上山,尋找新的皮膚
黃金槐,紫花地丁,楤木……
囿于形式的美學,內(nèi)心空曠
從上往下看,漫游者的河流
更多的,是將光擱置
波面分散金黃,最終置于無人之地
“必須賦予暴雨”
——平靜的遼闊發(fā)聲
風,棲息于肚皮的旋轉
擴大,逃脫同緯度的窗戶
先在體內(nèi)落雨,才能觸碰到風
重復演練熱帶雨林,吞咽
鱷魚的警笛一一
等候是浸透水的兵甲
面對眾多的傷口,我重疊我
進入夜的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