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茵
“唰”,我拉開了窗簾,天色看上去才不過五六點的樣子,帶著城市清晨特有的那種灰蒙蒙的質(zhì)感。晨風微涼,穿著短袖短褲的我不禁瑟縮了一下。四周都靜悄悄的,浮在空氣中的光線還不太明亮。這該死的生物鐘。我暗咒一聲。
今天爸媽不在家,得自己出去找早餐吃。
清晨六點的街道冷冷清清的,仿佛置身于孤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商鋪都緊鎖著,像是板著一張張死氣沉沉的臉。我撇了撇嘴,不由得擔心起早已“引吭高歌”的肚子。我慢騰騰地走著,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家店的門口在不斷地飄出輕煙。我快步走去,這是一家早餐店。
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阿姨正在店門口忙活著,一看到我,立刻直起身,滿臉笑容地問道:“小姑娘,要吃點什么?”我看了看店內(nèi)的招牌:“一份蛋腸。”“好嘞?!彼O率种械幕钣嫞叩矫爸v騰熱氣的蒸屜面前,把鐵抽屜一樣的蒸屜抽出一屜,那是一個又寬又平的鐵板。
她那雙長滿褶子的褐色的老手,拿起旁邊木桌上的一個大鐵勺,往裝著稀面糊的大桶里攪了幾下,麻利地舀起一勺面糊,利落地往鐵板上一淋,手法嫻熟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鐵板,面糊立刻就妥妥帖帖地勻稱地鋪滿了鐵板。她把鐵勺放回桌上,用騰出的右手,往裝著雞蛋的盒子里掏出一個雞蛋,干脆地往木桌上一磕,單手將蛋殼掰成兩半,蛋液自然流暢地從中滑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鐵板的中央。那蛋液中,蛋黃和蛋清都清清楚楚,毫不含糊,更不會有碎蛋殼在里面。
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隨手將蛋殼往身后一丟——正中垃圾桶!我瞪大了眼,要知道垃圾桶可離得不近。而此時的主人倒是波瀾不驚,淡定地又拿起那個鐵勺,把蛋給打勻,然后一把將鐵屜給塞回蒸屜里去。我站在她旁邊,被她這一系列干脆利落的操作給驚到了,這般行云流水,讓人看得莫名心情舒暢,連帶著早上的那點起床氣,也全都煙消云散了。明明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中年阿姨,在做這套動作的時候,渾身卻似乎籠罩著一種光環(huán),讓人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這一連串的操作過后。阿姨臉上又恢復了和藹的笑容:“小姑娘,今天怎么這么早?。俊蔽一剡^神來,笑笑:“睡不著,出來順便走走。”阿姨打開水龍頭,洗去手上的面粉漬:“這樣啊,現(xiàn)在周末早起的人不多嘍,我好久都沒碰上周日早上六點的客人了?!蔽医蛔『闷?,又問:“那阿姨,您干這個多久了?”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我又不好意思地補了句:“我剛剛看您的手法,很厲害的樣子?!卑⒁虜[擺手:“這不算什么厲害,熟練了就這樣子了。我干運行大概也有快十年了吧,每個靠手藝吃飯的人,都會有一套自己的本事的。你看我天天這么早起,不就是為了生活嗎?大家伙兒其實都有各自的活法,你看大家都是為了生活而努力。其實我也挺喜歡忙活的,這感覺是實的,我就做好我該做的,這樣挺好?!?/p>
“打包嗎?”她問。我忙不迭地點頭。她將我那一屜腸粉抽出來。面糊已經(jīng)熟了,散發(fā)著帶有清香的白汽。她拿起一個小鏟子,利落地將鐵板上的腸粉刮下來,裝進打包盒里。又拿起一袋醬油,連著腸粉一起放進一個塑料袋里,遞給我,
我付了錢,拎著袋子往家走。清晨的曦光似乎亮了點,洋洋灑灑地落在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我瞇著眼,抬頭看了看天,很藍。
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