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停地拋竿換餌,目光不停地在四枚瑩綠色的夜明棒上游走,每次拋出兩枚鵪鶉蛋大小的餌團都會產(chǎn)生新的希望。這就是野釣的魅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魚什么時候咬鉤,咬鉤的是什么魚。
鐵河水庫因它的原生態(tài)和肅靜使老笨流連,盡管去了兩次收獲并不理想,并且需要長途跋涉,可是老笨仍然愛去。新哥等人出公差了,我的伙伴只有老楊了。
老楊自稱自己的“尖尖腚”在摩托上坐不了很久,開始的時候堅決不去,可是老笨了解他,他在釣魚方面癮不小,可是既不能吃苦又不耐勞,不過我知道怎么對付他。其實,對付他的辦法很簡單,只要不提供其他釣場的信息,閑著沒事的時候當著他的面和別人念叨鐵河如何如何好就行,他聽幾次就會動心。他沒長性,同時也沒主意。
就這樣,我一邊明里假裝沒目標,一邊暗里做著去鐵河的準備。
果然,周五這家伙沉不住氣了:“老笨呢,明天去哪啊?”
我愁眉苦臉一聲嘆息:“唉!哪有地方?。 苯又丫徒膸讉€水庫挨個數(shù)落一遍,在結尾的時候再次無可奈何地一聲長嘆。
沉默一會兒,老楊開始詢問去鐵河的路程有多遠以及道路情況等等。俺偷笑——自己主動找輪椅了。
老笨據(jù)實一一作答,本來路況就很好的嘛!不用撒謊騙他。
果然不出意料,老楊又簡單地思考了一小下,試探地詢問我:“那咱們就去鐵河唄?”
“唉,不是路遠嗎?我怕你受不了。不考慮你的話我早跑去了?!卑臣傩市实赜芄士v,既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又把“你”字說得很重,言外之意誰都能聽明白吧?
“遠就遠點吧,沒辦法呀?!?/p>
嘿嘿,這事定下來了。簡單吧?好玩吧?老楊就這樣,如果你竭力推薦鐵河,他肯定不去。我對他太了解了。
周六下午1點,我倆準時出發(fā),一路說不盡的喜悅、說不盡的風光、說不盡的美景。
老楊在前,我在后,從他時不時咧開大嘴的表現(xiàn)就能看出來,這家伙高興著呢!
為了不讓這家伙有明顯的疲勞感,老笨在葉赫鎮(zhèn)停了下來,抽袋煙,歇一歇老楊尊貴的腚。
老楊不失時機地甩著胳膊,掄著腿,老笨則被遠處農(nóng)田里的一對兒勞作的夫婦吸引。老楊喋喋不休地詢問未來的道路,老笨則專心致志地拍照留念。
然后,我們再次出發(fā)。去鐵河的路況很好,從柏油路下來走的就是鄉(xiāng)村的水泥路,唯一叫人迷惑的是道路曲曲折折如羊腸般延伸,不停地轉彎,不停地爬山。老楊明顯不耐煩了,不停地欠起腚,晃動身體,對他來說忍耐力已經(jīng)超過極限了,但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由不得他了。又過四十分鐘,我們拐向了沙石路,鐵河水庫的大壩就在眼前。
路旁的瓜棚里飄出陣陣瓜香,上次來的時候這里的香瓜還沒開園。
住馬停車為瓜香,老笨率先跳下車來,循著誘人的氣味鉆進了一座瓜棚。
“嗨!老板,香瓜咋賣?”老笨盯著瓜窩棚里的一筐筐香瓜善意地問了一聲,不想?yún)s引起轟然大笑。窩棚內(nèi)席地而坐的幾位農(nóng)民大哥看著一身迷彩的老笨說:“這兒只有種瓜的老農(nóng),沒有老板?!苯又抗恺R刷刷地轉向一個坐在床頭,戴著草帽的中年人。“老板”這個詞在當今社會是除了“老師”之外最流行的稱呼之一,上到開奔馳寶馬的大腹便便的胖子,下到蹬三輪賣小蔥的販子都會被稱為老板。老笨認為瓜園的主人也不例外。觀念上的差異使老笨多少有那么一點尷尬,老笨此時也跟著大家自嘲地笑了起來:“香瓜多少錢一斤?”
“四塊?!?/p>
這個價錢是貴是賤老笨不知道,不過路過寶山豈能空手而歸?管他呢!先買幾個嘗嘗再說。
我撿了幾個碼在秤盤子上,老楊及時進來結賬了。他一邊掏錢,老笨一邊從方便袋里摸出一個遞給這死鬼,算是對他埋單行為的鼓勵,可是瓜棚老板卻斬釘截鐵地伸出大手制止了俺:“哎!買的歸買的,哪有在瓜地吃瓜花錢的?筐里有的是,隨便吃!”說著抓了兩個塞給我和老楊。
老笨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知道農(nóng)村有很多習俗和規(guī)矩,但那是在從前。從前不論在果園還是在瓜園,不管是過路的還是來買瓜果的,都可以放開胃口免費大吃一頓??稍诂F(xiàn)如今,能把這種規(guī)矩延續(xù)下來的有多少呢?老笨原本只知道這里環(huán)境是原生態(tài)的,沒想到民風依然純樸。親切中,瓜果汁香四溢,我們大快朵頤;親切中,我們告別窩棚,向水庫進軍,到了親切的水庫才想起來忘了照相了。
登上了水庫的大壩,老楊又咧開了大嘴,可見狀態(tài)不錯。
鐵河山清水秀,的確是個好去處。環(huán)繞的群山呈現(xiàn)出一種只有初春才有的新綠,又比春天更加蔥蘢茂盛,放眼望去連綿起伏又層次分明;一泓碧水靜臥其間,時而清波蕩漾,時而如鏡般倒映著青山白云藍天,三三兩兩不知名的水禽蹁躚飛舞,與魚相戲,泛起朵朵漣漪。
老笨脫了上衣,光著膀子,迅速找釣位、壓竿架、伸魚竿……壞了,3.6米魚竿前兩節(jié)拔節(jié)了,直接掉到了水庫里。這叫啥?出師未捷吧?跟了我這么多年起碼應該犧牲得壯烈一點吧?偏偏就悄無聲息地廢了。
老笨的家什中只有這把3.6米的和鯽魚有點關系,主線、子線都是1號大力馬線,綁5號伊勢尼鉤,其他的都是4號線、9號鉤,專門守候鯉魚。今年的鯉魚真不給面子,到目前為止老笨還沒釣到一條長胡子的呢!
為了擺脫“空軍”,又怕鯉魚突然造訪,我配了一套細線,并且是大力馬的,在經(jīng)歷了多次掛鉤后,我的魚竿終于下崗了。
看著竿袋里滿滿的魚竿,老笨不知道應該選哪個了,躊躇中才注意到腳下的水位撤了很多。
水庫在大量放水!選長的!
6.3米的魚竿還沒出鞘,老楊又樂了:“用那么長的釣鯽魚?你瘋啦?”
“嘿嘿,你忘了上周我就用它在5米水深里挑白魚了?半宿好幾斤呢,你個沒文化的?!?/p>
其實釣魚也是個體力活,像眼神不濟、體力不濟的老楊之流只能望魚興嘆。
瞧好吧您呢,老笨開始嘚瑟了!
一切就緒,四平八穩(wěn)了,老笨點了一支煙,同時浮標也出現(xiàn)了動作,先是一頓,接著快速上升。提竿,有手感,飛到岸上一看,老笨欲哭無淚,煙盒大的小鯽魚是怎么把俺的大鉤吞進嘴里的?更沒想到的是小鯽魚竟然接二連三,每上一條魚老楊都會轉過他的大黑腦袋,墨鏡擋不住他眼神的嫉妒:“七條了,人家都七條了,我這咋沒口呢?”他的自言自語讓俺得意之極。
又是一個輕柔的下頓,揚竿中魚感覺有點分量,彎曲的魚竿首先使老楊激動了起來。這家伙一反平時慢吞吞的做派,“噌”的一下就跳了過來嚷道:“鯉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面。
“你吵吵啥!鯽魚!”老笨胸有成竹地嘚瑟,其實通過手感就很容易區(qū)分這兩種魚,鯽魚只是不情愿地被你拉著走,而鯉魚早就暴躁地左沖右突開始拼命了。
果然,水花中一條灰白的身影一閃,確實是大鯽魚。老楊興奮地搓著手:“抄網(wǎng)抄網(wǎng)你抄網(wǎng)呢?”
鯽魚老實,對付它很簡單,右臂揚竿,左手抓住魚線往上一拎,就這么簡單。
老楊又嘖嘖嘖地咂著嘴:“師父就是師父,真厲害。”
嘿嘿,俺聽著挺美的,幾乎心花怒放。
傍晚的時候,剛下完網(wǎng)的水庫老板劃著船過來收魚票了。
因為來過幾次,我和老板就有些熟絡了,老板一邊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對面的一伙人釣白鰱了,一邊邀請我明天早上起完網(wǎng)后去他家吃鮮魚。他無非就是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想吃白鰱隨便,但是絕不可以釣。
老板走后,老楊左一個右一個地吃著香瓜,不住地來回走動,不是長吁短嘆就是唉聲嘆氣:“咋不咬鉤?沒口?。≌厥履??”這是他的老毛病,他總是坐不住凳子,看來該吃飯喝酒了
俺多次下決心夜釣的時候不喝或者少喝點,要不后半夜會很困,可是總是控制不住,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不喝上幾口總覺得那不叫晚餐,起碼缺少了許多。后來俺干脆厚顏無恥地替自己辯解道:“晚間喝酒不是嘴饞,是為了驅(qū)寒。”這個觀點還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這下好了,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地喝!
日薄西山,我倆的酒宴結束了,各自掰了夜明棒開始專心期待鯉魚的光臨了。
俺不停地拋竿換餌,目光不停地在四枚熒綠色的夜明棒上游走,每次拋出兩枚鵪鶉蛋大小的餌團都會產(chǎn)生新的希望。這就是野釣的魅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魚什么時候咬鉤,咬鉤的是什么魚。不知不覺,漫天的星斗被烏云遮蓋,直到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俺才知道大事不妙,粗手粗腳地往身上套雨衣的時候,大雨點也噼噼啪啪地砸了下來。
水庫在大量放水,天公又不作美,看來今晚休矣。
環(huán)顧左右,老楊早已不見蹤影,側耳細聽,雨聲中隱約傳來他拉風匣一樣的呼嚕聲。這個家伙竟然能睡著?
雨,大一陣,小一陣,停一陣;風,左一陣,右一陣,一陣接一陣。
前半夜一口沒有,后半夜老楊鼾聲更響。隨著老楊的鼾聲,魚口異常清晰,并且鼾聲大,魚就大點,鼾聲小,魚就小點,鼾聲的間隙里魚不咬鉤。沒想到這死鬼還有這功能,真后悔沒帶安眠藥,我暗暗祈禱:親愛的楊哥哥你可別醒咧。
天不遂愿,曙光破曉,老楊的呼嚕聲也是一個急剎車——停咧。
風中的浮標左右搖擺,就是不上下跳動,半小時沒咬鉤,老楊又坐不住凳子了,不停地翻看我的魚護。
一小時沒咬鉤,老楊變得焦躁不安,來回走動,在山坡上爬上爬下。
一個半小時后,老楊折騰累了,又坐回到馬扎上,可是如坐針氈,左擰右晃,罵罵咧咧,罵完天氣又罵魚,然后指桑罵槐開始罵我:“這也不咬鉤哇,你咋還能坐得住?回家還得一個半小時呢,你是什么人???唉,真是的。”
老笨受不了他的聒噪,默不作聲地開始收拾東西。每到這個時候,老楊的表現(xiàn)都最為出色,他把手里的魚竿往岸邊一扔,從口袋里拽出個方便袋直奔俺的魚護。
“滾!”俺一聲大吼。
老楊嚇得一激靈。
嘿嘿!這個家伙真好玩。
“我要搬家?!蔽已a充道。
拎著方便袋的他愣了片刻,垂頭喪氣地轉過身開始幫我收拾東西去了。
半小時后,俺到達了對岸。本以為對岸是淺灘,可是到了之后發(fā)現(xiàn)比我原先的釣位深兩米。在水庫大量放水的時候,這樣的深水無疑會叫我信心大增。
重新找底后,馬上就有口??次疫B連上魚,老楊也精神起來,噘得老高的大嘴又重新歸位,還嬉皮笑臉地和我開起了玩笑。
9點左右,老笨舍棄了正在上魚的窩子再次搬家,拎著一把竿走走釣釣。
一小時后,老楊把我們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打掃干凈,躺在樹蔭下啃著最后一個香瓜,我也把附近水下的情況基本上摸了個大概。
收了最后的一把魚竿,老楊拎著俺的魚興高采烈地和俺嘀咕:“我算看明白了,你后來就是為了摸情況是不?這邊真比西邊好,下周咱倆直接奔這兒來吧?”
嘿嘿!人家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