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沛豫
暑假結束,回到校園,同學們在七嘴八舌地訴說著,“陳老師辭職了,離開這個地方了”“陳老師不教我們了?這不可能!他對我們那么好!”我不相信地說,淚水模糊了雙眼。我飛奔去陳老師的房間,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所有的東西已收拾干凈,只在門口留下了喂貓的器具?!八媸且粋€偽君子,說好的要陪我們完成小學學業(yè)的,為什么言而無信?”我狠狠地說道,淚珠一串一串地從眼角落下,回到教室找出陳老師曾經給我批改過作業(yè)的本子,一把撕得粉碎,漫天的紙屑猶如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的小學是在鄉(xiāng)村讀完的,那時候父母在外地工作,我成為了留守兒童,爺爺奶奶全面負責我的飲食起居。當時的我們,由于缺少管束,每天像男孩子一樣在池塘里摸魚摸蝦,在淤泥里挖泥鰍,甚至拿竹竿在樹上搗馬蜂窩換作業(yè)本。第一次見陳老師是在夏末的一個傍晚,在池塘邊玩耍的我們,遠遠看見一個大汗淋漓、風塵仆仆的外地人拉著行李箱走進我們的村莊。
“你是誰,為什么來到我們這里?”很少見到外地人的我們帶著戒備擋住了他的去路,“你們好,我是新調入這個村子的老師?!甭牭剿抢蠋?,我們幾個嚇得四處亂跑,很不幸的是我被他叫住了,“小美女,不要跑,給我?guī)?,到村子的小學?!甭牭浇形摇靶∶琅?,我心里美滋滋的,停下腳步打量這位老師。他高高瘦瘦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面陽光帥氣的微笑,穿著一身運動裝,估計是趕路的緣故,白皙的臉部被烈日的驕陽曬成了微微的小麥色。我?guī)ьI他進了校園,校長領他到了學校的住處。打開房間的門,連我都驚呆了,墻面凸凹不平,墻壁上的白灰組團脫落,除了打掃干凈的一張床和一個書桌,什么都沒有,這條件也忒簡陋了!但我還是看到了他那爽朗、陽光的笑容。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陳老師竟成為了我的語文老師。我仍然清晰地記得在寫作課上,他告訴我們要善于觀察生活。例如早晨的陽光、午后的陽光、傍晚的陽光都是不一樣的,陽光照進花叢、樹林、池塘也是不一樣的。詩經、唐詩、紅樓在他的講解下朗朗上口、別具風格,演繹出無數(shù)的故事。“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使我感受到《詩經》妙不可言之美;“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讓我聯(lián)想到唐明皇與楊貴妃無可奈何的愛情;“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讓我體會到黛玉多愁善感的性格。在他的指引下,我背誦了不少古典詩詞,愛上了文學,也迷上了寫作。
陳老師還是一位心靈手巧的老師,破舊的住所經過他的修整,成為了“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的芝蘭之室;沒用的紙箱在他手中很快能變成精美的收納盒;村民棄養(yǎng)的流浪小貓,經他的照顧變得神采奕奕;寒冷的冬季,在校園里我們圍著篝火聽他用吉他彈唱《同桌的你》,他的聲音總是那樣好聽;運動場上,他的籃球、羽毛球打得總是那么的好,矯健的身姿成為了操場上一道亮麗的風景。在很多的女孩心中,他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初對老師的謾罵、曲解,是多么的幼稚。當時的校園沒有自來水,沒有衛(wèi)生間,一到秋冬季混著沙塵的風撲面襲來。如果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以后大學畢業(yè)的我,會安心屈居農村支教嗎?會一直固守窮鄉(xiāng)僻壤嗎?我心里亦沒有答案,似乎明白了老師曾在課堂上揶揄自己“心比天高”的話。他曾給我讀北島的詩:“走吧,我們沒有失去記憶,我們去尋找生命的湖。”我想老師一定去尋找他的“生命的湖”了。
在這里,我要衷心祝福陳老師,愿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教育的本質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币驗槭悄?,用所有的愛心,為我染上了青春的色彩;用淵博的學識,指引了我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