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富
我小時候,最盼望的是放寒假和過年。一是因為那時候的季節(jié)分明,沒有什么暖冬的概念,寒冬臘月天氣十分清冷,樹上的牛皮凌在北風的肆虐下吱吱作響,在冰天雪地的上學路上躑躅的我們總希望早點放寒假。雖然暑假時間更長,但暑期正是農忙的季節(jié),無論哪家的孩子都必須在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二是因為過年,家里的小孩子們都會得到自己好吃好穿好玩的一些滿足。
那個年代,每年的隆冬臘月,農民都有諸如挖河挑堤等水利任務。年關將至,父親在外完成水利任務返家之時,也是我少量的寒假作業(yè)完成之時,那是一段最溫馨的時光。
每天早晨,父親都會在堂屋里用火盆升火。先是用刨葉把干燥的樹枝引燃,然后再把一個樹兜放在上面,有的樹兜并不是很干,因此有時滿屋煙霧繚繞。父親把我和弟弟妹妹的衣服先拿到火盆旁邊烤得熱熱乎乎的,讓我們穿起來后吃早飯。我們幾個小孩子一般都圍著火盆邊向火邊吃飯,以免手腳凍僵。
父親并不督促我們讀書做作業(yè),而是手拿一個什么經文手抄本自顧自地看或誦唱,或者跟我們講一些殘篇故事。我和弟弟妹妹們邊聽邊在火盆里烤東西吃,像娥眉豆、豌豆、玉米等。我們把這些東西放在火盆里,等到烤熟了,它就會從里頭崩出來,我們幾個小孩子就爭著搶著在地上尋找,然后有滋有味地放在嘴里,吃得香香的。在時也在火盆里烤紅苕和土豆,將烤熟的紅苕或土豆用筷子或掃帚簽子插著,慢慢享用。這種其樂融融的場面和舉動也時常遭至母親的批評,母親總是批評父親說對我們這些小孩太過寵愛和寬容。
年關將近,家里總要開油鍋、打豆腐、杵糍粑、熬糖稀子。打豆腐那天,我們小孩子們總能喝上一碗甜甜的豆腐腦;杵糍粑時,我們總能吃上一碗香噴噴的糯米飯;母親熬糖稀子時,無論熬到多晚,我們都會等她熬完后吃幾塊糖稀子鍋巴了才肯去睡覺?,F(xiàn)在的小孩子們一定不知道糖稀子為何物。糖稀子除了甜之外,還有一定的粘黏度,一是為了做炒米糖用,二是為了吃糍粑時用它替代糖。那個年代油料雖然緊張,但過年時,一般家庭還是會開油鍋,炸少許的穿餃子、麻花、金果、銀果等油炸食品。那是我們那個時候上等的副食了。
每年臘月二十八的前后兩天,有時甚至是大年三十的上午,我和我哥都會為左鄰右舍的農戶寫對子。起先是我哥寫,我負責做磨墨、折紙、牽紙等一些事務,待我大一些的時候也和哥一起幫助村民們寫對子。雖然我的毛筆字不是很好,但村民們的要求也不高,基本上有半個生產隊的人家的春聯(lián)都出自我哥和我的手。為此,也曾受到村民們的稱道和喜愛。
每年吃團年飯之前,母親總會把為每個小孩子準備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拿出來試穿,盡管衣服鞋子總是偏大,但我們都十分開心。有的年份,父親還會給我們每個小孩一元左右的壓歲錢,更是讓我們快樂至極。
現(xiàn)在的自己,老之已至,但每當這些兒時的溫馨畫面浮現(xiàn)于腦際之時,心中總會涌動一陣陣的甜蜜,同時也生發(fā)出不少的感慨。
我的孩提時代是毛主席提倡“人多力量大”的年代。農村沒有計劃生育的概念,一般家庭都有4個左右的小孩。由于小孩多,父母親也照顧不過來,上小學一年級時家長送小孩一次,讓小孩子記得來回的路就不再接送了,不像現(xiàn)在的獨生子女,上了初中甚至高中還有家長輪流接送的。那時家家小孩子都多,上學放學玩伴也多,一不擔心會有人販子,二不擔心小孩子會孤單。那時的家庭作業(yè)也很少,不像現(xiàn)在的老師通過QQ群或微信群把一堆堆作業(yè)內容發(fā)給家長,還要家長在小孩子的作業(yè)本上簽字,硬是把一個個家長也練成了“十項全能”。
同時,那個時代也是個“憑票供應”的票證時代,“糧票”、“油票”、“肉票”、“布票”,什么都憑票供應。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不吃“商品糧”,因此從沒享受過糧票、油票和肉票,但布票是一定會有的,布票是按家庭人口的多少按計劃分發(fā)的。因此,現(xiàn)在看來很簡單的過年每個小孩都有新衣服和新鞋子穿,在那個年代確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需要父母親有較強的計劃意識、節(jié)儉意識和理財意識。
那時生產隊分糧食基本上是按人頭糧三成、工分糧七成進行計算的,因此,一般家大口闊的家庭都是缺糧戶。好在那時農民都有一些自留地,地里可以種一些南瓜、冬瓜、紅苕、土豆,還有白菜、蘿卜等,這些都可以做輔助糧食,并且在閑時一般都以菜稀飯為主。雖然我們家有兄弟姊妹八個,但在父母親的精心計劃和安排下,我們這些小孩子從沒餓過肚子。這也是一件非常不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