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梵·高,你會想到什么,是向日葵,是扭曲的星空,是他的那只耳朵,還是他生命的結束。
很多人了解梵·高是從向日葵開始的,尤其是那幅廣為傳播的黃色花瓶中插有12朵向日葵的布面油畫。關于這幅畫的解讀也有很多種,厚重的油彩下,是生命力、是希望、是釋放、是寄托、是掙扎……
在時間空間的距離差里,無論人們加諸其上的是真實還是夸張,都無疑是對這幅作品、這位畫家的一種懷念與肯定。
如今,梵·高生前的畫作被臨摹、被印刷、被欣賞、被傳播,人們把它們掛在家里墻上、印在衣服上、存在手機里,獨自欣賞或者分享給朋友、家人、陌生人。人們偶爾會談論起這位畫家,或真實或虛構,為他惋惜也有唏噓。他短暫的生命、他的經(jīng)歷、他的死亡,無疑都帶有了某種戲劇色彩,吸引著后人去追尋和探究,而在這當中必然出現(xiàn)誤解和偏頗,歷史已經(jīng)留在過去,或許是非論證已不是最重要的,然而我們依舊可以循著他曾留下的痕跡去試著對畫家有更多的理解,從而更好地體會作品背后所要傳達的內(nèi)容。
梵·高的作品是藝術品,這是毫無疑問的,這是時間給出的最好的答案。那么,梵·高的藝術究竟是什么呢?
他說,對我來說,就是努力畫出真實。
我認為,那種真摯的、強烈的想要去表達的欲望,傾瀉而出的情感,忠實于自己內(nèi)心的熱愛,不顧一切的釋放,以及小心翼翼的、有所保留的猶疑,都是梵高,都是他的藝術本身。
如果說藝術家所從事的事業(yè)是如實呈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所要傳達的世界觀,那么可以說,從發(fā)現(xiàn)自己認識自己到自如地表達自己,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很順利地做到。從意識的產(chǎn)生到表達,這個由內(nèi)而外的過程看似簡單,但大部分藝術家需要走過很長的道路才能找到表達的途徑和方式,這中間會歷經(jīng)無數(shù)糾結和反復,而最終所傳達出的效果是預想的多少也未可知。而有的藝術家天生就可以,這個天生指的不是出生以來,而是從他們意識到藝術所在,產(chǎn)生藝術思維的開始,便能自如地將這種感受性的東西通過作品傳達出來,這是一種自主的行為,更是一種不自覺的表達,甚至藝術家本人都未必能及時發(fā)現(xiàn)。在這一點上,梵·高無疑是幸運的,在他早期的作品中就能看出一種梵高式的藝術氣息,而這種幸運并不是天賜的,而是來自藝術家本人的積淀,是一種高度敏感的反饋。
沒錯,藝術家應該是敏感的,對自己、對周圍世界,在觸目所及中發(fā)現(xiàn)常人所不察的細節(jié)和感人之處。而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人生經(jīng)歷,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挖掘出表象之下的真實。而越接近真實的人越需要有清醒和固執(zhí)的頭腦,往往也更孤獨與痛苦,這是這個世界的公平也是不公。
而梵·高,在眾所周知的感性之外,有著無比理性的思維。
梵·高生前,曾與自己的弟弟提奧有著頻繁的書信往來,他將自己對藝術的理解、對繪畫過程的自省、對生命與自然的熱愛,以及生活瑣碎、喜怒哀樂傾瀉而出,在這些文字當中可以窺見一個更為生動、復雜、鮮活的靈魂。
他很清醒,對藝術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在繪畫的每個階段都有明確的目標。
他無比熱愛繪畫,在經(jīng)濟拮據(jù)的條件下,想盡一切方式方法維持繪畫所需要的客觀物質(zhì)材料,盡可能地尋求途徑獲取藝術相關的知識資料。
他無比努力,“我希望畫出盡可能多的習作,因為這是創(chuàng)作作品的基礎”,他堅持外出寫生,以保持自己觀察的視野和能力。
他重視并喜愛素描,反復強調(diào)透視的重要性。
他臨摹米勒的畫作,讀有關解剖和透視的書,“這種學習是必須的,有時候這種書非常乏味,但我仍然會很好的學習它們?!?/p>
他自我鼓勵,“我畫的越來越好了,盡管還不完美,但慢慢好了起來?!?/p>
他對學習之渴望,令人驚訝,甚至到了渴求的地步。
他會因為自己畫的糟糕而情緒暴躁,也會揶揄自己弄滿油彩的不夠整潔的衣服。
他會因為一件小小的事情而感動,一位本不必來的模特兒婦人擔心他的晚餐沒有著落,為他帶來一盤豆子和馬鈴薯。
……
梵·高的畫,有撲面而來的真誠感,而這一定是與他本人的特質(zhì)所契合的。
他說:“對藝術品而言,誠實是最好的策略。寧為了一幅嚴謹?shù)牧曌髟鎏砺闊?,也不愿投機取巧,以討好大眾。我偶爾心中煩悶,想過走一些捷徑,但思考之后,我說:喔,不,讓我忠實于自己,以一種粗獷的風格來表現(xiàn)純樸、粗魯?shù)鎸嵉臇|西。”
這一特質(zhì),決定了他以何種心態(tài)面對自己的畫布,他經(jīng)常會有對一個對象的反復描摹,對同一種構圖下色彩的反復嘗試,也曾為《吃馬鈴薯的人》繪制了約50幅農(nóng)夫頭像。而他的畫面中那些細心經(jīng)營的構圖、變化豐富的線條、主觀處理的色彩,是粗獷之下值得去品味的種種。
梵·高的畫,有著強烈的生命力,那些鮮活的、生動的、感人的色彩和筆觸,來源于畫家本人對對象所產(chǎn)生的共鳴,是同理心的表現(xiàn)。
不論是他畫的素描、水彩畫,還是油畫,不論是前期偏灰色的色調(diào)還是后期愈加豐富的色彩,都有一個共性,就是試圖傳遞出表象之下的另一層真實。
他畫挖掘者、播種者,畫牧羊人、老農(nóng)夫,畫夜色、灌木叢,畫向日葵、鳶尾花,畫一雙舊皮鞋,畫一把椅子……
他畫自己熱愛的一切事物。
他熱愛大自然,他的一生,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描寫自然,畫里的和現(xiàn)實的。
他說,盡量多出去走走,保持你對大自然的愛,因為這是越來越深刻地理解藝術的正確道路。
他說,一個人需要傾聽的是大自然的語言,而非畫家的語言。
他說,對事物本身、對現(xiàn)實的感覺,比對圖畫的感覺更重要。
他熱愛勞動者們,同情窮人和弱者。
他說,在巴黎,還有比秋天和教堂更美之處,那就是窮人。
他說,一雙勞動過的手,是美的。
正是這些濃烈的飽滿的情感,促使畫家畫出一幅幅能夠打動人的作品。而梵·高對大自然的熱愛、對人的熱愛,其本質(zhì)源于他對生命的熱愛。
在畫一幅名為《樹根》的作品時,他試著以描繪人物的情懷來描繪景物,表達為生命而掙扎的意味。人的情緒、情感是復雜多變的,將其放置在自然景物之上,這是可愛的、生動的、鮮活的。而他所畫的人物往往有著鮮明的情緒性,傳遞出濃重的故事感。
“我希望達到的境界,不是去描畫一雙手而是手的姿態(tài);不是去精確地勾勒出一個頭部,而是頭部的表情,例如一個挖掘者抬頭吸氣或說話的神態(tài)。換言之,就是生命”。
他反復說,希望自己能畫出心中所想,他心里的腦海里的種種,必須通過畫作表達出來。他做到了,其實他的作品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成為了梵高。
在生命的最后階段,梵·高的畫變得愈發(fā)不受控制,疾病對生命造成了不可忽略的影響。那些扭曲的油彩,像是要流出畫布表面一般,它們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自主地形成了我們所看到的畫面,像煙花一樣,把最燦爛的瞬間留在了最后一刻。
有人說梵·高像一朵向日葵,那么他一定是站在背光下,熱愛著周遭的一切,努力地生長著,即使艱難,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片陽光。
作者簡介:高楠(1991.4—),女,漢族,籍貫:陜西延安人 西安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專業(yè):美術,研究方向:造型藝術基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