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貴寧
知道本航次要去北極圈內的RED DOG(紅狗)港,心中不由升起一種難以述說的興奮。
7月初的一天,我隨“泰順”輪,穿過40 n mile寬的白令海峽,向北極圈駛去。不久,海面上襲來的寒風包裹了我們,我特意看了一下溫度計,在北半球的盛夏季節(jié),這里的正午氣溫只有7℃,而且越往北走,氣溫越低。這時候,突然聽得駕駛員報告前方發(fā)現(xiàn)浮冰,我急忙趕到駕駛臺,用望遠鏡瞭望。果然,在我們的左前方,漂來一座形同小屋狀的浮冰,在陽光照耀下一閃一閃的。
翌日,在我們將要靠近目的港的時候,貨船卻不能繼續(xù)前進了,方圓十幾海里的路緣冰把我們阻擋在了外海。長長的白色冰帶,夾著或大或小的浮動冰山連成一片,遠遠望去,或像抵御來敵的城墻,或像獻給遠山的哈達。眼前的藍天、白雪、冰山、碧海構成了一道絢麗的風景線,讓人心頭震撼,興奮不已。
RED DOG港坐落在美國阿拉斯加的西部,位于北緯67°30′,這里地處高寒,人煙稀少,但礦產資源非常豐富。按自然氣候條件,每年的7月至9月份正值暖季,是一年中唯一可以運輸航行的季節(jié)。RED DOG港很特別,是一個沒有碼頭、沒有海關、沒有航運代理的礦物堆場,裝貨只能利用作業(yè)駁船運到近海的錨地,由于路緣冰的影響,我們的貨輪不能駛進錨地,只好漂在外海等待,誰知這一等就是十來天,多虧有一艘破冰拖船開道,我們才能駛進錨地。后來才知道,這種情況在往年是不多見的。
7月的北極給人印象最深的應該是極晝了。雖然RED DOG不在北極的縱深地區(qū),但我們到達的時候正是極晝現(xiàn)象的盛期。在極晝的日子里,北極的太陽始終不落,天空的光線很強。沒有夜晚似乎很有趣,可是習慣了在夜幕下熟睡的人們,此時卻不知所措了。極晝期間,晝夜不分,作息難辯,一些船員到了“深夜”還沒有一絲睡意,索性什么時候困了,就把窗戶用黑布或報紙之類的東西一擋,倒頭便睡。因為工作學習和生活起居都是在白晝情況下,所以大家便把開三頓飯的那十幾個小時稱作“白天”,其他時間就算是“黑夜”了。
在北極的故事很多,有人提問“北極的太陽從什么方向升起?”一時間眾說紛紜,有的說太陽是從東方升起,有的講是從東北方向升起,也有人非常肯定地說:“北極的太陽從西邊落下,因為是極晝,所以太陽還應該從西邊升起?!逼鋵?,隨著日期的推移,北極的日出和日落,在方位與夾角上也不斷發(fā)生變化。7月中旬在RED DOG這個地方,太陽總是掛在天空。全天中太陽是圍在我們頭頂轉個圈,在偏北方向接近地平線,然后向右橫移一段,又回升到天空,像是從“北”方落山,又從“北”方升起,太陽升起的最高角度是在15:30左右,此時太陽與海面的夾角大約是44°30′。不過,無論怎么講,太陽從西邊升起實在是個大笑話。
在暖季里,北極的科策布海面顯得多姿多彩,有時海面平滑如鏡,柔美細膩;有時金光粼粼,文雅華貴;也有時細霧彌漫,幻知幻覺。那些成群的浮冰,在陽光的雕琢下千姿百態(tài),有的像游在水面的白天鵝,有的酷似踏在冰雪上的北極白熊,也有的像張開利齒的鱷魚……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似的藝術杰作,會讓人丟掉一切煩惱,陶醉在這美妙無比的境地。
過了幾天,錨地又開來了3艘貨船。友船相遇,倍感親切,那種獨自漂泊的寂寞一掃而光。也正是友船的到來,使我們見到了“海市蜃樓”這一奇觀。那是在我們駛向裝貨錨地的時候,隨著我們與友船漸漸離遠,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水天線間的貨船被倒映在了天空,而且隨距離的變化,倒影的高度也在變化,一開始為長方形,然后變幻成兩船倒對在一起,駕駛臺部分對頂相接呈“C”字形,后來,在倒影的船體上又折射出一層,遠遠望去又呈“E”字狀。另外兩艘船因處的方位不同,一艘像是高高豎起的“水塔”,另一艘像隱隱約約的“高樓”。這一回,平生想見的奇觀竟在北極見到了,盡管與我們想象的不盡相同,但船員們還是簇擁在甲板上爭先眺望,恐怕錯過了這難得時機。其實,這一奇觀在海面上空持續(xù)了很久,足以讓船員們大飽眼福了。
在我們將離開RED DOG的那天,極晝現(xiàn)象也開始消褪了。距離海岸近一些的山丘上,已經可以見到一片片泛起青綠的小草和苔蘚類的植物,在如此寒冷的北極圈內,它們居然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無不使人倍加贊嘆。午夜時分,太陽隱落在北面的冰山之間,天空中散射著五彩繽紛的晚霞,這迷人的晚霞紅似火,烈如焰,美若錦,使人感到如入人間仙境一般。因為,此時正處北極的極晝季節(jié),我們不可能看到絢麗的極光,也分辨不出北極星在此地的方位,但能感受到北極的魅力,已經讓我們遠洋海員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