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渝
作為書法家的白浪濤時而青山,時而白浪,在深情的浪漫與執(zhí)著的理想間,書寫天地之心。也正是在這種傳統(tǒng)而非現(xiàn)代的書寫中,中國藝術(shù)的詩性之思重返山水。
傳承千年的中國書法如何現(xiàn)代?白浪濤不是沒有認真思考過,而是認真地思考后,也沒有明確的答案。于是,生性認真的白浪濤索性做了 “都市的和尚”,在喧囂、高頻的都市節(jié)奏中,清心寡欲般地慢了下來。與其說這是生活的節(jié)節(jié)敗退,毋寧說是激流勇退。因為白浪濤的退卻不是被逼無奈,而是主動之中的審美選擇。在深情的浪漫與執(zhí)著的理想間,文人、書卷甚至自然、懷古等審美母題都超越了故作姿態(tài)的意義。
由于自信,辛棄疾把嫵媚許給青山,也留給自己;還是由于自信,蘇軾寫下“浪淘盡”的歷史美學。基于此,何紹基說:“老夫不為青山色,何事欹斜白浪中。”自然,也是由于自信,白浪濤從心儀的趙之謙上溯二王的嫵媚青山。至今,白浪濤上溯的高度究竟海拔多少,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當我們認真地談論書法時,我們會看見浪濤。他一直在我認真而又苛刻的挑剔里。
岑參說:“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但浪濤能。筆墨之間,浪濤追求的是陽剛之壯美和陰柔之優(yōu)美的結(jié)合。清遠高曠中,兒女情長。浪濤如此的審美追求,很像宋代詞人賀鑄筆下的小詞。比如“松門石路秋風掃。似不許、飛塵到。雙攜纖手別煙蘿。紅粉清泉相照”。這里,一點兒“飛塵”都不許的決絕,很像浪濤對于書法近乎潔癖般的追求,筆墨、線條、章法,都必須干凈利落;而“紅粉清泉”,則在不無病態(tài)的潔凈中,染了染了人間春色。當然,從語碼意義看,“紅粉”不過是屈原以來的“香草美人”之喻,“清泉”也不過是傳統(tǒng)文人的“在山之志”。如此,美學創(chuàng)造上,并無太多新鮮。但在浪濤言,卻是“索性”(退居書齋)之后的堅守。
當然,若無糧草,所有的堅守都勢必“彈盡糧絕”。白浪濤的可貴在于,清泉照紅粉。他以一己之清,灼照屈原以來的美人之思。灼照之中,城市、朋友、熱鬧,不再“花自飄零水自流”,兩不相干,而是桃林夾岸,芳草鮮美。白浪濤也因之有了自己的“桃花源”。
不過,浪濤也有自己的拘謹。他的拘謹,有天性的一面,也有自傲的一面。當所有的人都以為浪濤是個拘謹、靦腆的人時,他內(nèi)心的倨傲正在膨大。所以,我的理解是,他所謂的隨和,只是內(nèi)在的修養(yǎng),而白浪滔天般的不羈,才是他骨節(jié)處的轉(zhuǎn)折。惟其如此,書法江湖中,白浪濤的朋友并不很多。但是,一旦我們仔細閱讀他的朋友圈,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朋友基本是“南帝北丐東邪西毒”級的,即使再放大圈子,也不會低于“耕樵漁讀”這樣的四大高手。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白浪濤的書法有著武功極高的氣象,但在個別作品,甚至個別字的處理上,也有弄不明白的地方。這一點,就如同神算子瑛姑總有算不清的減法一樣。浪濤在細小處的不完滿,并不意味著他的不努力,而是標識了他正在努力的姿態(tài)。好在青山白浪,耕樵漁讀,進退自如。
看好浪濤。
2017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