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2019年5月1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國家會議中心出席亞洲文明對話大會開幕式，并發(fā)表題為《深化文明交流互鑒 共建亞洲命運共同體》的主旨演講。攝影/本刊記者 盛佳鵬

8月25日上午，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五任行政長官選舉在澳門國際會議中心舉行。當選澳門行政長官的賀一向選委致謝。圖/中新

8月25日，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五任行政長官（“特首”）選舉結果揭曉，賀一誠成為第五任行政長官人選。

上午10點，選舉在澳門東亞運動會體育館舉行，經過約1小時的投票及唱票后，所有選委投出400張選票。除了7張空白票和1張待決票之外，賀一誠最終收獲392票，當選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第五任行政長官，得票率高達98%。

在得到中央政府正式任命后，賀一誠將于今年12月20日宣誓就任，任期五年。

按照澳門基本法以及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特區(qū)行政長官由一個具有廣泛代表性、由四個界別共400名委員組成的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選出，再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行政長官應由年滿40周歲、在澳門居住連續(xù)滿20年的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一任5年，可連任一次。

在這之前，擔任過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立法會主席的賀一誠，已經獲得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379位委員的提名，成為唯一符合資格的候選人。

自1999年澳門回歸以來，賀一誠是第三位澳門特首人選，另兩位是首任特首、現(xiàn)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何厚鏵，以及現(xiàn)任特首崔世安。

當選后，賀一誠表示：“我將坦誠面對澳門歷史及發(fā)展過程中的問題及挑戰(zhàn)，緊緊圍繞把握澳門在新時代國家改革開放中發(fā)展的優(yōu)勢及機遇，與全澳居民和衷共濟、奮發(fā)進取、不負重托、不辱使命，穩(wěn)固成功態(tài)勢，穩(wěn)續(xù)和諧大局，開創(chuàng)澳門發(fā)展新局面。”

實業(yè)出身

1957年6月，賀一誠出生在澳門的一個商人家庭。在他出生前一年，父親賀田創(chuàng)辦了澳門賀田工業(yè)有限公司。

賀田祖籍義烏，出生于浙江杭州，是澳門著名的愛國實業(yè)家，被稱為“澳門霍英東”。上世紀40年代末，賀田移居澳門。1956年，在澳門制造業(yè)還是一片空白的時候，賀田創(chuàng)辦的“賀田工業(yè)”是澳門本土第一批制造業(yè)企業(yè)。當時條件非常艱苦，“小漁島”一片荒蕪，不通水電，賀田被人質疑“準是發(fā)神經病了”。

工廠和廠房，是賀一誠幼時最習慣的場景。成年后，賀一誠早早就進入了父親的工廠，從最基層的車間工人干起。

對于那段經歷，賀一誠2010年在接受《南方都市報》采訪時回憶，“每一個搞工業(yè)的人培養(yǎng)下一代都是這樣子?！彼f，如果一開始就去做管理、做廠長，那是不可能的。“不熟悉工廠運作怎么可能做廠長。像現(xiàn)在我哥哥的兒子，在我們自己工廠里做，也是從車間開始做起。當然得到的提拔機會肯定比別人要多，但你不了解下面，就沒法管工廠，不管你在外國拿到什么學位回來?！?/p>

賀一誠記得，澳門人在“殖民時期”過著怎樣的生活。他曾對媒體回憶，那時在澳門做制衣廠，連個廠牌都很難拿到，因為澳葡當局卡得很嚴。以致于廠牌都可以在市場上買賣交易，為了紡織配額，工廠也會爭來爭去。

上世紀70年代以前的澳門人，基本沒有話語權，當局局長以上級別的官員，都是從葡萄牙過來的。上世紀80年代初期，澳葡當局為了制衡管理機構中澳門土生葡人的反對意見，才引用個別澳門人參與當局管理，但仍然不會讓他們在決策層里出現(xiàn)。直到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祖國之后，“澳門人終于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了真正的主人，感覺完全不一樣了?！?/p>

澳門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政府與行政學系主任由冀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早年的這些經歷加深了賀一誠對于中華民族的民族認同感，這也是他父親給他的影響，使他很早就有家國情懷?！?/p>

改革開放之后，“賀田工業(yè)”成為第一批響應號召踴躍回內地投資設廠的港澳臺企業(yè)，并生產了大批當時中國緊缺的工業(yè)產品。賀一誠也跟隨著公司的腳步，走遍珠海、佛山、杭州、寧波等地。

1987年，在浙江省政協(xié)五屆五次會議上，該省首次吸納港澳浙江籍知名人士為省政協(xié)委員，賀一誠被增選為首批三位來自港澳地區(qū)的浙江省政協(xié)委員之一。自此，賀一誠的一只腳跨入了政壇。他曾說，從商人到委員，轉變并不容易。此后，賀一誠連續(xù)擔任了第六、七、八、九、十屆浙江省政協(xié)常委。

葡萄牙華僑聯(lián)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周一平與賀一誠相識接近四十年，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賀一誠自己做老板，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但在政協(xié)要聽很多不同意見，在想法、做法上和經商有很多不同。

1992年，在賀田的出生地杭州，“賀田工業(yè)”成立了賀田-浙江大學工業(yè)研究所，與杭州市在技術和產品研發(fā)方面展開深入合作。同年，賀一誠開始在浙江大學深造，學習機電和經濟專業(yè)，后被浙江大學聘為客座研究員。

做實業(yè)的經歷，深刻影響了賀一誠的處事態(tài)度。他曾多次稱自己是搞制造業(yè)出身的，比較實在，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情，“這是我們一貫的作風”。

周一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賀一誠做事一直都很可靠，“我可以完全信任他。”

將近四十年前，賀一誠還在做進出口生意，周一平的父親正是賀一誠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因為幫父親打理生意，周一平結識了賀一誠。周一平回憶說，當時賀一誠無論在價格還是在需求等方面，“對我們這些合作伙伴都非常公開”“那時候他的進出口生意已經做到非洲，很多生意還交給我們做，是很好的生意伙伴?！?/p>

后來，賀一誠和周一平的父親都進入了浙江省政協(xié)。周一平說：“那時候他已經是常委，我爸爸只是普通政協(xié)委員，但我爸爸年紀要大一些，他對爸爸非常體貼、尊重，有時候還會去幫爸爸拎東西?！?/p>

進入上世紀90年代，周一平的父親已經退休，周一平被浙江省政協(xié)聘為特邀委員，與賀一誠在一起共事。在周一平回憶中，賀一誠對所有同事都是很體貼，大家對他的印象都很好。

周一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就在近幾年，賀一誠已經是澳門立法會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但是如果有機會到訪葡萄牙，會專門抽時間從首都里斯本趕到他們所居住的城市波爾圖來，“看望我爸爸，和我們聚一下，讓我們非常感動?！?h3>不怕進入“熱廚房”

從2000年起，賀一誠開始出任全國人大代表。2001年3月15日，賀一誠在第九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上當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也成為來自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的唯一一位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此前，只有何賢、馬萬祺、何厚鏵相繼擔任此職務。

2009年，澳門選舉第三任特首，當時賀一誠就被外界盛傳為熱門競爭人選之一。但他卻早早明確表示不參選，會在人大常委會“站好最后一班崗，直到退休”。

事后，他在接受采訪時解釋說，近十年的人大常委會工作，他參與了中國的大概一半法律的立法修改。“國家的法律都搞了這么多了，自己感覺立法方面可以為澳門做些工作”。他表示，感覺自己不大適合行政方面的工作，“還是要做自己能做的、量力而為的一個工作?！?/p>

這一年，他參加了澳門立法會議員的角逐，并當選澳門立法會副主席。隨后，賀一誠主動辭去了已擔任了5年的特區(qū)政府行政委員一職。他對外界說，既然當選了立法會副主席，自己不能既是監(jiān)督者又是被監(jiān)督者，這樣很難體現(xiàn)法律的公正性和權威性。另外，他已做了近五年的特區(qū)政府行政委員，對政府的行政架構已比較了解，應該把這個機會留給其他人，自己則集中精力做好立法會副主席的工作。他的這番表態(tài)和舉動，頗受好評。

加入立法會后，賀一誠積極推動特區(qū)政府的“公開透明化”。2010年，新一屆特區(qū)政府接受了澳門立法會的意見，開始制定立法規(guī)劃。同年11月，澳門特首崔世安發(fā)表了《澳門特區(qū)2011年度財政年度施政報告》。這份施政報告后面，首次附錄了特區(qū)政府2011年法律項目及時間表，將全年4個季度的立法規(guī)劃全部整理了出來。根據浙江省統(tǒng)戰(zhàn)部的公開信息，這項工作就是當時新任澳門立法會副主席的賀一誠推動的。

在兼顧澳門立法會工作的同時，賀一誠仍然要服從于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工作安排，每年至少三分之一時間在北京，從來沒有缺席過任何一次全國人大和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保持著“全勤”記錄。他說：“能夠在國家最高的權力機關里面，直接面對委員長提一些意見，為國家作貢獻，這是一生里面多么難得的機會。全中國13億人口，只有175個人有這個機會，要很好地珍惜?！?/p>

今年2月，賀一誠對于參選特首的態(tài)度有了轉變，表示會“積極審慎”考慮參選。4月18日，賀一誠宣布初步決定參選。由于澳門特區(qū)全國人大代表是行政長官選委會當選委員，“自己不能選自己”，在宣布參選當日，賀一誠就透露他已辭去全國人大代表職務，并會立即開展辭任議員和立法會主席的法律程序。他說，自己做事風格一直是這樣，明明白白的，不喜歡拖泥帶水。

談及本次參選原因，賀一誠說自己在澳門出生、上學、工作和生活，經歷了人生各個階段，也見證了澳門多年來的演進變遷，“想為澳門多做點事情”。最終決定參選，與粵港澳大灣區(qū)有關。在他看來，澳門一定要融入大灣區(qū)發(fā)展，需要同內地9個城市進行磨合溝通。如果錯失這五年，澳門將會失去可貴的發(fā)展機遇，會邊緣化。

“因為大灣區(qū)，很多朋友都希望我出來?！辟R一誠說。

周一平認為，賀一誠這次出來參選，可能是因為他當了立法會主席后，對政治、對責任都有了更深的認識和理解，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很多事情希望能夠自己去完成，希望做得更好，能夠對國家有更大的貢獻。

7月22日，賀一誠向特區(qū)行政長官選舉管理委員會提交選舉候選人提名表，共獲得378名選委提名。次日，增加1位提名，最終賀一誠獲得379名選委會委員提名。

據由冀介紹，選舉管理委員會的投票是匿名的，在提名階段賀一誠就獲得了超過94%的一致推薦，在一定程度上說明賀一誠在政經主流人士間的人脈關系非常通暢。大家普遍的一個評價是認為他有很好的親和力、溝通能力和包容心。

在宣布參選后，賀一誠頻繁深入街區(qū)、團體及基層，先后走訪攤販和市民，到訪老人中心了解民生。在當選后，他表示與各界人士、不同機構進行座談，介紹參選理念及政綱，傾聽社會不同階層的心聲、意見及建議。

今年3月8日，在全國兩會第三場“部長通道”上，國務院港澳事務辦公室主任張曉明回答記者提問時說，去年澳門人均GDP上升達8.3萬美元，居全世界第二，僅次于盧森堡。

賀一誠8月18日在參選宣言中提到，澳門從二十年前經濟負增長、失業(yè)率高、治安不靖，到今天的社會穩(wěn)定、經濟增長，居民生活水準大幅度提升，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在新的發(fā)展階段，澳門仍會面臨不少困難和挑戰(zhàn)，需要妥善加以應對。

8月10日，賀一誠召開了政綱宣講和答問大會，公布了1.2萬多字的參選政綱。澳門大學葡文系講師盧春暉看了賀一誠的參選政綱后對《中國新聞周刊》評價說，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接地氣”。無論是推動經濟的多元化發(fā)展，還是輕軌建設、解決住房……都是民眾關注了很長時間的，也是跟澳門的現(xiàn)實問題息息相關的事情。

在“優(yōu)化民生建設成效”方面，賀一誠提出，要優(yōu)化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效能，推動經濟發(fā)展成果更公平合理地惠及全體居民，不斷提高澳門居民的生活質量，更好滿足澳門居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和向往。他專門提出，要加快澳門公屋建設，當選后將研究在私樓和經屋之間加入針對“夾心階層”的戶型，完善本澳的置業(yè)階梯，加快推進新填海區(qū)規(guī)劃及房屋建設，將以兩房一廳單位為標準，主要面對青年人群，尤其要結婚生兒育女的青年。

在“加大人才培養(yǎng)力度”方面，賀一誠再次提到年輕人。他表示，要加強青年工作，關心青年成長，拓展有針對性、時代感的多元青年教育，提升青年的綜合素養(yǎng)和競爭力，加大人才培養(yǎng)力度。同時，還要拓寬青年發(fā)展空間，推行積極的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政策，積極鼓勵青年參與大灣區(qū)建設。

賀一誠還強調，澳門要積極參與粵港澳大灣區(qū)建設，融入國家發(fā)展。

盧春暉認為，憑借多年在內地的經商和從政經歷，賀一誠對內地、澳門兩地的環(huán)境特別是法律都很熟悉，他具備帶領澳門參與大灣區(qū)發(fā)展的經驗、背景和能力。

在參選前，賀一誠曾經用“熱廚房”（類似于“燙手山芋”的意思）來形容特區(qū)政府的治理難題。在6月18日宣布參選的記者會上，賀一誠用粵語說： “我這么老了，我不怕‘熱廚房。怕不怕水深？我身高都有一米七，我都還未浸得死（淹死），我想唔使驚（不用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