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肖青
一
火車在濃濃的夜幕中快速前行。朱曉琳在睡夢中醒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座位。座位上坐著一位陌生男子,而她的老公王松卻不知去向。她以為老公去了廁所,也沒在意,拿起小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兩眼死死盯著車廂盡頭,希望盡快看到老公的身影。
但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老公卻一直沒有回來。一泡尿咋尿了那么長時間?朱曉琳有些擔(dān)心,便起身走到車廂頭上的洗手間去找。哪承想,洗手間的門開著,里面根本就沒有人。她又來到車廂連接處,以為老公會在那里。但她失望了,那里一個人也沒有。
朱曉琳有些著急了,她掏出手機撥打老公的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她只好挨個車廂、挨個洗手間地尋找,一直找完所有硬座車廂,也沒找到人。難道老公去坐臥鋪了?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一來根據(jù)老公的品行,他不可能扔下老婆不管獨自去坐臥鋪的。二來呢,錢都在她這里保管著,即便老公想坐臥鋪也沒錢補差價啊。
老公去了哪里呢?朱曉琳頭上的汗開始不停地往外冒。她返回自己所在的車廂,找到列車員,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列車員微笑著安慰她:“你別杞人憂天了,我們這趟列車是全封閉運行,從頭到尾連條縫都沒有,你老公肯定丟不了。你放心吧,說不定這會兒他正在哪里睡大覺呢!”
聽列車員這么說,朱曉琳稍稍松了口氣。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剛坐下,列車員就追了過來,對她說:“不好意思,剛才我忘了告訴你,列車半個小時前在A縣車站??窟^,你老公不會是下車買東西,沒來得及上車吧?”
朱曉琳聽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可能,我們倆所有的錢都在我這里放著呢,即便他想下車去買東西,也得向我要錢?。 ?/p>
列車員覺得朱曉琳說的在理,就問了她老公的姓名,說他這就去求助列車廣播員,讓廣播員通過列車廣播幫著找人。
列車員走后沒多久,列車廣播就響了。廣播員用略帶慵懶的聲音接連播了三遍尋人啟事。但尋人啟事播出后許久,王松還是沒回來。
朱曉琳這下真急了,她再次找到列車員尋求幫助。列車員也沒轍了,只好把情況匯報給了列車長。
列車長想了想,加了朱曉琳的微信,讓她從手機里找一張她老公的照片發(fā)給他。朱曉琳照做了。列車長打開照片看了看,又把照片發(fā)給了A縣車站的值班人員,讓他們調(diào)取車站監(jiān)控,看看照片上的人是否在A縣車站下了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朱曉琳心急如焚地等待著結(jié)果。大約半個小時后,A縣車站的值班人員反饋回信息說,照片上的人并沒在他們的車站下車。
列車長詳細(xì)詢問了朱曉琳最后一次見到她老公的時間。經(jīng)過分析,從朱曉琳最后一次見到她老公到現(xiàn)在,列車中途只??苛艘淮?,那就是A縣車站。既然她老公沒在A縣車站下車,說明他還在列車上。
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列車長向所有列車員下了命令。
然而,列車員找遍了所有硬座車廂、硬臥車廂、軟臥車廂,還有餐車,還是沒找到王松。王松竟然離奇失蹤了。
列車?yán)^續(xù)前行。在朱曉琳的惶急無措中,東方的天空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這時,朱曉琳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老公的號碼。她激動得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摁了接聽鍵后,對著手機吼道:“王松你這個王八蛋,你死哪里去了?人見不到影兒,手機也打不通,你到底要干啥?”
然而,讓朱曉琳沒想到的是,手機聽筒里傳來的并不是她老公王松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那人問朱曉琳:“請問你是愛曉琳女士嗎?”
“是我,但我姓朱!”朱曉琳回答。她知道她老公在他的手機聯(lián)系人里把她的姓名標(biāo)注成了“愛曉琳”。
“請問你和王松是什么關(guān)系,他是你什么人?”那人繼續(xù)問道。
“王松是我老公,他的手機怎么會在你那里?”
那人說話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是這么回事兒,我是A縣火車站派出所的所長楊一東。剛才我們接到過站列車司機報警,說在車站西南方向,離車站兩公里處有人臥軌,被列車輾軋身亡。我們立即出警,在事發(fā)地的鐵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經(jīng)過搜尋,我們在男尸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他和你的身份證,并從他褲兜里的手機上找到了你的電話號碼……”
那個楊所長后面說了什么,朱曉琳一句也沒聽進去。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已是一片空白。老公坐火車好好的,怎么會無緣無故死在鐵軌上了呢?
緩過神來的朱曉琳趕緊找到列車長匯報了這一情況。列車長聽后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以為她坐車時間過長出現(xiàn)了幻覺,在說胡話。她老公咋會死在A縣車站西南方向的鐵軌上了呢?鐵軌往南出了A縣車站后便分了岔,一條通往東南方向,也就是列車正在跑的這個方向,另一條則是通往西南方向。她老公即便是跳下了火車,也應(yīng)該是死在火車正在跑的這條鐵軌上,怎么會死在通往西南方向的那條鐵軌上呢?這根本就不可能嘛!
但朱曉琳說話的語氣和神態(tài),又不像是在說胡話。沒辦法,列車長只好安排她在下一個??空鞠萝?,然后轉(zhuǎn)乘其他列車原路返回A縣。
兩個小時后,朱曉琳趕到了A縣火車站派出所,見到了那個給她打電話的楊所長。楊所長開車把她帶到了事發(fā)現(xiàn)場。
王松出事的地方在一片茂密的樹林旁,鐵軌在這個地方拐了一個彎。這段鐵路不是封閉的,路基下是一條水溝。王松的尸體還沒有被運走,停放在鐵軌的路基旁,上面蓋著一張白布,白布的中部已被鮮血殷得通紅。朱曉琳哆嗦著手腳走過去,揭開白布一看,沒錯,那個人正是她的丈夫王松。王松的死狀極慘,整個人從腹部分成了兩截,很顯然是被火車的車輪碾軋造成的。朱曉琳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朱曉琳醒來時已是中午,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當(dāng)?shù)匾患裔t(yī)院的病床上。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警察見她醒來,給她倒了杯水,看著她慢慢喝下去,安慰她要節(jié)哀順變。
朱曉琳目光呆滯地盯著天花板,問那個警察:“我老公是怎么死的?”
那個警察沒吭聲,轉(zhuǎn)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楊所長進來了。朱曉琳還是重復(fù)剛才那個問題:“我老公是怎么死的?”
楊所長回答:“現(xiàn)場什么蛛絲馬跡都沒有,你老公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這么快就下結(jié)論。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加派人手,加緊偵破,給你們一個交代?!?/p>
朱曉琳聽罷,沉痛地點了點頭。
二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但警察費盡周折,始終沒能找到有價值的破案線索。朱曉琳去找了楊所長好幾次,但每次楊所長都告訴她,他們一直沒有放棄,每天都派警察去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走訪調(diào)查。
眼見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無奈之下,朱曉琳只得聽從楊所長的建議,先把老公火化后送回老家安葬。
偷偷處理完老公的后事,朱曉琳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善埌蛔』?,王松離世的噩耗還是傳到了他老爹的耳朵里。老人病情急劇加重,終于一口氣沒上來,也撒手人寰。
幫著家里處理完公公的后事,朱曉琳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她獨自一人返回了B市。沒了老公,她在B市再待下去也沒啥意思了。她打算找房東好好談?wù)劊炎夥亢贤崆敖K止了。一路上,她和老公兩人辛苦創(chuàng)業(yè)的情景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的腦海里不停地閃現(xiàn)。
三年前,王松帶著她從大西北千里迢迢來到這座沿海開放城市打工。他們在玩具廠當(dāng)過裁縫,在建筑工地當(dāng)過小工,還在小餐館當(dāng)過洗碗工,什么苦都吃過,什么累也受過。如今,三年過去了,他們用自己積攢的血汗錢租了一個門頭,開了家規(guī)模不大也不算小的餐館。盡管餐館位置不是很理想,但憑著誠信經(jīng)營,每天的收入倒也不少。
可如今,隨著老公的離世,這一切都成了過眼云煙。
朱曉琳下了火車,匆匆趕到自己的餐館時已是傍晚時分。餐館的門開著,里面坐滿了吃飯的客人。鄰居趙虎正站在吧臺前指揮著幾個服務(wù)員給客人上菜。見到朱曉琳,趙虎滿臉堆笑迎上來,問她:“回來了嫂子,我大哥呢?”
朱曉琳的眼淚嘩地一下就涌了出來,她捂著臉跑上了樓。趙虎愣了一下,跟了上去。趙虎繼續(xù)問道:“嫂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大哥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朱曉琳哽咽著把事情的經(jīng)過對趙虎說了。趙虎聽罷兩眼瞪得像雞蛋:“怎么會發(fā)生這么離奇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朱曉琳沒再說話,她的淚水已經(jīng)爬滿了臉龐。
第二天早上,朱曉琳剛打開門,就看見趙虎拿著一摞人民幣走過來。趙虎說:“嫂子,這是這段時間餐館的營業(yè)額,一共是三萬兩千元,你數(shù)數(shù)!”
朱曉琳聽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咋這么多?以前餐館一天的收入也就一千三四百塊,你半個月就掙了三萬兩千多,不會是看我可憐搭上了自己的錢吧?”
“沒有,絕對沒有!”趙虎連連擺手,“你還不知道吧?前段時間附近新開了家娛樂場,天天人流如潮,咱家的餐館也跟著沾了光,生意好得出奇,賺錢自然也就多了!”
朱曉琳一想覺得有道理,客氣一番,也就把錢收下了。她原本打算和房東提前終止合同,此時見餐館生意這么好,又有些舍不得了。到底怎么辦?她心里躊躇不決。
吃過早飯,朱曉琳帶著一個服務(wù)員到附近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路過一個福利彩票投注站,突然一個中年女人從屋里沖出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個女人朱曉琳認(rèn)識,是彩票投注站的老板,叫唐彩英,以前沒開餐館時,老公經(jīng)常到她這里來買彩票碰運氣,可錢沒少花,卻連一個小獎也沒中過。
唐彩英看著朱曉琳,臉蛋笑成了一朵花,她咋咋呼呼地說:“哎呀我說大妹子,你家都成千萬富翁了,那個小餐館還開?。磕銈儸F(xiàn)在應(yīng)該買個大別墅,好好去享受生活,還受那份累干什么?。 ?/p>
唐彩英的話讓朱曉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兩眼死死盯著唐彩英,莫名其妙地問:“你說誰家成千萬富翁了啊,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唐彩英詫異地看著朱曉琳,問道:“你不是那個開餐館的王松的老婆嗎?”
“是啊!”朱曉琳點點頭回道。
“這就對了嘛!”唐彩英頓了頓,又眉飛色舞地說道,“你老公四號那天傍晚花十塊錢在我這里買了五注相同號碼的‘歡樂透彩票,結(jié)果中了五個一等獎,總獎金高達兩千萬。怎么,這么大的事難道他沒給你說?”
朱曉琳笑了笑,沒說話,轉(zhuǎn)身離開了。她把錢和菜單子交給服務(wù)員,讓服務(wù)員繼續(xù)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她自己則匆匆返回了餐館。
可是,朱曉琳翻遍了臥室的每一個角落和老公所有的遺物,也沒有找到那張中了兩千萬巨獎的彩票。
三
老公會把那張彩票放到哪里呢?朱曉琳心里很是納悶。他應(yīng)該沒有隨身攜帶,因為他出事后,除了身份證和手機,在他身上并沒找到第三樣遺物。難道是被A縣火車站派出所的警察給翻走了?也不大可能,一來他們是公安人員,不會知法犯法,二來呢,那種彩票只是省內(nèi)發(fā)行的一種彩票,外省人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會那么快就能得知開獎結(jié)果的。那張彩票到底哪里去了呢?
朱曉琳讓服務(wù)員把這些天的報紙全都找來。老公是四號買的彩票,當(dāng)晚開獎,第二天的報紙應(yīng)該登有開獎信息。果然,翻開那天的早報福彩欄目,一個大大的標(biāo)題映入朱曉琳的眼簾———我市一彩民獨攬兩千萬巨獎。新聞中所披露的中獎彩票的購買地點正是唐彩英的那個投注站??磥硖撇视]說假話。
朱曉琳又繼續(xù)翻報紙,后面幾天的福彩欄目并沒有報道什么大的新聞。但到了九日的報紙,又一個大大的標(biāo)題跳了出來———兩千萬大獎得主全副武裝現(xiàn)身領(lǐng)獎。新聞同時配發(fā)了一張中獎人現(xiàn)場領(lǐng)獎的照片,不過中獎人戴著嚴(yán)實的帽子和寬大的口罩,看不出長什么模樣。報道說中獎?wù)呤且幻宛^老板,那天出去逛街,回來時路過彩票投注站,一摸兜里還剩下十元錢,一時興起,就走進投注站自選了一組號碼并按五倍投注,沒想到竟然中了兩千萬。
到底是誰偷走了那張彩票,并把大獎領(lǐng)走了呢?
朱曉琳拿著那張報紙又去了唐彩英的彩票投注站,她想確認(rèn)一下那張彩票是不是真是她老公買的。唐彩英得知她的來意后,信誓旦旦地說,那張彩票就是王松買的,當(dāng)時王松還說,那七個號碼是他家人的生日組合,她還特意多看了幾眼,因此對那組號碼印象特別深刻。
從唐彩英那里出來,朱曉琳又打車去了市福彩中心。她找到工作人員詢問情況,但工作人員卻說,大獎得主的信息屬于隱私,不方便公開。朱曉琳又說領(lǐng)獎人的那張彩票是偷的,真正的得主是自己老公。工作人員建議她去公安機關(guān)報案。朱曉琳把心一橫,還真去派出所報了案。
報案后的第二天,趙虎要搬家,向周圍的幾家商戶道別。商戶們告訴朱曉琳,趙虎搬到海邊的海景房去住了。
朱曉琳心里有些疑惑,他一個賣五金配件的,能掙那么多錢嗎?竟然能買得起海景房,真是厲害??!
又過了一天,警察親自登門來找朱曉琳。警察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那張彩票確實是她老公王松買的,她老公為了能讓趙虎在他們回老家這段時間里幫忙打理餐館的生意,就把那張彩票送給了趙虎。警察還向她提供了一張王松和趙虎的微信聊天截圖。朱曉琳趕緊拿出老公的手機,打開微信,卻沒找到那些聊天記錄。警察猜測,她老公應(yīng)該把聊天記錄刪除了,至于為什么要刪除,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朱曉琳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這下她算是徹底崩潰了。老公離奇死亡,兩千萬巨獎的彩票又被老公送了人,她無法承受如此大的打擊,一下病倒了。
由于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思打理生意,來吃飯的客人越來越少。餐館眼看著就開不下去了。朱曉琳心里想,黃了正好,本來就沒打算繼續(xù)干下去。她把服務(wù)員召集起來,打算把最后一個月的工資發(fā)給他們,再吃頓散伙飯,然后各奔東西。
這時,負(fù)責(zé)日??记诘姆?wù)員小雨偷偷對朱曉琳說,大山五日、六日兩天沒來上班,應(yīng)該扣他兩天工資。朱曉琳皺著眉頭說:“這不正是我們剛回家那兩天嗎?”小雨點點頭:“是的,五日那天上午你們前腳走,他后腳就走了。當(dāng)時我問他干啥去,他說肚子痛要去醫(yī)院看病,結(jié)果一看就是兩天?!敝鞎粤章犃T沒再說什么,但也沒扣大山的工資。大家相聚在一起是緣分,她不想因為那兩三百塊錢鬧得都不愉快。
處理完雜亂事務(wù),朱曉琳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開往家鄉(xiāng)的火車。這個城市,她一天也不想多待了。她只想盡快回到丈夫身邊,盡管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但能隔三岔五到他墓前去看一看,也是一種幸福。
凌晨時分,火車停靠在A縣火車站。幾名旅客提著行李從車上下去,消失在站臺昏黃的燈光中。丈夫就是在這個小縣出的事!朱曉琳想起丈夫,頓時心如刀扎。突然,她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飛快地從行李架上取下手提箱,趕在火車關(guān)門前下了車。
朱曉琳在車站候車室的長椅上熬過了后半夜。天放亮后,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車站廣場上。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么要在A縣下車?自己在這里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去找誰,去看誰?她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匆匆過客,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漫無目的地來到一個小吃攤,要了一份早點。賣早點的老大爺是個熱心腸,朱曉琳一邊吃早點一邊同他攀談起來。
“老大爺,聽說前段時間鐵路上出了一樁命案,這事您知道嗎?”朱曉琳問。
“聽說了?!崩洗鬆斒掷锩钪?,抬起頭看看周邊沒有其他人,就打開了話匣子,“據(jù)說那人死得很慘,被火車硬生生軋成了兩截!”
朱曉琳的腦海里又閃現(xiàn)出老公死時的慘狀,眼中再次噙滿了淚水。她忍住悲痛,又問道:“那個案子現(xiàn)在破了嗎?”
“好像沒破?!崩洗鬆旑D了頓,繼續(xù)說道,“聽說那人是被人打暈用行李箱帶到出事地點,然后放到了鐵軌上,是被謀殺的,不過警察一直沒找到破案線索。”
“老大爺,這種說法有依據(jù)嗎?”朱曉琳心里一動,趕緊追問道。
老大爺壓低聲音說:“聽人家說,在城外鐵道旁居住的李老蔫,那天早上去放羊,在鐵道旁的水溝里撿到一個大皮箱,有人猜測那人就是被裝在那個大皮箱里弄來的。”
“那個李老蔫沒把大皮箱交給警察嗎?”朱曉琳又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李老蔫當(dāng)天晚上就得了腦血栓,到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昏迷不醒呢!”
朱曉琳“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付了飯費,然后打車去了火車站派出所。
楊所長昨天夜里值班,這會兒剛好在所里。朱曉琳就把從早點攤上聽來的消息告訴了他。楊所長摸了摸腦門,皺著眉頭問:“你這消息可靠嗎?我們走訪了那么多人,可從來沒人向我們提起過大皮箱的事兒!”朱曉琳搖了搖頭沒吭聲。
楊所長顧不上吃早飯,趕緊帶人去調(diào)查。他們先來到李老蔫家,發(fā)現(xiàn)他家大門緊鎖。于是又來到李老蔫的兒子李亮家。李亮說,他老爹還在醫(yī)院住院,不過他有老爹家的鑰匙。李亮拿著鑰匙打開他老爹家的大門,警察進去一找,還真在草棚子里找到一個特大號的皮箱。
楊所長他們把皮箱帶回所里仔細(xì)查驗,在夾縫里找到了一根毛發(fā)。剛好朱曉琳隨身攜帶的丈夫遺物中也有幾根毛發(fā)。楊所長馬上派人送去做鑒定。
鑒定結(jié)果,兩根毛發(fā)的DNA完全相同。也就是說,皮箱里的毛發(fā)是王松的,王松是被裝在箱子里帶到這里的。
楊所長趕緊將這一情況向上級做了匯報。上級安排警員全力破案。他們重新調(diào)看了事發(fā)那晚車站月臺上的監(jiān)控。監(jiān)控顯示,朱曉琳他們乘坐的那趟列車在A縣火車站??亢?,共有七位乘客下車,其中六位下車后,都快速往出站口走去,只有一位戴著口罩的男乘客吃力地拖著一只大大的行李箱走在最后面。楊所長讓朱曉琳辨認(rèn)。朱曉琳看了后,覺得那人的身形和自己餐館的服務(wù)員大山有些像。這時,她忽然想起小雨對她說過大山曠了兩天工的事情,趕忙將這一情況告訴給了楊所長。
大山被列為重大嫌疑人。警察迅速出擊,很快就把他捉拿歸案。面對警察的審訊,他竹筒倒豆子般把作案經(jīng)過供述了一遍。
四
原來,那天上午王松正想對一下自己買的彩票是否中了獎,忽然接到父親病重的電話,便把彩票往報紙上一扔,匆忙上了樓。他離開后,大山翻看報紙,發(fā)現(xiàn)那張彩票中了兩千萬巨獎,正在這時,王松的哥們兒趙虎來了,大山就對他說了。趙虎頓時起了貪心,便勸說大山把彩票藏起來,將來兌了獎兩人平分。大山開始不同意,怕被王松知道后把他送進大牢。趙虎惡狠狠地說,干脆把他干掉,這事就神不知鬼不覺了!面對巨額金錢的誘惑,大山最終還是同意了。
趙虎和大山正在密謀,王松從樓上下來了,告訴趙虎他和妻子要回趟老家,餐館就委托給他照看幾天。趙虎點頭答應(yīng)了,問他什么時候走,怎么走。王松說買不上飛機票,只能坐下午一點的火車,并且已在網(wǎng)上買了票。趙虎又裝出關(guān)心的樣子,問了車次、車廂號和座位號。王松一一做了回答。
王松離開餐館去購買在火車上的吃食用品,趙虎和大山繼續(xù)密謀。當(dāng)?shù)弥跛伤麄兂俗幕疖噭偤迷诹璩繒r分經(jīng)停大山的老家A縣時,兩人商定出了一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行動方案……
下午一點,大山帶著一個特大號的空行李箱,偷偷登上了王松他們乘坐的那趟列車,并在他們所在車廂最頭上的座位上坐下來。半夜里王松去上廁所,大山便把行李箱提前拿到車廂連接處,等王松出來后,把他喊了過去。
王松看到大山,有些吃驚,大山說他奶奶去世了,要回老家奔喪,打了好幾次電話向王松請假都沒打通。王松相信了。在吸了一支大山遞過來的香煙后,他昏迷了過去。大山用膠帶把他的嘴封住,快速地把他塞進了行李箱。
在A縣火車站下車出站后,大山拖著行李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憑借對地理環(huán)境的熟悉,他把王松帶到了通往西南方向的鐵軌上,并撕去了他嘴上的膠帶。還未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王松,就這樣被呼嘯而來的火車輾軋身亡。目睹了慘烈一幕的大山又驚又怕,把行李箱往路旁水溝里一扔,便逃之夭夭。
至于那段贈送彩票的聊天記錄,是因王松外出購物把手機落在了餐館,趙虎乘機編造的,編造完后,他又把兩人的聊天記錄從王松的手機中刪除了。這也是為什么后來朱曉琳翻看老公的手機,并沒找到那段聊天記錄的原因。
案件雖然有些棘手,但在朱曉琳的堅持和努力下,最終還是水落石出。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等待趙虎和大山的,必將是法律的嚴(yán)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