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夯石（張琳）/文 孫賀田/攝影 李鵬/調(diào)圖

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方志敏同志誕辰120周年獻禮劇的《可愛的中國》自7月4日在央視一套黃金檔播出后，得到廣大觀眾好評?！犊蓯鄣闹袊酚芍麑а輩亲优?zhí)導，林江國、繆婷茹、唐國強、印小天等主演。該劇用豐富的細節(jié)和真實的故事對方志敏烈士的英雄事跡進行了藝術化呈現(xiàn)。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主席仲呈祥贊其寫意而浪漫：“既有生動豐富審美細節(jié)的藝術化表現(xiàn)，又有深刻的思想發(fā)現(xiàn)和哲學觀照?！?月31日下午，筆者一行來到懷柔中影酒店，獨家采訪該劇導演吳子牛，執(zhí)行制片人、藝術總監(jiān)司馬小加。

采訪的前一天，由中宣部文藝局、國家廣播電視總局電視劇司主辦，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影視劇紀錄片中心承辦的電視劇《可愛的中國》研討會剛剛舉行，與會專家的肯定和褒獎，特別是《可愛的中國》受到無數(shù)網(wǎng)友和年輕觀眾的贊揚，給這對已年過花甲的影視黃金搭檔平添了繼續(xù)拼搏奮斗的動力。近日又欣聞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七十周年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優(yōu)秀劇目展播”遴選的86部劇目中，《可愛的中國》名列榜首。

不過，吳子牛和司馬小加此時根本無心也無暇“旁騖”，吳子牛正在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獻禮劇《希望的田野》（暫定名）進行緊張的后期剪輯，而四個多小時的采訪中，和吳導聊的時候，司馬小加忙活《可愛的中國》劇組后期宣傳的大事小情；司馬小加剛剛坐定，吳導就又趕緊跑回剪輯房；而女兒陽子竟比父母還忙，誰讓她是《希望的田野》負責服化道、外語的副導演呢……

作為“第五代”電影導演群體的領軍人物，吳子牛的行業(yè)地位毋庸置疑，但他亦是筆者少見的純粹的人。他還像當年剛邁進電影大門的那一刻，滿懷憂國憂民、為國為民的熱念，特別是還有著難能可貴的行動力。妻子司馬小加是他一生最重要、最志同道合的事業(yè)伙伴，海外留學歸來的學霸女兒陽子也不乏熱烈、陽光，充滿樂觀、向上的勁頭。

吳子牛出身知識分子家庭，上世紀70年代，他在樂山文工團從事創(chuàng)作和演出，之后進入北京電影學院78級導演系學習。不知不覺中，這位愛讀書的質樸漢子就上路了，他一心感受著文藝作品帶給他的美妙，讀好書、看好電影、拍好戲一直是他最得心應手的事，就像魚在水里撒歡。沉浸，是他在面對你時偶然一現(xiàn)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而他的作品無一不是這種狀態(tài)下的成果。這是一個純粹得令人艷羨卻又有些奇異的家庭。不拍戲時，吳子牛最喜歡宅在家里，遠離是非、應酬、虛名，除了看書，最喜和妻子、女兒探討藝術和創(chuàng)作，父女倆甚至會爭個面紅耳赤。而從未放下家里家外一切活計的司馬小加，總能隨時且適時地扮演調(diào)停者和拍板者的角色。陽子崇拜母親和父親，如今夫妻倆共同崇拜女兒。

“我女兒非常優(yōu)秀！”這話出自一位大導演之口，還是令我不由一震，繼而心里一熱。

這是怎樣的一家人，這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樣本和合作范本？也許讀完這篇文章，您會自然而然找到答案。

【敬意】傳遞正能量才是主旋律

《可愛的中國》以倒敘方式展開，在勾勒宏闊歷史背景的前提下，集中展示了方志敏一生最具代表性的革命歷程，在敘事上脈絡清晰，張弛有度。原總政藝術局局長、著名文藝評論家汪守德表示：“《可愛的中國》在敘事結構上的精巧用心，使劇作具有非常強的觀賞性和吸引力?！敝袊乃囋u論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著名文藝評論家李準坦言：“該劇用藝術把握世界的方式，對方志敏和方志敏精神進行了一次新的發(fā)現(xiàn)。在追求新的精神高度、文化內(nèi)涵和藝術價值上做出了新的探索，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高度?！?/p>

在業(yè)內(nèi)，吳子牛是有名的“硬骨頭”導演，?？杏补穷^、?！皩А敝卮箢}材影視劇。吳子牛說，“可能我們這一代人憂患意識比較重吧，搞不了輕松搞笑灑狗血的，這些劇也不會找我。拍攝《可愛的中國》，我們所有人都不止一次落淚。方志敏的英雄故事穿越時空來到今天，可以說有著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溫度。作為導演，更是作為一名普通的觀眾，我為中國有這樣偉大的革命先烈而感到自豪，正是有了千千萬萬這樣的先烈，才會有今日強大的中國。年輕網(wǎng)友看了方志敏就義前的那場戲，脫口而出：‘我們恨不得去劫法場！’還有的網(wǎng)友說，看到36歲的方志敏，用一個軍禮結束了與戰(zhàn)友此生最后一次相見，先前強忍的淚水，也在大結局中爆發(fā)……劇組人給我看這些網(wǎng)友的留言和評論，我特別欣慰，感到烈士的血沒有白流，正如方志敏烈士說的：青年人，可愛的青年人！全劇組、方方面面付出者的汗水和淚水也都是值得的?！?/p>

拍攝時，吳子牛每天早上五六點就出門，通常要工作到深夜，甚至是凌晨。這位67歲的大導演面相冷峻，說話卻很溫和，身上不僅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似乎還有一種有別于江湖的豪氣，他話不多，而干凈、有分量，他說“必須要用自己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敬意、所有的拍攝經(jīng)驗、所有的藝術修養(yǎng)，拍好這部電視劇”。

堅持用作品說話，堅持用信仰和情懷溫暖、震撼、啟迪人心，不僅是吳子牛的藝術執(zhí)念，也是他的人生信條。“拍這部戲我一直感覺責任重大。方志敏是革命烈士，我們是懷著無限敬意，盡最大努力去拍攝制作這部劇的。作為導演，這是我肩負的責任，尤其是現(xiàn)在門檻越來越低的時候，更要有業(yè)界良心才行。導演是用作品來表達和思考的，所以我非常喜歡拍歷史正劇或現(xiàn)實劇。在影視業(yè)變得極度商業(yè)化的今天，我們的行業(yè)和觀眾更需要這樣的文藝作品，帶給大家更積極的價值觀和能量?！?/p>

吳子牛認為“主旋律”這三個字有些時候被標簽化了，存在機械和片面的解讀，“不能為了主旋律而主旋律，要拋棄這樣的想法。懂得在藝術上、人性上、故事性上、人物刻畫上，充分體現(xiàn)主流價值和核心價值，只有這樣才能使作品傳遞正能量，這才是主旋律?！?/p>

【數(shù)字】580人,55天籌備 80天拍攝,6個月后期

在吳子牛的藝術生涯中，司馬小加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因為過于專注藝術創(chuàng)作，吳子牛創(chuàng)作以外的事務便都由做制片人的妻子司馬小加全權負責。吳子牛是一個搞創(chuàng)作、干事業(yè)極其專注的人，足跡遍布祖國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但他卻鮮有對具體景色的記憶和感受。而專注于工作的時候，毫厘微末都難逃他的法眼。吳子牛生活上只求簡單，越簡單越好，拍戲時卻是無所不用其極，費力、費錢成為他的“標簽”，所以能夠和他配合默契的制片人也只有司馬小加。

《可愛的中國》作為中宣部點題扶持并列入首批中國當代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工程的重點項目，以“理想與信念”為核心主題，真實深刻地展現(xiàn)了革命烈士方志敏為了“可愛的中國”不懈奮斗，以大無畏精神與敵人抗爭，最終英勇就義的英雄事跡。

司馬小加介紹說，在《可愛的中國》創(chuàng)作初期，主創(chuàng)團隊多次赴方志敏同志出生地弋陽縣漆工鎮(zhèn)，曾經(jīng)浴血戰(zhàn)斗過的地方橫峰縣葛源鎮(zhèn),以及閩浙贛革命根據(jù)地舊址、玉山縣懷玉山被捕地等進行實地采風。堅持以史實為依據(jù)，充分發(fā)揮藝術想象，注重人物的心理刻畫，對方志敏同志的生活狀態(tài)、言談舉止進行了生動還原?！按笫虏惶?，細致還原，力求真實”，這十二個字是580名演職員、臺前幕后所有工作人員都堅守的創(chuàng)作原則。55天前期籌備，80天拍攝日程，創(chuàng)作團隊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令每一個鏡頭都沉甸甸的，整個攝制過程就像“打了一場硬仗”?！跋仁窃跈M店遇上了史無前例的雨季，在江西拍攝時又趕上大雨傾盆、高速封路，但最終我們還是提前十天完成拍攝。接下來近6個月的后期制作，我們的團隊夜以繼日，歇人不歇機器，每一位創(chuàng)作者都非常投入?！?/p>

從前期籌備、演員試鏡、中期拍攝、生產(chǎn)計劃及資金調(diào)度，到后期制作、送審修改，身兼執(zhí)行制片人和藝術總監(jiān)雙重職責的司馬小加事無巨細，始終堅守在第一線，“這是我們所有人‘用全身心撰寫的作品’”。

如今《可愛的中國》收視口碑雙豐收，司馬小加說，“我只是整個創(chuàng)作團隊中的一分子，一部優(yōu)秀作品離不開每一個工作人員的敬業(yè)付出。一切榮光都歸于方志敏同志的高尚精神和信仰的力量！方志敏犧牲得很早，如果我們不能藝術地再現(xiàn)他的成長歷程，他偉大、悲壯而短暫的一生就有可能被后人淡忘。信仰從來不是掛在嘴邊的口號，而應是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的人生牽引。它始終能發(fā)出巨大的精神力量，讓人不困于過去、不惑于當下、不懼于未來。我們希望通過這部作品在年輕人心中播下信仰的種子，并以信仰之力澆灌之、培育之，以英烈可歌可泣的事跡和高尚情操燭照之，攜手奮進，共筑中國夢?！?/p>

【使命】不流量 不迎合 不討好

1977年冬天，中斷了十年的中國高考制度恢復，近500萬考生涌進考場，中國重新迎來了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春天。而考生的命運也將與國運緊密相連，吳子牛即是其中一員，他和田壯壯、陳凱歌、張藝謀、顧長衛(wèi)、張豐毅等共有一個“1978級”的標簽，至今依舊是中國電影的重要推動力量。

吳子牛，1952年出生在四川樂山，湖南省瀟湘電影集團一級導演，湖南省影協(xié)副主席。吳子牛的早期電影代表作大多屬于戰(zhàn)爭題材，如《喋血黑谷》《晚鐘》《南京大屠殺》等。有評論稱吳子牛是一位“嗜血導演”，對戰(zhàn)爭的思考是他創(chuàng)作的一大特色。吳子牛說：“我覺得這可能跟我的經(jīng)歷有關系，小時候我有兩個好朋友，經(jīng)常來我家玩。當時已是困難時期，我家里有一個人政審出了問題。那次，兩個好朋友臨走時突然轉身用成年人的話來罵我……我就思考人與人之間怎么是這樣的？戰(zhàn)爭是表現(xiàn)人性最好的環(huán)境，比和平時代、比任何環(huán)境都要充分、尖銳?！?/p>

吳子牛和司馬小加都特別提到《晚鐘》這部電影。影片聚焦在抗日戰(zhàn)爭勝利那一天，有五位戰(zhàn)士組成的八路軍“收尸隊”，在北方戰(zhàn)場上掩埋自己戰(zhàn)友的尸體，不料卻遇到還不知道投降依舊守著山洞底下彈藥庫的日本守備隊……《晚鐘》拍攝、獲獎的前前后后，令吳子牛和司馬小加如同坐了幾回過山車，閱盡人性的高低錯落，也嘗盡人生的苦辣酸甜……后來《晚鐘》在柏林獲獎，吳子牛站在臺上說：“我不喜歡戰(zhàn)爭，很憎惡戰(zhàn)爭。但是如果我的祖國遭到敵人侵略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拿起槍去參加戰(zhàn)斗?！边@番赤子之言，既是他自己的心聲，也是千千萬萬中國人的堅守。

司馬小加說《南京大屠殺》的7萬塊錢宣傳費是她組織“拍賣”自籌所得，《晚鐘》得獎前，開座談會被攻擊，她嘴唇咬出血才忍住不說話。司馬小加還笑著說自己是“第五代”的老婆，第五代導演的艱難困苦、摸爬滾打、喜怒哀樂，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白优Ｋ麄冞@些‘第五代’一直有一種特殊的使命感，是那種刻骨銘心的，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在創(chuàng)作上在選材上拍自己想拍的作品。”

拍了30多年戲，吳子牛公開講過“我沒有干過一次討好觀眾的事”。筆者問他：這么多年，您沒有在商業(yè)運作或者說迎合市場方面動過心？吳子牛老實回答：沒有過?！拔也皇恰芰髁俊娜耍憔妥屛胰ヅ摹髁俊}材，可能我也會拍得更扎實一些”。

吳子牛這種不流量、不迎合、不討好，至少在結果上反而是大行其道、頗有市場。拿他拍的《于成龍》舉例，這個講述一方大員、兩江總督于成龍如何從一個43歲出仕的秀才到國家棟梁的“主旋律”電視劇，竟然吸引了大量年輕擁躉。也就是在這部劇播出的時候，吳子牛第一次試著打開了彈幕，會發(fā)彈幕的肯定都是年輕人，他想看看大家討論些什么，說的有道理的接受，說不到點子上的也不在意。吳子牛說：“我始終相信口碑，我覺得我拍的電視劇還好，像《天下糧倉》《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于成龍》等都曾創(chuàng)下最高收視率。現(xiàn)在電視劇生產(chǎn)量大，但做‘產(chǎn)品’的多，我愿意用所有誠意，以做‘作品’為出發(fā)點，對得起自己的每一次創(chuàng)作。”

采訪中，吳子牛說自己和妻子女兒都沒有什么生活能力，這招致司馬小加的“不滿”，后來她“聯(lián)合”女兒吐槽：只有他才沒有生活能力。

我的理解是這一家人都不太會享受生活。吳子牛曾用“潦草”概括自己的生活，說最大的樂趣就是工作、拍戲。司馬小加常年在劇組全力配合吳子牛，經(jīng)常一個劇分ABC三個組、二十多個微信群，有時從凌晨盯到第二天凌晨，趕上下雨開不了工她還要三地奔波扮演“收雨娘娘”，據(jù)說還挺靈，她到哪兒哪兒的雨就停，每天這種操作下還能有什么閑暇享受生活。女兒陽子從海外學霸博士、大學教師變身為外語監(jiān)制、項目策劃，從副導演做起，一天十幾個小時在現(xiàn)場，吃飯也沒個準點兒……

【執(zhí)念】四個半小時重新布光

吳子牛拍的第一部電影《候補隊員》，首戰(zhàn)即告捷，這部被吳子牛另起爐灶的兒童片獲得了1983年第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特別獎、太平洋基多國際電影節(jié)兒童電影大獎、第一屆國際青年電影節(jié)最佳男主角獎；《喋血黑谷》也是被吳子牛大拆大改了一番，不僅創(chuàng)下當年全國最高票房，還被評為1984年新時期十年優(yōu)秀影片；吳子牛拍的《最后一個冬日》成為1986年第二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競賽作品；《晚鐘》（吳子牛兼編?。┇@得1988年第三十九屆柏林電影節(jié)故事片銀熊獎，第七屆波哥大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故事片、最佳導演、最佳音響三項獎，第9屆金雞獎最佳導演、攝影、男主角、男配角四項獎；《歡樂英雄》獲1988年第九屆金雞獎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三項獎；《陰陽界》獲1989年政府獎、百花獎最佳男配角獎；1990年，《大磨坊》(吳子牛兼編劇)成為第四十屆柏林電影節(jié)參賽作品；其后，吳子牛執(zhí)導的《太陽山》參加了1991年第2屆日本環(huán)太平洋電影節(jié)；拍《火狐》，吳子牛再兼編劇，獲得1994年第四十四屆柏林電影節(jié)評委會最佳推薦獎、法國蒙特彼埃電影節(jié)金熊貓大獎。2004年底，在澳大利亞墨爾本的聯(lián)邦廣場，吳子牛舉辦了以“戰(zhàn)爭與和平”為主題的個人影展，這是第一次有中國導演在澳大利亞舉辦個人影展。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電影藝術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吳子牛不僅國內(nèi)外拿獎拿到手軟，還拍出了《南京大屠殺》《國歌》等分量很重的作品。而2000年之后，隨著他執(zhí)導的第一部電視劇《天下糧倉》熱播，吳子牛從電影界轉戰(zhàn)電視圈。從《天下糧倉》到《貞觀長歌》《于成龍》，從《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右玉和她的縣委書記們》到《可愛的中國》，吳子牛對歷史題材和現(xiàn)實題材的精準把握，在國內(nèi)導演中堪稱一絕。與眾多電視劇導演紛紛轉戰(zhàn)大銀幕相反，吳子牛在電視圈一“扎”就是近20年。他說：“電視劇的體量遠大于電影，能夠開掘的廣度和深度也更大?！?/p>

吳子牛拍的電視劇培養(yǎng)了很多大牌演員，還有不少人是靠他的作品一舉成名的，但他從不將他們“據(jù)為己有”，甚至很少提及。筆者問他在組里時年輕演員怕不怕他，吳子牛說不怕，“我從不訓演員，很少發(fā)火。演員其實很脆弱，有些演員開拍前在場下狀態(tài)非常好，一開機就語無倫次，可見他們的壓力有多大。作為導演，我要幫他們減壓、放松，而不是讓他們更緊張。我的經(jīng)驗是讓演員忘記表演，讓他們信這個人物，信這個故事，自然發(fā)揮，忘我地發(fā)揮，只有這樣，整部戲才會活起來?！?/p>

拍《天下糧倉》時，王慶祥有一場剃頭的戲，“他頭頂有盞燈，這應該是唯一的光源。實拍時我從監(jiān)視器里看到光不對，有點亂，于是就找原因，重新布光，這一折騰就是四個半小時，可大家都沒有怨言。其實創(chuàng)作者都憋著一股勁，都想出好作品，所以導演必須要當好這個帶頭人?！?/p>

在拍攝周期非常緊張的劇組，“四個半小時”意味著額外的一大筆錢。吳子牛可不管那么多，在追求高品質藝術上他就是一根筋、一條道走到黑的那個人。所以《天下糧倉》這部第五代導演的試水之作，一下子就豎起了一個行業(yè)標桿：拍成電影質量的電視劇，而且是思想性藝術性俱佳的歷史正劇?！短煜录Z倉》熱播之后，涌現(xiàn)出一批制作精良的歷史劇。

【匠心】尋找大主題下的小切口

執(zhí)導《右玉和她的縣委書記們》（簡稱《右玉》），是吳子牛與山西影視集團繼《于成龍》之后的又一次合作，他知道長達70年的時間跨度，在黃沙漫天、零下幾十度的環(huán)境中拍攝，確實太苦了，可右玉的故事讓他欲罷不能。

山西省右玉縣地處晉西北邊陲，跨過殺虎口的城門就是內(nèi)蒙古，那里太陽輻射強烈，冬季又嚴寒漫長，年平均氣溫只有4.2℃。如今的右玉縣青山綠水，是第一批國家生態(tài)文明建設示范縣，以及聯(lián)合國最佳宜居縣，但在70年前，卻是一片不毛之地。1949年9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成立之際，右玉第一任縣委書記帶著“不能餓死一個人”的任務來上任，他首先提出“植樹造林，治理風沙”的號召，這一聲號令伴隨著共和國的腳步響徹了70個年頭。

吳子牛決定接拍這部作品之前，兩次前往右玉，總共待了40多天，找到不少了解右玉歷史的當?shù)厝诉M行采訪，這片土地和人民的熱情、淳樸、堅韌讓吳子牛極為感動，或者說吳子牛從右玉人的身上看到了大國之魂，民族之魂，也看到了涓涓流淌的人性之美、人心之暖，這是他的“菜”，非他莫屬。

尚未與山西影視集團簽訂合作協(xié)議，被創(chuàng)作激情鼓滿了心帆的吳子牛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寫劇本。40多天的采風，他手里僅拍攝的采訪素材就有一千多分鐘。正式進入創(chuàng)作階段后，吳子牛提出第一個思路：右玉最可貴的，是當?shù)乜h委書記們一任接著一任干，一張藍圖繪到底的精神，如果只是通過影像展現(xiàn)右玉的環(huán)境變化，會把大事做小。在右玉當?shù)氐馁Y料館里，珍藏著歷任縣委書記的筆記本，每一位新的書記到任，都會先翻看前任的筆記，按照其軌跡將政策延續(xù)下去。

善于尋找大主題下的小切口，是吳子牛的的創(chuàng)作風格。“寫《右玉》中一個個小人物，實際上就是在展現(xiàn)火紅的年代、70年的共和國歷程。我們現(xiàn)在做的《希望的田野》也是這個特點，每個小人物的故事也是我吳子牛的故事——從改革開放之初到如今國家的蒸蒸日上、人民的幸福安康，情懷、奮斗、理想、信念，全在人物和故事里?！?/p>

獨具匠心和創(chuàng)新的藝術化呈現(xiàn)，是吳子牛作品的另一個特點。在右玉長達70年的植樹造林中，前后經(jīng)歷了22任縣委書記，如果只選一兩位，就失去了右玉的傳承精神，都展現(xiàn)出來，又不符合創(chuàng)作規(guī)律。吳子牛在吃透大量的歷史資料后，著重選取了其中11位書記來展現(xiàn)，而將其串聯(lián)起來的則是右玉縣當?shù)匾晃粡钠胀ㄈ罕姵砷L為縣委書記的人物，即劇中的武鑄。他生在右玉，長在右玉，伴隨著右玉的改變，右玉人同樣也在成長。

《右玉》是吳子牛拍得最苦的戲，沒有之一。在天寒地凍的右玉，吳子牛得了重感冒，為了保證拍攝進度，他一天也沒有休息，而且主要的編劇工作也由他完成?！半娪拔易鲞^幾次編劇，比如《晚鐘》等，做電視劇編劇我是第一次，當時在采訪過程中就已經(jīng)開始寫劇本，這部劇可以說是真正從生活中來的?！?/p>

吳子牛記得，2018年1月5日是劇組人最多的一天，接近上千人，而當時白天零下27攝氏度，晚上更冷，大家一拍就是十七八個小時，沒有一個人偷懶，沒有一個人抱怨，也沒有一個人計較片酬，唐國強、陶澤如、王慶祥、成泰、黃品沅等，無一不是戲比天大的演員。劇組的整個拍攝過程仿佛把右玉的70年又經(jīng)歷了一遍……吳子牛說“：我養(yǎng)了幾條狗，有拉布拉多、馬爾濟斯，還有一條流浪狗，這么多年拍戲，我?guī)е鼈儙缀踝弑橹袊桥摹队矣瘛肺覜]有帶，太苦了?！?/p>

【謀劃】平衡歷史真實和藝術發(fā)揮

2017年1月3日，《于成龍》在央視一套首播，播完后又在央視八套黃金檔再次播出。吳子牛既意外又不意外?！斑@個題材跟影視界的走向似乎是不同的，商業(yè)性、娛樂性都少了些，一開始沒想到人們這么喜歡。但其實也想到了，因為這是個好故事、好人物，可以穿越歷史，投射到今天。我覺得老百姓對生活、對盛世有渴望，當然，對官員也有厚望。這時候，這么一個好官員的形象出現(xiàn)了，人們還是買賬的。有很多人給我發(fā)了私信，有表達感謝的，有寄予厚望的，還有糾正個別錯別字的，都說明觀眾是看進心里去了。特別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有不少00后的觀眾。《于成龍》播出時，好幾次收視都沖到了第一，網(wǎng)絡點擊量加起來超過了7億。電視劇和電影不一樣，電影只要人們花錢買了票基本都會去看，中途離場的人并不多，但電視劇不一樣，幾百個頻道，不喜歡馬上換臺，離場太容易了。所以還是要作品過硬。”

拍任何一部戲，吳子牛都會先行謀劃，做到成竹在胸。他說同樣的題材，10個導演會拍出10種版本，導演的價值觀、哲學基礎、文化底蘊才是深層也是最大的不同。于成龍出場的方式，讓吳子牛絞盡腦汁。最后的處理是：觀眾先聽到永寧書院中誦讀《論語·為政》的第一節(jié)“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鏡頭一搖，于成龍正端坐在書院中的書案前……這是典型的“吳氏”風格，將歷史真實、政治寓意和藝術發(fā)揮平衡其間。從電影《晚鐘》《大磨坊》，一直到后來的電視劇《天下糧倉》《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等，莫不如此。

關于接拍《于成龍》的初衷，吳子牛是這么說的：“當時有幾部戲在找我，我還是接了《于成龍》，因為這個人讓我好奇：他20多歲就考上了貢生，相當于舉人副榜，但在家里又待了20多年，一直讀書。到45歲，由于朝廷需要人，他才決定出去做官，這一走就是23年。多少事他都是提著腦袋在干，幾次被土匪綁作人質、被革職成為草民，但還在頑強地為老百姓做事。于成龍身上的魂是什么？我覺得就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于成龍身上的光芒和正氣仿佛穿越了400年歷史，有很強的現(xiàn)實溫度。我覺得主旋律影視作品第一不要喊口號，這樣會毀掉作品；第二要有國家精神在里面。美國有很多爛片，但他們的主流電影拍的都是美國精神。他們的電影已成為向全世界輸出的文化軟實力；俄羅斯也是一個強國，網(wǎng)民形容他們是戰(zhàn)斗民族，雖是玩笑但也很形象。導演是用作品來表達和思考的，這是我喜歡拍歷史正劇或現(xiàn)實劇的原因。目前這種題材的影視作品量不多，輻射面也不大。隨著國家越來越強盛，會越來越需要這樣的文藝作品，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和塑造人們的價值觀?！?/p>

【職業(yè)】劇組“江湖”中的清流

圈里人都知道，吳子牛拍戲經(jīng)?！鞍敬笠埂保袝r從頭一天早晨8點拍到第二天早晨8點。采訪中，吳子牛很少談自己，每個提問，他都認真思考后才回答，能多說幾句的他也不多說，適可而止；不愿多談的，更是惜字如金，比如他自己的付出。

劇組是個江湖，江湖中的清流，大概就是吳子牛這樣的。平時的他沒什么權威，很不起眼的樣子，特別像個讀書人。當然他是真的讀書，讀了很多書卻從不表演出口成章，總之是個內(nèi)斂的人。在他影響下，許多很牛的演員在他的組里都特別接地氣，還自稱老臘肉，大約是用其不新鮮卻有嚼頭有味道之意。吳子牛說“，于成龍用生命在歷史上寫下了屬于他的一筆，而《于成龍》的演員們也是在用生命書寫”。拍攝時，成泰要用800多場戲3個月時間體驗并演繹于成龍為官23年的風雨和辛苦，有一天，成泰在轉場換衣服時站著就睡著了；演員修慶在一場戲中韌帶嚴重受傷，但他每天忍著劇痛堅持拍戲；女一號王雅捷有一次發(fā)高燒，正趕上拍奔跑的戲，結果一邊跑一邊打擺子……

最近有女演員訴說中年職業(yè)危機，其實這是個不能再老的老話題。演員一直是個被動的職業(yè)，年齡是問題也不是問題，關鍵看演員們自己怎么想。吳子牛選角的標準主要看演員合不合適，“這個演員必須和角色是吻合的。其次，這個演員的藝德要好，演技再好，如果藝德不好我也不會跟你合作。我相信很多導演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大家很熟悉這個明星，看的時候很容易把他飾演的人物忘得干干凈凈，只看這個明星在‘演’人物；相反，如果用觀眾不太熟悉的面孔扮演這個人物，他一出場就會把觀眾帶進去，所以我基本不用明星。”

對于流量明星和粉絲經(jīng)濟，吳子牛有自己的看法：“我以前拍電影的時候，就有超前消費明星的現(xiàn)象了，一年的電影里全是那幾張面孔。觀眾會想：難道中國沒有別的演員了？其實不是，中國有很多偉大的演員乃至藝術家，卻被這種瘋狂的市場和娛樂至死的傾向給邊緣化了，這是不應該的。所以我一直想，應該給好演員機會，這些人非常敬業(yè)、非常投入，完全是在創(chuàng)作。他們不像有些明星容易得意忘形，本來沒什么本事，莫名其妙火了以后，也完全不學習，甚至有些人連臺詞都不背，數(shù)數(shù)‘1234’就好了，這種演員怎么能用，看了他們演的戲我都想笑。這在我的劇組是不可能的，我對演員有要求。首先，我很反對演員把時間簽死，也就是固定好一天的工作時間，比如從化裝開始一天就工作10個小時。我聽說，有的演員一看表時間到了，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這種人我怎么可能跟他合作？還有，我的演員不允許提詞，臺詞必須全部背下來。我還會盡量用同期錄音，不用后期配音的，這對演員的要求就更高了。我看到過有些演員，助理在邊上舉著印著臺詞的紙，一邊演一邊讀，雖然比讀‘1234’好一點，但從骨子里我就看不起他了。的確有些明星自帶粉絲和流量，但你想想，一萬個粉絲，實際上就是一萬顆心、一萬種思想。你不好好演戲，實際上是毒害了這一萬個粉絲。”

埋頭苦干，把自己的事做好，拍攝實實在在的作品，因為時間是會說話的。吳子牛影響著帶動著身邊的合作者。近些年，不少導演投入到商業(yè)洪流中，滿眼皆是“IP”、“流量”，有僥幸成功的，更有一路“撲街”的。吳子牛稱之為“怪現(xiàn)象”，“有人說，21世紀是影視的暴利時代，很多熱錢涌進來，不可避免地就有不懂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人以資本為第一。這樣的現(xiàn)象和價值觀一旦出現(xiàn)，就會擾亂市場，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邊倒的影視商業(yè)化，這就導致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不少怪現(xiàn)象。比如居然有人會問我：你還親自拍戲？確實現(xiàn)在有些導演不拍，讓助手拍。只能說中國電影導演的門檻太低了，拿到投資似乎誰都可以做導演；另一方面，在中國一部電影沒有賣上一個億，你都不好意思說你是導演。”

吳子牛不拍純商業(yè)片，“我們跟商人不一樣，商人看賺了多少，我們不是?！彼J為，商業(yè)與藝術并不矛盾，“關鍵是你把藝術放在第一位，還是把賺錢放在第一位。在國外有些音像店，優(yōu)秀作品在那里都能找到，還會有一個個導演專柜，比如說美國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的代表作都在一個專柜里，供大家挑選。還有一些小電影院，會放主題電影，每個月放一個導演的電影。如果觀眾只看到一種東西，或者只看到商業(yè)片，很多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和藝術類型就會被忽略?！?/p>

【伙伴】花甲之年的花樣年華

司馬小加更愿意把與吳子牛的關系定義為合作伙伴。的確，兩個人在事業(yè)和藝術上的默契配合甚至超過了生活。拍父親的遺作《風雨桐江》時，編劇司馬小加指定導演為吳子牛。這部戲在某種意義上也成為吳子牛的翻身之作?！凹依锼犖业模沂抢洗?；拍攝時，我全力配合他，他是老大?！彼抉R小加笑著說。

“嫁給吳子牛是我的命，我認”。她為他做了一切不可能的事，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從窮得叮當響地組織起一窮二白的小家庭到幾次于人生絕境中逆勢突圍，由低谷躍至巔峰；從豎琴、鋼琴演奏家跨界跨成專業(yè)影視編劇、策劃、制片人，司馬小加不服輸、不認命的性格展露無遺。

所以她是“認”準了這個人，才會認了婚姻的“命”，而其他的“命”她統(tǒng)統(tǒng)不認。吳子牛到底有啥好呢？

當年兩人正準備結婚時，有一次小加在王府井大街上偶遇未婚夫吳子牛，問了半天才知道吳子牛想拿僅有的一百塊錢（已是當時的全部身家）給小加買結婚戒指，小加二話沒說一把奪過錢……

最后，這買首飾的錢變成了幾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具以及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生活必需品……

1988年開始，司馬小加就開始出任電影、電視劇編劇、策劃、導演、制片人、監(jiān)制，主要作品有《歡樂英雄》《陰陽界》《太陽山》《火狐》《XX染色體》《南京大屠殺》《大清藥王》《大國醫(yī)》《大瓷商》《闖天下》《大舜》《于成龍》等。從藝術創(chuàng)作到預算管理生產(chǎn)計劃，司馬小加管的幾乎都是幾百上千人的劇組，吃喝拉撒睡全要管，經(jīng)常連軸轉的小加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有過11歲時獨自生活的磨煉，此生沒有什么可以打敗我”。

小加的父親司馬文森，是我國著名作家、外交家。1933年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1934年參加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在《申報》《作家》等報刊發(fā)表過多部揭露現(xiàn)實的短篇小說。抗戰(zhàn)時期，司馬文森先后在上海、廣州從事救亡宣傳工作。內(nèi)戰(zhàn)時期，他投入反對內(nèi)戰(zhàn)的斗爭，把港澳和南洋愛好文藝的進步青年團結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周圍，并為解放區(qū)輸送新生力量。其間，司馬文森撰寫發(fā)表了大量評論文章和小說。1955年夏，司馬文森奉派出任中國駐印尼大使館文化參贊，1962年底回國后，擔任國家對外文化聯(lián)絡委員會西亞、非洲司司長。1964年，司馬文森出任中國駐法國大使館文化參贊?！拔母铩遍_始后，司馬文森夫婦奉調(diào)回國，1968年司馬文森被迫害折磨含冤離世，妻子和小加的五個姐姐都被下放或插隊，11歲的小加只能一個人生活在北京，與父親用小說《風雨桐江》稿酬買的鋼琴為伴?？吹竭@個獨自頑強生活的小姑娘，附近中央樂團的幾位演奏家動了惻隱之心，他們輪流悄悄免費教她彈鋼琴——此一教，教出了小加未來的第一個專業(yè)。

所以看到落落大方、敏捷聰慧的陽子，筆者似也依稀看見了年輕時候的司馬小加?！瓣栕有r候，子牛專注于事業(yè)，常年生活在劇組……”司馬小加又當?shù)之攱專€要排練、演出、進修編劇，搞創(chuàng)作。小時候，坐在綁在車架上的小竹椅子里，陽子最怕生病發(fā)燒半夜去醫(yī)院，大雪天一騎車母女倆就摔得東倒西歪、青一塊紫一塊……所以后來有錢買汽車了，小加第一時間學會開車。有了車，她像踩上風火輪兒的哪吒，更難停歇了。

拍《大清藥王》時，小加每天忙完劇組的事，通常已是深夜，從懷柔飛騰影視基地開車返城的路上，幾次睡著了車開到逆行道被對面凄厲的喇叭聲驚醒。拍這個戲，人藝老演員林連昆拍了三分之一的戲就突發(fā)腦溢血，小加往返于劇組、醫(yī)院，把一切料理得妥妥當當。后來劇組發(fā)生了人事的糾紛，“肇事者”早早離組“避風”，小加作為制片人挺身而出，被某方找來的各色人等圍困了八個小時……

我想，她和吳子牛畢竟都曾是苦水里泡過的孩子，及長又在冰火中淬煉過筋骨。我覺得這種性格、精神的身份認同感終使他們牢牢相吸，彼此支撐。

花甲如何？花甲之年一樣可以有花樣年華。夫妻又如何？默契和投契值爆表，再好不過的是事業(yè)伙伴。祝福他們，好戲還在后頭，女兒陽子已經(jīng)上路了，未來可期。

【尾聲】

中宣部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獲獎作品8月19日在京揭曉，《可愛的中國》《右玉和她的縣委書記們》榜上有名，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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