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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樣(嘗試)被治愈

2019-09-10 07:22:44
ELLE世界時裝之苑 2019年1期
關鍵詞:醫(yī)生生活

當我意識到自己得了抑郁癥的時候,已經抑郁了好幾個月了。

抑郁癥不像感冒,有噴嚏、鼻塞、發(fā)燒這樣明顯的信號,它更像漸漸包圍你的迷霧,直到你想要睜開眼往前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被困在了原地。即使如我這般學了10多年心理學、做了5年多心理咨詢師,對于抑郁癥還是后知后覺:吃到美食也不覺得好吃,還以為是自己的要求變苛刻了;總是睡睡醒醒,有時還做噩夢,還以為是讀博和備考的壓力太大;不再充滿活力而好奇,總是疲憊沒心情,還以為就是累了……

生命中的巨大悲傷

那時的確是累了。母親生了一場重病,每次病情反復都帶來深不見底的恐懼。直到大手術結束確定并非絕癥,也沒有劫后余生的開心,只覺得生命很脆弱,父母也真的老了。

緊接著男友出軌了認識才幾周的公司實習生,問男友為什么不體諒一下我的母親,他竟“天真”地說:你媽不是沒死嗎?而我竟一時語塞。

康復并非為了消滅抑郁癥,而是借助抑郁癥更懂自己,去重新認識自己的生活,重新規(guī)劃自己的生命。而這一切,質量遠比速度更重要。

我進入了應激性的重度抑郁狀態(tài),食欲幾近喪失、睡眠極度紊亂、對所有事都喪失了興趣,并且總是在主觀感受上夸大所有事(比如工作和學業(yè))的難度,然后產生退縮和回避情緒。

這一切太過明顯,我立刻意識到這不是我的常態(tài),沒怎么猶豫就去了上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還配了藥。因為身在咨詢行業(yè),得以經常和精神科醫(yī)生交流,我知道大部分精神類藥物對大腦不會有不可逆的傷害。胃疼吃胃藥大家會覺得天經地義,但抑郁癥或焦慮癥的時候吃藥,有些人會覺得自己輸了。不不不,抑郁癥情況下的大腦,神經遞質是失常的,如果藥物能讓人更好地生活,合理的用藥就是明智的。

我還依據(jù)心理學和腦科學方面的知識嘗試了很多其他的方法:改變家的顏色和布局,讓大腦重新認識周圍的環(huán)境;和不同的好友聊天,有性情中人也有理性睿智的,激發(fā)不同的思考角度;恢復健身和閱讀的習慣,累了就抱抱我的加菲貓—有貓真好!

我看起來好了:積極向上、豐富多彩,生日還去澳門塔蹦了個極,從233米的高空往下跳,感受海闊天空的放飛感。

原來我不是真的好了

從澳門回來,生活回到日常,然后就出現(xiàn)了開頭的那一幕。你知道高功能抑郁癥嗎?就是像我這樣,生活和工作依據(jù)認知照常進行,只是感受上再也沒有滿足和快樂。當時京都大學心理學教授河合俊雄先生的《當村上春樹遇見榮格》出版了,我年前給書寫了推薦序,當時很激動,因為河合先生的父親河合隼雄與村上春樹都是我的偶像。然而拿到書之后不僅毫無感覺,甚至有點自責沒有寫得更好。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抑郁的感受正在毫無指向地泛化,我的抑郁癥還沒好。

這一次,我用了相對緩慢的干預方法。因為有時候抑郁癥也有著積極的功能性意義,它是在提醒人們要停下來思考,然后做出改變。

這段時間,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晚上十一二點就上床,睡到自然醒,白天困了也戴上蒸汽眼罩睡一會兒……睡眠對抑郁癥的康復很重要,效果也確實不錯。其次就是冥想,還特地買了個冥想座椅。冥想可以提升注意力,也可以讓我停下思考去專注感受。我常常一坐上去就開始哭,哭著哭著也就平靜了。我還有意識地管理社交,對于那些暫時感受不到開心的社交邀約,就先跟朋友說明最近的情況然后拒絕??傊幻銖娮约?。

說到朋友,他們給了我很大的支持,更難得的是給了我自由和空間。因為他們相信我有能力給自己制定康復方案,也相信我有康復的意愿。有朋友聽說藏紅花和巧克力對情緒好,就給我寄了很多。還有朋友送了我護身符,跟我說這可以保佑健康和學業(yè)。有位微博好友還給我寄了自己做的小瑪?shù)铝盏案?,是那段時間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在恢復期間,我還在專心研究一個課題,看很多英文文獻。語言的轉換也可以刺激新的腦神經,產生新的思維方式,還多了一位專業(yè)領域的偶像,帶來很多心靈上的意義感和力量感。

抑郁癥是個機會

不知不覺,迷霧漸漸散去,生活重新變成彩色,活力感也回來了?;仡^看那段灰蒙蒙的時光,如果是未曾抑郁過的我,會用更快更好的方式去彌補。但現(xiàn)在的我開始坦然擁抱這種停滯。生活中哪些是重要的,哪些可以舍去,哪些是活給自己看的?生命要如何綻放、與誰攜手、播下哪些種子?這一切的問題,都在灰度的生活中被重新描繪、上色。雖然談不上感恩抑郁癥,但有幸走過那一段,前所未有地活著,也前所未有地期待未來。

這段經歷讓我切身體會到抑郁癥的真正感受,也真正意識到,康復并非為了消滅抑郁癥,而是借助抑郁癥更懂自己,去重新認識自己的生活,重新規(guī)劃自己的生命。而這一切,質量遠比速度更重要。

總之,當抑郁癥來了,它就是個難得的機會,用好這個機會。

好起來清單

●維生素B族和維生素C(對皮膚好!)

●各種各樣以前沒吃過的美食(給大腦和味覺新奇感)

●日記本,除了寫日記,每天寫3件覺得很美好的事

●小音箱和藍牙耳機,在家和出門跑步時聽音樂

●一只沒心沒肺的可愛的加菲貓

曹雪敏

獨立執(zhí)業(yè)心理咨詢師、復旦大學社會心理學博士生,知乎曹公子

想給你們講一個長長的故事,關于一個姑娘如何一步步陷入在外界看來是咎由自取的疾病,又從中走出的經歷。

這個疾病的名字叫進食障礙(EatingDisorder,下文簡稱ED),主要包括厭食癥、貪食癥與暴食癥。與食物的關系紊亂是ED的表象,無論是極度限制進食,或是間歇地出現(xiàn)暴食和補償行為循環(huán),在扭曲的進食行為背后,都是一個個深受困擾的靈魂。

埋在身體里的定時炸彈

在我的前20多年人生里,食物一直是個溫暖而充滿慰藉的詞語。印象中我從來沒有和食物鬧過矛盾,也和自己的身體相安無事地和平共處多年。一日三餐隨心所欲,宵夜聚餐喝酒也偶爾為之,常常運動,從不節(jié)食,是個健康且率性的姑娘。

但進食障礙其實早早就蟄伏在了我的身體里,像一個定時炸彈。我是一個高個子的南方姑娘,因為常年運動,身體一直比較結實。在漫長的青少年時期里,我的目光常常艷羨地跟隨著那些纖細嬌小的女孩子,她們總是主流審美觀的寵兒,受男生的追捧,而我只能默默埋下頭,用學習成績上的一點優(yōu)越自我安慰。

2016年,我大學畢業(yè)后選擇出國讀博,ED終于遇上了屬于它的引爆點。出國后的生活,有大量的自由時間與個人空間,也常常伴隨著空虛、迷茫和孤獨。全新的生活帶來的強烈失控感,促使我迫切地想抓住點什么,穩(wěn)住自己。而我抓住的稻草便是健身和飲食調控。

那時的我,將業(yè)余精力全撲在了健身上。平均一周有6天泡在健身房,每頓飯都下廚做健身餐。同時,我也讀了不少營養(yǎng)學的書,學會了計算卡路里和查看含量表,對每天的攝入錙銖必較。

開始時的感覺是良好的,身體也很配合地一點點瘦了下來。健身像是我對壓抑已久的身體印象的一場反抗,嘗到甜頭后,我愈發(fā)壓榨自己。但我沒有留意到,自己對食物的渴望與日俱增,每天支撐著我度日的想法都與進食密不可分,每周一次的欺騙餐也越來越難滿足我的饕餮之心。

陷入“暴食-過度運動-暴食”的怪圈

這個如履薄冰的平衡終于在外出的感恩節(jié)被打破了—我沒法再堅持健康的飲食,失控地沉浸在了狂歡盛宴中。而假期結束后,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譴責與對增重的恐懼之中,重新開始更嚴格的計劃。而我性格里自我苛求的完美主義與敏感多慮,也成了另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每一次自控失敗而向暴食的屈服,都打擊了我原本健康的自信心,讓我一步步踏入情緒的負面循環(huán)。

在這樣反復的“暴食-過度運動-暴食”的怪圈中,我因為學業(yè)和生活的雙重壓力,患上了慢性抑郁癥,也徹底停止了所有的健身計劃。我的生活從最初的高歌猛進,猝然墜入了停滯期。

長達9個月的低谷期里,我忍受著對未來的無比焦慮、因生活崩盤帶來的深深自我質疑和麻木。我的生活態(tài)度消極,也變得越來越孤僻、回避社交。做事難以專注,嗜睡卻又總覺疲乏。因為停止健身和飲食的失衡,我的身材也日益臃腫,體重迅速反彈,慢慢滑向了自己外形的最低點。

因自愛而萌生的憐憫與寬容……幫助了深陷ED中的我,讓我允許自己按舒服的節(jié)奏走出來,不疾不徐。我把生活歸零,重新學習如何進食,如何社交,如何和自己和平相處。

我無法再清晰地感知自己的身體信號,失去了對飽和餓的分辨能力,而僅靠著對食物的占有欲進食。從清晨到深夜,我常常吃到身體難受才不得不停止,躺在床上虛弱地喘息。

ED便是這樣一點點把我牢牢抓在手中:它植根于我的基因與性格裂縫中,在某年某月被突然點燃、引爆,劃亮火柴的是我的雙手,背后卻有著整個社會文化的價值和輿論的推動。而我卻被它壓得抬不起頭來,躬身跪倒在馬桶前,一邊痛苦地想催吐,一邊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ED像一種社會性謀殺,卻又被偽裝成了自殺的模樣。它的源頭是我們受困擾的心靈,是我們扭曲的身體感知,是過去經歷里痛苦和羞恥感的積蓄,是當下生活里難以排解的失控感;它斬斷了我們和自己身體之間的聯(lián)系,用食物當誘餌,以社會標準為繩索,讓我們心甘情愿地把頭埋入項圈,然后親手將自己從地上一點點拖起;它與許多精神疾病共生,抑郁癥、焦慮癥都是它的同謀,它不僅擾亂了我們和食物、身體的關系,更進一步荼毒我們的思維和情緒,慢慢將我們禁錮在自己軀體和思維的牢籠中。

而在這隱秘的暴行之外,它還要借旁人不理解的言語,讓我們把矛頭指向了自己,因為這一切都是假借我們的手所為,是自作自受。它將我們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卻還要我們?yōu)樽约撼蔀槭芎φ叨膽牙⒕?,寧愿將所有苦楚都吞咽成內傷,也不愿開口求助。

愛自己,是康復的第一步

我的康復之路走得坎坷而艱辛。在終于確診ED之后,濃濃的病恥感仍阻礙著我順暢地接受治療,并讓我的情緒喜怒無常。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淪為一個能量黑洞、深深地影響著親近的人的生活時,我終于有種觸及谷底的頓悟。

但康復意識的萌芽,是我從低谷里掙扎出走的的一切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與ED的長久為伴,讓我誤以為我的世界止步于此,而我不值得更好的生活。而要想好轉,我必須學會如何去愛自己。自愛是我們的文化與教育里非常缺乏的一堂課。我們被教養(yǎng)成為“克己復禮”的人,當自己和外界標準出現(xiàn)差異時,很自然地會歸咎于自己,并努力改變以適應,卻很少質疑這套標準存在的合理性。很多人踏入ED的第一步,便是源于對外形不符合主流審美的不滿,繼而越陷越深。

因自愛而萌生的憐憫與寬容,能保護一個人不受觀點潮水的左右,不隨意歸罪自己,也幫助了深陷ED中的我,讓我允許自己按舒服的節(jié)奏走出來,不疾不徐。我把生活歸零,重新學習如何進食,如何社交,如何和自己和平相處。當我對自己不再苛求的時候,我反而更容易從微小的進步中獲得確實的滿足感,并再次建立自己的價值體系和對身體的信任感。

找到一個合適的心理咨詢師,是幫助我走出低谷的第二步。

對那時的我而言,心理咨詢師是一個強大的外援,她給予了我當時所需要的、卻無法完全從身邊的人身上得到的支持:她理解我當下的“反常行為”實屬正常,沒有同情也不帶偏見;在我無法清晰地看清自己時,她愿意和我一起事無巨細地追溯過去生活里種種潛在的誘因,幫助我分析當下的情緒狀態(tài);更重要的是,我那些需要被承認、卻又被反復壓抑的情緒,在她這里得到了體面的傾吐和誠實的理解。

她還鼓勵一向不愿意麻煩他人的我,向身邊的人求援。我向朋友們求援,鼓起勇氣向父母坦白,得到的是釋然、心疼和體諒,是數(shù)不盡的溫暖與關愛。他們也讓我知道,在這條康復路上,我并不是孤軍奮戰(zhàn)。

患上ED是一段孤獨而昏暗的旅行。兩年過后,我終于艱難地走出那片流沙。我想告訴那些仍然掙扎在ED里的人,總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可以站在對岸回頭看這段經歷。重新建立與自己的關系、和外界的聯(lián)系,尋獲自己生活的價值,不僅是每個ED患者的必修課,也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需要去解決的難題。

安笛

在美國讀博的南方姑娘,國內最大的進食障礙科普及自助微信公眾號“一滴”的主創(chuàng)

治愈我的10個瞬間

1 久違地聽到腸胃發(fā)出咕咕聲,并感覺到自己餓了

2 睡到自然醒,睜眼發(fā)現(xiàn)窗外晨光熹微

3 訓練完后隔天醒來,全身的肌肉酸痛地叫囂著自己的存在

4 抓起薯片時不再看成分表

5 有姑娘告訴我,她把我寫的關于ED的文字一句句地抄在了本子上

6 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刻,仍有人告訴我,我如此可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7 認識陌生人,并在他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樣

8 新買的書頁間油墨的氣味

9 剝除掉附加意義之后,品嘗到食物原本的滋味

10看著鏡子里自己仍沒有細紋的眼角,想起那些仍有機會和時間去實現(xiàn)

鄭櫻綸

作詞人,品牌傳播公關,大片拍攝監(jiān)制。喜歡寫作,畫插畫,一個愛以不同方式說故事的人

“你已經那么幸福,無需擔心生活,又不用上班,很多人羨慕都來不及,還抑郁什么?看開點吧?!边@是我患上抑郁癥時最常聽到朋友對我說的“安慰”話。如果你嘗試用自己曾經有抑郁情緒的經驗,去開解那個患有抑郁癥的朋友,就等于你從來沒有上過太空,卻用你那有限的想像,去幫一個迷失的太空人回到正軌。

產后離心力

2015年9月底,我把大寶生下。我一直都很渴望有自己的小朋友,愿望達成卻被心里各種不安牽絆著。剖腹把寶寶生下來后,我在醫(yī)院整整三天三夜都沒睡過一個整覺。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一些很嚇人的影像。

病房的門輕輕地一關,我就會害怕寶寶的頭被門夾到。我的心仿佛已經跟著寶寶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無窮盡的胡思亂想,我害怕因為懷孕時沒有補鈣,牙齒會突然全部掉下來;因為肚子還沒有收回去而感到空洞,一天之內用床邊那個呼喚鈴叫了醫(yī)生三四次,問醫(yī)生我到底有沒有胃下垂??蓱z的醫(yī)生不厭其煩地對我重復著同一番話,“如果是胃下垂的話,你早已經痛到不能講話了。肚子里被擠壓的內臟在這幾天會自然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你不用太擔心”。

后來到了月子中心,各種實際的擔心和虛無的恐懼集體來襲。我很擔心護士會不小心把寶寶摔在地上,寶寶會被被子捂到不能呼吸,也會擔心家人和朋友遇到各種意外。那時候我已經不敢看電視新聞,看到什么壞消息都會把自己或家人代入其中。例如看到某個城市有爆炸案發(fā)生,就會擔心如果家人在附近怎么辦?如果寶寶長大了去外國念書,遇到這些意外而我卻不在她身邊怎么辦。我還夸張地開始擔心世界的糧食短缺問題、各種天災、人類滅亡危機,等等。

現(xiàn)在想起來可笑,但當你一閉上眼就看到這些畫面,是一件極度恐怖的事情。一生看過的所有恐怖電影鏡頭都自動在腦海里反復回放,整個人就像被卷進一個無底黑洞。我對自己、對世界徹底失望。我覺得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明天,自己也不會有未來。理智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實的,但這些負面想法就像洪水猛獸一樣的涌過來,擋也擋不住。

生活完全處于失重狀態(tài),我在這個人家都說不要哭的月子里每天都哭,家人朋友怎么安慰都不能把我從黑洞里拖出來。如果恐懼是一個敵人,我已經全軍覆沒。一個在月子中心工作了很多年的護士長說,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媽媽是這樣的。我聽了之后覺得更難過,覺得為什么全世界的媽媽都那么厲害,偏偏就我那么沒用。

那時我的特異功能就是無論想到什么,都可以用一個極端的悲觀濾鏡去把一切變成不安與恐懼。就像我聽到什么歌都有理由哭,有一次聽《You Are My Sunshine》,聽到“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請別把我的陽光帶走)還嚎哭了半天,因為我覺得這就是寓意了有人會把我的sunshine—我的寶寶搶走。一出月子中心,我就開始見心理醫(yī)生。醫(yī)生給了很多意見,例如運動、散步、冥想、看書、和家人朋友聊天等等。我可是跑過4個半程馬拉松的人,但跑步后的多巴胺也起不了作用,運動后的我完全沒有半點興奮的感覺。醫(yī)生還會經常給一些功課讓我回家練習,例如我要嘗試把壞的想法控制在一天中的特定時間才去想,把擔憂與不安寫下來看看那些離奇的想法到底有沒有發(fā)生等等。

可是,我感到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我在無底黑洞里不斷下墜,越來越孤獨無助。我不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么,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活下去。每天都感到好像缺氧得快要窒息一樣,每天都感到自己活在一個超現(xiàn)實的空間。

我一共換了3個心理醫(yī)生,他們一致診斷我患的是嚴重抑郁癥和焦慮癥。心理醫(yī)生已經多次要求把我轉到醫(yī)院精神科,但因為我在喂母乳,不想用藥物干預,所以一直拖延。到了寶寶3個月大左右,公司請我做一個決定,要不回去工作,要不自行離開。因為大家對抑郁癥的認識都不太多,很多人甚至認為嚴重抑郁的人也能正常工作。我不希望人家以后以“精神病”或“神經病”來評價我,也沒有強調我的抑郁癥其實已經嚴重到每天都有自殺傾向的地步,就忍痛以希望全心全意照顧家庭和寶寶為理由把工作辭掉。那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辭職后,我更是陷入了身份危機,更加覺得自己一文不值,根本沒有必要留在這個世界。我不想和任何人聯(lián)系,就像登陸在一個無人星球,孤立沮喪。我覺得沒有工作的我除了是一個在家里帶小孩的媽媽,什么都不是。我很介意別人怎么看我,也總覺得別人總是把我看低。

我開始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連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但為了我的寶寶,為了愛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心里知道我必須好起來,我很想逃離這個黑洞。到了寶寶10個月大的時候,我決定去看精神科醫(yī)生。

顛簸的回航

吃藥的過程非常痛苦,因為精神科藥物不像感冒藥,一吃藥癥狀就馬上減輕。精神科藥物是要試的,每次試完都要等一周才知道有沒有效果。而有效果的意思可能是吃了藥之后的第一周心情會墮進一個更深的谷底,然后在第二周反彈,但吃了幾周情緒好了一段時間之后,就要開始減藥。減藥時如果情緒又回落,就要把藥加回去。記得高峰期時每天要吞七八種藥,到了某個程度就再也不想把藥吞下去,覺得很煩很辛苦。

我記得有次我去見醫(yī)生的時候,哭著跟醫(yī)生說:“我很想自殺,我不知道怎么辦,一閉上眼就想象自己站在家里的陽臺上,準備要跳下去,然后我就會得到解脫。醫(yī)生你要幫我!”醫(yī)生強烈建議我住院,但我沒有,因為我還是很想待在寶寶身邊。

開始用藥后,我就開始游走在好壞狀態(tài)的邊緣,有些時候狀態(tài)好一些就沒有太多負面想法;有些時候大倒退,便會跌回黑洞。最嚴重的時候,就是我覺得這個世界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也沒有自信會好起來,萬念俱灰。我和這個世界,甚至和自己已經正式脫軌。

如果你嘗試用自己曾經有抑郁情緒的經驗,去開解那個患有抑郁癥的朋友,就等于你從來沒有上過太空,卻用你那有限的想像,去幫一個迷失的太空人回到正軌。

當藥已經從5種減到3種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不是從前的自己,生活完全沒有重心。“我真的會完全好起來嗎?”我問醫(yī)生。醫(yī)生說只要我看著寶寶時覺得她很可愛,就代表抑郁癥沒有回來。但我每天都覺得她很可愛,怎么就是開心不起來?“那這樣吧醫(yī)生,你在這紙條上寫上我一定會好起來吧?!庇谑轻t(yī)生迫不得已地在一張紙條上面寫了“You will be happy when you cure depression”(當你把抑郁癥治好,你就會開心了)。那張被我每天當護身符、捏得皺皺巴巴的紙條,現(xiàn)在還在家里某個抽屜底放著。

從虛幻空間穿越回到現(xiàn)實的時間很長,在停藥大概一年多后我才慢慢感到自己回來了。除了藥物的幫助,如果沒有一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的老公、家人和朋友的耐心和支持,我一定撐不到今天。有些好朋友更不怕我搞砸他們的工作,給我工作機會。讓我重返工作狀態(tài)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對我來說,工作讓我覺得自己有價值。

回想我患上抑郁癥的時候,基本就像懸浮在太空,雙腳總是不能著地,還不時被卷進無底黑洞??祻偷倪^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醫(yī)生的指導下把藥慢慢停掉后,就像太空人剛回到地球,雖然在太空艙里也做運動,但回到地球還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因為腿部肌肉由于長時間缺少運動而退化了,就像我,對于現(xiàn)實生活也必須重新調整和適應。

3年多后的今天,當我看著剛剛出生2個月的第2個孩子,終于可以大聲說一句:“我回來了!”

劉可樂

自媒體人,微信公眾號“劉可樂”

在《奇葩大會》上分享得了“躁郁癥”的經歷之后,很多人來問我當時得病的原因是什么。老實說,我不知道。當時確實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過去這么久之后,我已經明白不必把原因歸咎于某件事或某個人—而這也是這段經歷教會我很重要的一件事:不要活成一個“受害者”,前行,才得以解脫。

躁郁癥有一個正式的學名,叫做雙相情感障礙:會極度狂躁,也會極度抑郁。抑郁的時候每天都很想自殺,狂躁的時候呢,又覺得自己站在世界之巔,靈感迸發(fā)、精力旺盛,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在這兩種狀態(tài)下不斷切換,就相當于把你從萬丈深淵突然拉到高空,太陽火辣辣地打在你臉上,好像從冰窖突然到了火爐,比抑郁癥更糟糕……

飛越瘋人院

高三那年確診躁郁癥住院的第一天晚上,我聽見同病房的一位女病人深夜撕心裂肺地吼叫,接著4個醫(yī)生護士推門進來,按住她的手和腳,打鎮(zhèn)定針。然后她的叫聲變成了小狗生病時“嗚嗚”的小聲哽咽。最后,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我躺在病房的另一邊,特別想沖上去護住那個女孩,因為我覺得那就像是我自己在被打針,但我沒有動,其他所有人,都沒有動。那個場景特別像電影《飛越瘋人院》的最后一個場景: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病房里其他人都沉睡著,或沉默著,一切看起來那么安靜、溫和??墒悄阒?,某個人心里的某樣東西,被又一次像捻香煙頭一樣捻滅了。

第二天,我就堅決不住院了。因為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最能幫助我們的,是自己。我并不是要鼓勵所有人都不住院,但如果住院只帶給你更多痛苦和折磨,那就沒有這個必要。

躁郁癥教會我的事

后來我看了很多醫(yī)生,一位美國哈佛雙相情感障礙研究所的醫(yī)生對我啟發(fā)最大。他在治療我的PTSD(創(chuàng)傷后應激綜合征)時,不會像傳統(tǒng)上那樣讓我不斷回到當時的狀態(tài)中去,而是讓我不斷抽離、不斷反觀當時的自己。

這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一直沉浸在過去那個悲傷的狀態(tài),無法釋懷、不肯放手,那我就會一直是個受害者,相當于在加倍懲罰自己。要moveon,這很難,但如果你不拉著自己前行,就會被過去的泥潭吞噬。

另一個重要領悟是:我以前覺得堅強和脆弱是對立的,我覺得堅強好難,因為我無法完全拋卻我的脆弱。但其實,脆弱、敏感和孤獨都是很美的,如果你不排斥它們,它們反而能給你強大的力量。堅強的后盾不是鐵石心腸,而是鐵水柔情。保持敏感和脆弱,才是堅強力量的來源。但是現(xiàn)在太多人為了迅速治愈傷痛,從自己身上剝奪了太多東西,其中就包括脆弱和敏感,年紀輕輕就失去了感知愛的能力。這給不了你要的堅強,你看上去堅無不摧,但那其實只是麻木。

我們人人都有病

于是后來,我就在醫(yī)生的指導下一點點減藥。再后來,在征求醫(yī)生的同意之后,我做了很冒險的決定:停藥。我當時的情況其實不適合停藥,復發(fā)的概率很大。而一開始我也是害怕的,害怕復發(fā)。但后來我想通一件事,讓我不害怕了—復發(fā)了又怎么樣呢?頂多和沒有停藥是一樣的。最差的我都經歷過了,再差不到哪里去了。就在我不再害怕復發(fā)的那一刻開始,復發(fā)這件事在我心里不再是個巨大的威脅。很多時候,讓我們害怕的、真正對我們構成威脅的,都不是事物本身,而是我們對事物的恐懼。

后來我看見邱晨在群里發(fā)了一篇文章《抑郁癥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里面有一句話說:如果我們的心靈備受摧殘是源自不切實際的社會期待和矛盾重重的社會標準,那我們自己吞藥片有什么用?而現(xiàn)實中太多時候的情況是:明明是社會出了問題,而我們卻要懲罰自己的內心。所以我覺得人不分為有病和沒病,所有人都有病,只是有人能夠自我療愈,有人不能夠。如果你不能自我療愈,也許還可以通過藥物或者自身的調節(jié),變得可以。

有沒有?。课也籧are

心理學上有個非常有名的“羅森漢實驗”:羅森漢和他的團隊成員5天不洗澡、不刷牙、不刮胡子,然后去精神病科掛號,跟大夫說“有人一直在我的耳邊發(fā)出砰砰砰的聲音”,結果8個人中有7個人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癥。他們住院之后努力想要證明自己沒病,醫(yī)生基本不相信。

再分享兩個我去年看到的數(shù)字:雙相障礙被誤診為抑郁癥的情況超過60%,目前正在接受治療的成年抑郁癥患者當中,可能有1/3是雙相情感障礙。也許你會說,這兩個病差不多,治療也應該差不多吧。但其實病理非常復雜,1/5的藥片都會導致很大的不同,用抑郁癥的藥治療躁郁癥,很可能會導致看似治好了抑郁,結果加重了狂躁。

雖然醫(yī)學每天都在進步,但誰都不能說所有診斷都完全無誤。也許10年后抑郁癥變得和感冒一樣普遍,那你還會完全相信現(xiàn)在的診斷嗎?所以我真的覺得:世間根本沒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無常才是真相。

回到那兩個問題上來:你覺得你有病嗎?你覺得你需要治療嗎?這兩個問題的關鍵,是你,是你覺得,而不是別人覺得。人的感受和認知,太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了,所以我一直不斷警告自己:我們都是我們所創(chuàng)造的觀念的俘虜,要認識這種危險,然后避開它。

這也是我開始真正與自己和解的關鍵,就是f**k the world。那么多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觀念,我們可以遵守,也可以打破。于是我從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治療,到我現(xiàn)在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有躁郁癥了。

從放棄被治愈的那一刻開始,我反而感覺自己開始了自我治愈。

你可以在患抑郁癥的同時快樂著

停藥之后我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在微博上1元出租自己:只要給我1元錢,我就能為你做一件事情。

這讓我窺見太多以前根本不會接觸的人的生活:做“鴨”的大學男生、寫詩的農民大叔、兩次被騙去賣的自閉癥女孩、租我和另一個自己調解的雙重人格……還有很多很多人來我的微博,告訴我他們的故事,每個故事里都有糾結、猶豫、痛苦、折磨、心煩意亂。

但那些故事,讓我對抑郁的痛苦有了新的思考。抑郁癥、躁郁癥的人都很討厭別人說:我理解,我明白。一個人的痛苦,另一個人怎么能感同身受?既然別人無法感同身受,那別人說你有抑郁癥的時候,你怎么知道他們是不是誤會你了呢?

但現(xiàn)在更普遍的情況是:一個人很痛苦,痛苦到想死,人們告訴他說,這不正常,你這叫抑郁,于是他更加高興不起來,抑郁癥本身也成了新的痛苦來源。

但我并不覺得痛苦和快樂是相反的,就像馬特·海格在《活下去的理由》里說:你可以在患抑郁癥的同時快樂著,就像你可以是一個清醒的酗酒者。不論是狂躁還是抑郁,這只是一切的開始;學會與它們相處、和解,才是我們生命的重要內容。

因為要成長為新的物種,我們就要經歷我們不曾扮演的角色。

不論是狂躁還是抑郁,這只是一切的開始;學會與它們相處、和解,才是我們生命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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