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他,生于1919年,他久負盛名的代表作——油畫《五四運動》,就是以1919年五四運動為藍本創(chuàng)作的;他,繪制了開國大典天安門城樓的毛澤東主席畫像;他,參與設(shè)計了國徽、共青團團旗和少先隊隊旗;他,參與并主筆完成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解放勛章》的設(shè)計任務(wù)……有人說,他用嶄新的視覺形象“設(shè)計”了嶄新的國家形象。而他說,是偉大的祖國、風景秀麗的家鄉(xiāng)為我的藝術(shù)人生提供了豐厚的土壤。
他,就是周令釗,人民稱贊他為“國家形象設(shè)計師”。今年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本刊特編發(fā)周令釗先生撰寫的回憶文章,以饗讀者。
1948年,國立北平藝術(shù)專科學校教師馮法祀將我介紹給徐悲鴻先生,到該校任教。當時解放軍已包圍北平,在藝專地下黨的組織下,我參加了創(chuàng)作迎接解放的木刻宣傳畫工作,心中極想看到解放軍。
北平和平解放后,國立藝專改為國立美術(shù)學院,后又定名為中央美術(shù)學院,徐悲鴻先生任院長,從解放區(qū)來的江豐同志任黨委書記。陰暗的天變成晴朗的天,許多高興的事都來了。
1949年7月1日,徐悲鴻先生和夫人廖靜文在他府上為我和陳若菊主持了婚禮,激勵我們共同努力,從事繪畫和設(shè)計。
1949年9月的一天,離新中國成立的日子已不遠了。學院黨委書記江豐找到我,說開國大典籌備處的同志點名要我為天安門城樓畫一幅毛主席像。當時,裝飾天安門的工作交給了華北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所屬的文工團舞美隊,而畫毛主席像的任務(wù)則落在了我的身上。當時我只有30歲。
這項任務(wù)之所以交給我,是因為我在國共和談時畫過一幅毛主席像。1949年4月,國共和談在六國飯店舉行,領(lǐng)導要我?guī)W生設(shè)計布置會場。懸掛在會場內(nèi)的毛主席油畫像就是我?guī)W生布置會場時畫的。當時的主辦者給我提供了一些毛主席的照片,供我參考。其中一張毛主席在延安時期的照片,是由一位著名攝影家拍攝的,曾在黨的七大會議上懸掛過。我以此為藍本,畫了第一張毛主席像。畫像中的毛主席頭戴八角帽,衣領(lǐng)微微敞開,面帶微笑……和談結(jié)束后,工作人員告訴我,領(lǐng)導評價會場布置得很好,尤其對毛主席畫像非常滿意。也許正是有了那次出色的表現(xiàn),才有了后來光榮的任務(wù)。
接到任務(wù),我便帶著妻子陳若菊來到天安門,在城樓上的大殿外搭起腳手架,開始了工作。考慮到毛主席的性格、風度和詩人氣質(zhì),而且新中國即將成立,人民領(lǐng)袖應(yīng)當充滿勝利者的微笑。于是,我依然選取了那張毛主席戴八角帽的照片作參考,完成這件非同一般的作品。要把小照片畫成巨幅畫像,必須一次次打格、放大、畫素描稿。尺子不夠用時,我們就做了一個粉線袋,兩人各拿一頭,像木匠那樣彈線、打格子。每天天亮時,我就開始作畫,直到天黑看不見為止,我還一次次爬上爬下,看看畫得像不像。
到1949年9月30日,畫像繪制工作接近尾聲,當時的北平市市長聶榮臻特意來看畫像。他對畫像上毛主席的神態(tài)和表情很滿意,但提出開國大典是個莊重的時刻,畫像中毛主席的衣領(lǐng)應(yīng)該扣起來好些。他走后,我馬上進行修改,改完后才回家睡覺。然而,剛上床,天安門的工作人員就來敲門,說還有要修改的地方。原來,有關(guān)領(lǐng)導提出把毛主席像下“為人民服務(wù)”幾個小字去掉會更莊重,在畫像上的呈現(xiàn)方式可以再改進,周恩來總理的意見是“馬上改”。
于是,我火速趕回天安門。此時,畫像已經(jīng)掛上了城樓,聚光燈也打開了,下面還架好了梯子等著我來修改。天安門城樓中間門洞約8米高,毛主席的畫像就懸掛在上面,修改談何容易。當時設(shè)備非常簡陋,沒有升降機。在三個直梯綁成的巨型長梯上,所有聚光燈打向城樓。我趕快一手拎著顏料桶,一手拿著筆爬上去。我把“為人民服務(wù)”幾個小字先抹去,然后補上與衣服同色的顏料,使之看起來“天衣無縫”。由于畫太大,梯子又小,我只能改完一部分,下來再上去,如此反復多次,終于大功告成。收工時,天已大亮,此時距開國大典就剩幾個小時。
1949年10月1日當天,我和美院師生一起來到天安門廣場,遠遠看到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向全世界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那一刻,我和很多在場的人一樣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回首當年繪制開國大典上毛主席畫像的這段經(jīng)歷,深感這是我一生的榮耀。可惜當時匆忙,連張工作照片都沒有留下來。
(作者:中央美術(shù)學院教授,原標題為《繪制開國大典上的毛主席像》)
(責任編輯:王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